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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度曖昧 第33節(jié)

    明明說好的,宋洇惱。

    【因因:說好了請我吃飯,你變卦了?】

    少女垂眼盯著手機,許久沒有回信。

    她心里發(fā)悶,頭朝下,倒在床上。

    一會兒。

    【fy:并沒有答應?!?/br>
    宋洇看著冷淡的回答,都可以透過文字想象出傅晏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。

    這個樣子聊下去肯定沒有結果。

    她直接撥了傅晏的微信電話,滴聲許久,電話被接通。

    “傅晏。”

    因為躺在床上,宋洇的聲音顯得軟而悶,很好欺負的樣子。

    電話那頭很靜。

    他大概在密閉無人的空間,沒人說話,便只余下呼吸聲。

    “還在嗎?”宋洇抬手,確認電話是接通的狀態(tài)。

    “我把錢轉你。”

    清冷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,宋洇茫然,他似乎比第一次說話時更冷了幾分。

    “你在哪里啊,好學生?”宋洇緩緩爬起身,看向窗外,外頭的月亮清朗澄凈。

    是個晴朗的夜。

    “五十夠嗎?”

    短促而疏遠。

    宋洇心頭有幾分疑惑,問:“傅晏,你生氣了嗎?”

    她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興了。

    有敲門聲。

    “鄧清月家屬?”

    手機里傳到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電音,應該是傅晏去開了門,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和開門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病人現在骨頭上已經出現了病灶點,保守估計只有不到兩年的時間?!?/br>
    “鄧清月家屬,我建議您去大醫(yī)院再看看,市中心的軍.區(qū)醫(yī)院腫瘤科興許還能看看,我們這里……”

    清冷的女聲有幾分猶豫,她細細講述了一些專業(yè)名詞,冗雜漫長。

    宋洇聽不太清,只覺得隔了一層紗與霧,她猜想傅晏應該是隨手把手機塞到了衣服口袋。

    她只能大概辨析一些簡短的專業(yè)詞匯。

    癌癥、胃腸道出血、擴散、轉移、不建議開刀。

    傅晏的聲音很冷,像是冬雪夜持久凄厲的暴風雪,歲暮天寒,肆無忌憚。

    他吐字清晰,在聽完醫(yī)生的建議后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。

    “好的,謝謝您。”

    以及,“我會想辦法的?!?/br>
    宋洇不敢出聲。

    倏然又聽見電話那頭另外一道女聲,大抵是個護士。

    “是鄧清月家屬嗎?病人剛剛昏迷了一次,請過去看看!”

    宋洇聽到急促的腳步聲,從幽謐空間里踏出,進入有如沸水的救人治病的混亂之地。

    醫(yī)院里吵鬧得毛骨悚然,少年在一陣兵荒馬亂后簡短告知她:“掛了?!?/br>
    他要掛電話了。

    “別。”

    秋日的氣息轉濃,知了的蟬鳴不再那么鬧騰。

    電話連接的兩端,只有傅晏那頭喧囂,夾雜著婦女兒童的哭叫,匯成汩汩刺耳的駭人聲浪。

    平日里宋清予要求宋洇同人做生意需要有條理、有思維。

    所以在這么混亂的時刻,宋洇幾乎是一瞬間摸到了電話那頭這個人的命門。

    她于追人方面是新手,但對于豪門世家的素養(yǎng)卻是從小就開始。

    宋洇覺得這兩者也許可以共同。

    所謂強取豪奪、利益誘惑,她不可能不知道,只是不想。

    少女微微垂眼,語速極快,是為了配合緊急的情況,向電話那頭的人拋出了橄欖枝:

    “傅晏,你是要找醫(yī)院嗎?”

