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4節(jié)
聶七爺居高臨下,聲音如冰錐碎響:“下午云家宣讀嫁妝清單,流風(fēng),你必須到場,務(wù)必確?!对浦厶纺”驹谇鍐沃?。” 聶二公子面上溫和的笑意,陡然消失得無影無蹤。 但他什么都沒說,只略低了頭,低聲應(yīng)道:“是,七叔。” 聶七爺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單手一策,一人一馬便朝著某座尊貴府邸的方向,如流星疾馳而去。 …… 此時(shí),云乘月剛睡醒,正倚著窗,朦朧地望著前方。 宸州多山,唯有腹地是一片富饒平原,這平原最便利的一塊,又都給浣花城占了去。幾條河流自城中、城邊蜿蜒而過,又往更遠(yuǎn)方流去,要匯入奔流不息的橫江。 這座首府之城修建得極為廣闊,遠(yuǎn)遠(yuǎn)便能看見飛起的屋檐、壯觀綿延的城墻。 午后的陽光盡情傾灑,屋檐在閃光,豐饒的河流也在閃光,還有秋日里色彩斑斕的花、樹…… 那便是浣花城。 穆家車隊(duì)開始減速,最后沿著發(fā)光的直道欄桿降落,一直停在城門前。 一隊(duì)軍士守在城門前。他們都身披褐色鎧甲,腰間都配了一柄刀、一管筆,正帶著一種工作太久而略微麻木的神情,不斷檢查來人身份。 云乘月拉起了車窗,只留出一條縫,從中往外看。 她看見穆姑姑在給守門軍士遞文書,還在解釋什么。說話間,穆姑姑指了指她的車廂所在,為首的軍士看過來,神情很驚訝。 等到車廂緩緩靠攏,云乘月就主動(dòng)推開車廂門,讓對方核對身份。 年輕的軍士竟愣了會兒,才忙說:“得罪了……!” 云乘月還沒大睡醒,打個(gè)呵欠:“無事……”他道歉干什么?算了,懶得問。 “真是云二小姐?”軍士又看了她一眼,不太好意思地低下頭,“哦,您記得先去戶正那里將臨時(shí)文書注銷了,否則戶籍就會有些問題……” “好,我記住了。”云乘月忍住新的呵欠,禮貌一笑,“謝謝你?!?/br> 車隊(duì)順利入城。 待車輿停穩(wěn),云乘月也徹底精神了。她正要下車,卻有人敲響她的車窗,遞進(jìn)來一只冪籬。 是穆家的伙計(jì)。 對方低聲說:“這是姑姑給您的。城里人多眼雜,您請暫時(shí)遮蔽容貌,免得被無賴?yán)p上?!?/br> 遮蔽容貌?無賴? 云乘月茫然地接過冪籬。這是一種四周圍了白色薄紗的寬帽,薄紗垂下,一直到她胸脯的位置。 她再看窗外,發(fā)現(xiàn)穆姑姑正同一名青衣男子說話,模樣顯得很有點(diǎn)不耐煩,隱約還有點(diǎn)焦急。 她記得那身青衣。是聶家,就是跟在聶七爺后面的那群騎士。 雖然穆姑姑沒有明說,但云乘月直覺對方是來找自己的。 “我是不是真的給穆家惹麻煩了?”她皺了眉,心里對聶七爺多了三分討厭。 穆家伙計(jì)微微搖頭:“您快走吧。姑姑說,如果之后您遇到什么事,可以去找她?!?/br> “我們姑姑與先云二夫人曾有同窗情誼。云姑娘,您相信姑姑,快走吧?!?/br> 同窗?那之前怎么不說……算了,可能覺得說起來麻煩,換她她可能也不說。 云乘月戴上冪籬,悄悄從另一側(cè)下車,匯入了浣花城熱鬧的人群。今天日頭高,許多人都戴了冪籬,男女都有,因此她并不顯眼。 混在人流里,云乘月很快就遠(yuǎn)離了穆家車隊(duì)。 她回頭又看了看穆家車隊(duì),確定青衣男子沒有跟上自己,這才放慢腳步。 她想起墜子里的薛無晦似乎知道什么,就問:“你知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?我是和那個(gè)聶七爺結(jié)仇了?” 耳邊一聲輕笑,帶出淡淡嘲諷。 ——[一個(gè)癩……罷了,不必多慮。] “癩什么?” 薛無晦頓了頓,反過來問:[之后我尋個(gè)時(shí)機(jī)將他殺了,你還會不會啰啰嗦嗦?] 啰嗦? 云乘月?lián)u頭:“等你能夠隨意在人世現(xiàn)身,再來說些打打殺殺的話吧。” 自己都還出不來,話還說得這么兇。 ——[……] 薛無晦一言不發(fā)。假如現(xiàn)在有一只珍珠蚌,也不一定能有他閉得緊。 云乘月本來想繼續(xù)笑他,卻又想起聶家,繼而想起接下來必須面對的一大堆事情……她笑不出來了。 