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蘊有點兒發(fā)怵，對比爺爺奶奶阿公阿婆說話方式賀蘊總不太喜歡。

    說不上來為什么，總覺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沒辦法讓阿公阿婆滿意。

    他小聲問拉著他手的阿婆：“那我們要干嘛呀？”

    汪如蕓捏捏賀蘊的臉，指指離大殿最遠的藥王菩薩殿，“咱們?nèi)ツ?，給爸爸求個平安符?！?/br>
    她理理賀蘊身上的衣服，努力想把小崽子身上那些凸起的小球球弄得板正一點。

    小孩子身上的棉服鼓鼓囊囊的，原本挺可愛呢，只是汪如蕓想盡可能的嚴(yán)肅一些，這時候崽兒身上那些蠻可愛的毛絨小球在她眼里就非常不順眼。

    “乖乖聽話，一會兒里頭的人讓你磕頭你就好好磕頭，讓你作揖你就好好作揖，不準(zhǔn)亂動，也不準(zhǔn)瞎問，聽明白沒有？”

    “媽！”賀光徊難得開口，語氣也嚴(yán)肅很多。

    他撐著輪椅扶手讓自己坐正一點，蒼白的臉板了起來，“賀蘊還小，您不要把這些事情壓在他身上?！?/br>
    汪如蕓站直身體，不知道是不是太冷的原因，賀光徊覺得站在冷風(fēng)里看向他的汪如蕓眼神冷得可怕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他是你兒子，你不方便他替你磕兩個頭怎么他了？”

    賀光徊沒由來覺得煩躁，當(dāng)初糾結(jié)很久都沒下定決心帶賀蘊回來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個。

    雖然一開始動機不純，但他是真心喜歡賀蘊。最害怕的就是隨著他身體的變化，賀蘊要被莫名其妙地寄與本應(yīng)該不屬于他的“厚望”。

    賀光徊朝賀蘊招招手，鮮少不客氣地對母親說：“您如果這么說，那我就只能帶孩子回家了?！?/br>
    汪如蕓一把拉住拔腿往賀光徊方向走的賀蘊，將他攔在身后，黑著臉冷聲問賀光徊：“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你爸爸需要你做點什么，你也是這種態(tài)度嗎？”

    賀光徊語結(jié)，趁他沉默的空擋汪如蕓擺擺手，“你就在這等著，哪里都不準(zhǔn)去?！?/br>
    說完，不等賀光徊再說一個字，拉著賀蘊就往里走。

    寺廟里風(fēng)很大，將正殿前的香火蠟燭味道吹得滿庭院都是，撲賀光徊一臉。

    他站不起來，也沒多一點的體力能追上漸行漸遠的家人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母牽著賀蘊遠去。

    藥王菩薩沒那么快顯靈，回到家賀光徊就被凍病了。

    他一手攥著賀蘊頭都磕腫了才求來的平安符，另一手靜靜伏在被子上由著冰涼的抗生素進入他的體內(nèi)。

    從在社區(qū)里建了特殊人員檔案后這樣的小病小痛就不需要他再去醫(yī)院，有社區(qū)醫(yī)務(wù)人員會上門。

    “給你在針?biāo)锛恿它c止咳的，先打這一針看看，不行還是得去醫(yī)院。”護士把東西收拾好，妥帖地幫賀光徊把手塞回到被子里。

    賀光徊咳得厲害，咳嗽聲震得他頭疼，平躺在床上說不出話，只能點點頭以作感謝。

    他又咳了幾聲，這次不止頭疼，連肋骨都有點鈍痛，沒忍住手動了動按到了隱隱作痛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欸，別動，一會跑針了。”剛起身要準(zhǔn)備離開的護士又轉(zhuǎn)回來，掀起被子一角看了看，“給你輸液可太難了，血管都找不著。你要是跑針那可太麻煩了?！?/br>
    他皺著眉按了按賀光徊覺得疼的地方，輕聲問賀光徊：“是這疼嗎？”

    賀光徊點點頭，疲憊地補充道：“胃也不舒服……”

    護士想了想，試探著問賀光徊：“先前我們的醫(yī)生過來看的時候和你說要輸液，他走了以后你吃過點東西??？”

    賀光徊搖搖頭，心虛地垂下眼睫。

    不光剛剛沒吃，仔細算下來的話他已經(jīng)兩天沒吃東西了。

    再上一次開口吃東西，也就喝了小半碗湯和一塊發(fā)苦的雞rou。吃完沒多久賀光徊也吐了個底兒掉，約等于沒吃。

    他不覺得餓，但因為沒吃東西給別人添麻煩就是另一回事兒。

    “抱歉，我剛剛咳太難受了，沒什么食欲?！辟R光徊眼睫垂著，烏青的眼底顯得他臉色愈發(fā)蒼白，“如果是這個原因我一會會讓家里人給我弄點吃的。”

    小護士有些不忍，不免話多了點，滿是憐惜地對賀光徊說：“你這樣不行啊，你得多吃東西補充營養(yǎng)。你這個病……”

    她頓了下，改口道：“像你這種情況，營養(yǎng)攝入很重要的。太瘦對你不好，回頭病程發(fā)展會更快?！?/br>
    道理是這個道理，可實際情況賀光徊就是吃不進去。不知不覺間他已經(jīng)到了厭惡食物的地步，有些時候連晚上要喝的那杯牛奶對他來說都是負擔(dān)。

    賀光徊沒力氣，也不想和別人解釋那么多，只點點頭，潦草地說了句：“嗯，我知道?！?/br>
    賀光徊這一病病了近十天都不見好。

    頭幾天咳得猛，肋骨疼得他沒法兒坐起來，半靠在床上都在晃蕩。后面幾天咳嗽雖然好了很多，但燒仍舊沒退，明明每天都在掛水，但半夜還是會燒起來。

    燒得迷糊時賀光徊氣性比平時大得多，每當(dāng)房門被推開，賀光徊就會強打精神把眼皮掀起來一點。

    門口如果站著的是別人賀光徊就不會說什么，如果來的是父母，他要么會煩躁地翻個身，要么會非常不客氣地讓他們出去，自己要睡覺。

    小孩子的抵抗力也不好，賀光徊這十天沒踏出房間門一步，生怕傳染孩子。

    他十天沒見著小孩，以至于對賀蘊最后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天從寺廟里回來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