    “我能聯系到軍.區(qū)醫(yī)院的專家?!?/br>
    宋洇迅速地放下定局的棋子。

    “高級病房,就現在?!?/br>
    -

    腫瘤??漆t(yī)院。

    這是一家很老的醫(yī)院,十多年前很有名氣,不過現在已經不大行了。

    漫長的走廊好像沒有盡頭,宋洇拎著母親從時裝周給她帶回來的時尚新品,在這么一道昏暗陳舊的醫(yī)院顯得另類。

    吊著的鹽水被舉得很高,醫(yī)護人員推著液氦容器在狹窄老舊的道路擺手,緊急而不容置疑地叫人讓開,然后推著沉睡病人的床位往前奔跑。

    宋洇捂住口鼻,愈走愈快,終于在最高層的走廊盡頭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傅晏。

    少年一如既往的淡漠,昏暗的燈光將他的身影分割成兩半。

    一大半陷落在無盡的黑暗里,剩余裸.露在橘黃的柔光中,卻還是不夠明亮。

    “宋洇。”

    傅晏站起身,這是他第一次先出聲同她打招呼。

    “阿姨還好嗎?”宋洇放緩呼吸,按下心頭的情緒,替他憂心。

    “來通知的時候就已經醒了,昏迷了幾分鐘?!?/br>
    傅晏一頓,沒有太多異樣情緒,稍稍讓開一條道,引著宋洇往里邊走。

    “我已經拜托人聯系了軍.區(qū)醫(yī)院的腫瘤科專家?!彼武σ活D,倏然噤聲。

    走廊里還不太嚴重,病房里封閉窗戶,便有些難以忍受。

    消毒水的味道流竄,整個醫(yī)院像是被困在消毒試劑的玻璃瓶中,讓宋洇有些想吐。

    她聞不得這么高濃度的消毒水味道,甫一踏進,胃部像是被灼燒般牽扯著痛起來。

    宋洇緩了緩神,抬眼。

    這是一個四人間,一二病床空著,三號病房的老人正在捧著一臺紅色的收音機聽黃梅戲。

    靠近窗子皺眉睡下的女人是傅晏的母親,鄧清月。

    她和傅晏有幾分相似,但臉色太差,整個人被病痛折磨得瘦條條,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散架的蝴蝶。

    “腫瘤??漆t(yī)院是國外教堂投資的,”傅晏拉下簾子,盡量給自己的母親留了片清凈的地方休息,緩聲解釋,“別的醫(yī)院,我們沒法去?!?/br>
    他沒有明說,原本也不想告知。

    這等同于把自己的傷痛一點一點撥開給別人看。

    傅晏和宋洇雖然認識了幾個月,但遠算不上熟識,關系也不對等。

    他沒有想到一個一時興起的少女能幫他做到這個地步。

    “你是傅家的人?!?/br>
    宋洇不是疑問句,而是陳述句。

    傅晏沒回答。

    他帶著宋洇坐下,骨感冷白的手遞過來一杯熱水,像是串聯前因后果一般,默默告訴宋洇:“我母親姓鄧,出生于江南織造曾經有名的鄧家。”

    那個被京城傅家收購重組改姓傅的鄧家,宋洇聽宋清予說過。

    鄧家是傅家將重心從國外遷回國內、擴張南下版圖的第一步,也是傅家走向不敗之地最為關鍵的一步。

    父親唏噓傅家掌門人傅成煦的冷血、薄情寡義,親自送枕邊人的家族破產,換取最低的收購價格,讓自己的身價更上一層樓。

    宋洇微微蹙眉,杏眼落在少年的身上。

    他的軟弱、他的狼狽、他的無奈。

    她已經從寥寥的相處辨析一二。

    兩個人坐在醫(yī)院的長廊,宋洇矜持地坐在那里,自有一副大小姐的矜貴與冷漠,只是眨眼的時候露出幾分心疼與擔憂。

    開口:“傅晏,明天就可以轉院,我來之前跟聯系的人講過,要了最高級別隱私的病房,”一頓,眼睛一眨不眨,“醫(yī)院那邊我這邊的人不會跟任何人說,包括傅家?!?/br>
    宋家比不上龐然大物一般的傅家,但如若只是守住消息,對于她來說,絕對不算難。

    宋洇抿唇,緩緩地咽下熱水,胃部翻江倒海的感覺宛如凌遲。

    但面上沒有半絲不痛快。

    明明在同一張座椅上,兩個人卻有完全相悖的人生。

    “宋洇?!备店毯芏檀俚亻_口。

    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少女丟了紙杯,微笑,有幾分勝券在握:“你沒辦法拒絕,那是你的母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