希望接下來一切能順利一點(diǎn)。 現(xiàn)在,她得先去找浣花城的戶正。 …… 她往周圍打聽了一下,很快就找到了戶正所在。這是一間小巧精致的建筑,離城門不遠(yuǎn)。 云乘月在門口說了來意,被人領(lǐng)進(jìn)屋里。廳堂門口坐著一位官員,身穿深青色官袍,身材圓潤,面白無須,一臉和氣。 領(lǐng)路的人行禮道:“徐大人?!?/br> 官員瞅了一眼云乘月的冪籬,沒說什么,單手接過她的身份文書,漫不經(jīng)心一看。 “嗬——!云二小姐?!” 他驚得跳了起來,兩只散漫的眼睛一下來了勁,看看文書,再看看云乘月。 “云二小姐,”他謹(jǐn)慎地開口,指了指自己臉上的位置,“這冪籬能否……” “自然?!?/br> 云乘月取下冪籬。 小小的院落安靜片刻。 官員愣了許久,突然失笑搖頭,帶著一絲自嘲。 “失態(tài)了啊……” “可當(dāng)年宋大家在浣花城時(shí),也是這樣的風(fēng)采,曾引得萬人空巷?!?/br> 他溫和地看著云乘月,說:“云二小姐,你和宋大家很像。” “宋大家?”云乘月心里已經(jīng)有了猜測,卻還是問出口。 徐大人頷首:“她是你的母親,出身明光書院的書法大家,宋幼薇?!?/br> 云乘月也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卻生出不少疑惑。 這尊敬的口氣…… 云二小姐過世的母親,難道是個(gè)很厲害、很受敬重的人? 那之前的云二小姐,怎么還被欺負(fù)得凄慘? 第17章 好多麻煩 ◎【修】◎ 云乘月等著徐戶正進(jìn)一步解釋。 徐戶正白凈的圓臉上露出幾許感慨,還有幾分傷感。但待這秋風(fēng)再一吹,所有這些感觸又都消失了。 他只是又說:“宋大家的風(fēng)采啊……” 云乘月才問:“她很厲害嗎?” “宋大家……怎么說呢?!毙鞈粽冻龌貞浿行┆q豫,“她來浣花城的時(shí)候,已經(jīng)修為全無,也用不了書文了。” “但她對書文一道極有見識,人又善良大度。我曾無意受過宋大家指點(diǎn),一直將她當(dāng)成一言之師。” 他笑了一下。這次的笑是有些不好意思,也有許多懷念。 修為全無,卻有書文造詣?看來宋大家也是有故事的人。云乘月想著,不由問:“后來怎么樣了?” “后來,宋大家就與云二爺成婚,但沒過幾年,聽說是身體緣故,他們兩人都相繼去世?!?/br> 徐戶正望著云乘月,有些感傷,又有些高興:“但宋大家必定在天有靈,才保佑云二小姐恢復(fù)神智。善有善報(bào)!” 他看起來是由衷地為她高興。 云乘月感覺到了這一點(diǎn),卻反倒生出一點(diǎn)慚愧。 雖然薛無晦說她就是云二小姐,她也有二小姐的記憶,但她始終還是看客心態(tài)?;貋斫鉀Q舊怨,也只是因?yàn)樗X得應(yīng)該這么做,而不是想。應(yīng)該做和想要做不是一回事。 她又想起穆姑姑。在她身上,也有和徐戶正類似的欣慰、懷念。穆姑姑也是與宋大家有舊,才為了幫她,寧愿開罪聶家。 這些善意都是真誠的,她很感激,但總還是有種鳩占鵲巢的不安感。 唉……這樣一來,不就更要努力解決原來的事了嗎?不能對不起原來的云二小姐,也不能對不起這些善意。 云乘月仿佛看見一只無憂無慮的烏龜離她遠(yuǎn)去,頭也不回,還鄙夷地甩了甩尾巴。 她打起精神,對徐戶正笑笑:“嗯,是母親保佑,謝謝您關(guān)心,我今后會越過越好的?!币欢〞鉀Q各種各樣的麻煩,最終過上夢想的隱居生活。 她說得非常認(rèn)真,又引得徐戶正更慚愧。 “哪里,我也實(shí)在沒做過什么,不足以報(bào)答宋大家的恩惠……” 他連連擺手,望著云乘月欲言又止。 云乘月猜到,他也許是覺得此前對云二小姐袖手旁觀,現(xiàn)在面對她就總覺得理虧。 可她也不清楚具體的前塵,不好開口說什么。替別人原諒或者不原諒?都怪怪的。還是擱置不理吧。 而且,連所謂的家人都沒有很好地對待云二小姐,不好苛求其他人。 她指了指徐戶正手里的文書,只說:“徐大人,請您幫我注銷了吧?!?/br> 見她換了話題,徐戶正松了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