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(fēng)月狩 第9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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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上躲在內(nèi)寢,模棱兩可地糊弄:“現(xiàn)在天太熱,再過兩日,等天涼快些。” 居安蹲在她的榻前,辨她的臉色,“阿姐,你心里是不是沒底?” 居上斷乎不能承認(rèn),輕飄飄乜了她一眼道:“你別使激將法,我不會上當(dāng)?shù)?。不出去是因為太陽太毒,我怕曬黑了?!?/br> 居安老實地“哦”了聲,想了想又對居上道:“阿兄回來了,我聽阿兄說,今日朝廷頒布了旨意,令陸給事尚公主?!?/br> 居上聽了,氣不打一處來,翻身坐起撫了撫鬢角,“今日好像不怎么熱?!币幻鎿P(yáng)聲喚藥藤,“替我準(zhǔn)備衣裙,我要出去一趟?!?/br> 藥藤應(yīng)了聲是,招來屋里侍奉的婢女,給小娘子梳妝打扮了一番。居上從花鈿里挑了個小魚形狀的貼在眉心,最后對居安道:“玉龜,你看著吧,阿姐也要鯉魚躍龍門。” 居安給她鼓勁,“阿姐一定行!” 居上點了點頭,馬車已經(jīng)在門上候著了,她帶著藥藤舉步上了車,不去別處,直奔上回扣押她們的官衙。 燒尾宴那天,姓凌的沒有說明白他究竟任什么官職,怕是不太好找,但居上知道那位金府率。于是直接求見,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那位將軍大步而來,依舊一張大大的國字臉,熱得臉膛發(fā)紅。 待走到近處,仔細(xì)辨認(rèn)了半晌才想起來,“辛府的人?你們怎么又來了?” 居上向他欠了欠身,“府率,我有要事,求見那日審問我們的將軍?!?/br> 金照影微頓了下,“哦……那位將軍公務(wù)很忙,小娘子找他,有什么要事?” 居上很有耐心應(yīng)付,“是這樣,我們打算再去一回修真坊,若是問府率,恐怕府率為難,不如直接討凌將軍的主意?!边呎f邊朝門內(nèi)望了望,“請問凌將軍在嗎?” 金照影聽她這樣稱呼太子,憋著笑,胡髭直要往臉上翻。 其實她的身份都已經(jīng)摸清了,尚書右仆射家的小娘子,長安城有名的世家貴女,當(dāng)然不能再像上回那樣魯莽對待了。何況太子殿下空前有耐心地同她周旋,那么自己當(dāng)然要為太子殿下站好這班崗,便很解人意地說:“凌將軍啊,他今日不在,東宮內(nèi)事務(wù)繁忙,他鮮少到左衛(wèi)率府來。這樣,小娘子若是要見他,某替小娘子傳個話,倘或他有空見小娘子,某再命人通知小娘子。” 看來今天是見不到了,但有人愿意轉(zhuǎn)達(dá),倒也不虛此行。 居上說好,拜別了金府率?;厝ヂ愤^西市,看見胡人商販正賣野駝酥,隨手買了一盒,坐在車內(nèi)和藥藤一路吃回了家。 可惜第二日沒有等來左衛(wèi)率府的回應(yīng),想必那位金府率已經(jīng)把這事忘了。居上倒也不著急,受挫說明沒緣分,沒緣分就不要強(qiáng)求了。 結(jié)果到了第四日,將至傍晚的時候,門上的仆婦進(jìn)來回稟,說:“小娘子,有位金府率派了個兵勇到門上傳話,說明日巳時凌將軍在左衛(wèi)率府,請小娘子屆時過去相見?!?/br> 居上這時正站在墻根的陰影下投壺,連投了五六次都不中,居幽又倒了杯酒來罰她,她喝得兩眼冒金星,也沒聽清,隨意擺了擺手,把夾在腋窩下的箭一股腦兒拋出去。這回總算中了,立刻笑著催促幾位阿嫂,“快、快……看你們的了!” 第13章 一身反骨,不是良配。 烈日炎炎,樹頂?shù)闹私械寐曀涣撸绕鋵⒔?,即便是深坐高堂之上,也有隱約的熱浪撲面而來。 凌溯百無聊賴,等了許久,有些不耐煩。看看更漏,早就過了巳時,那位辛家小娘子還是不曾出現(xiàn)。 目光流轉(zhuǎn),他望向堂下如坐針氈的金照影,慢悠悠地開口詢問:“你聽準(zhǔn)了嗎,辛娘子果真要求見我?” 金照影鬢角的汗水順著輪廓蜿蜒流淌下來,太子一出聲,他便噤了噤,又忙不迭道是,“末將聽得很清楚,辛娘子說求見凌將軍,因為要去探望高庶人,特向凌將軍討主意。” 凌溯不再說話了,兩手搭起涼棚,抵在鼻梁上。饒是如此,那雙深邃的眼睛里也透出絲絲涼意,目光所及,徹骨嚴(yán)寒。 時間緩慢流逝,日影也漸漸偏移過來,金照影心里的不安在不斷擴(kuò)大,他向上覷了覷,小心翼翼道:“殿下還未用飯,我看不必再等了,想必辛家小娘子被什么事絆住了……這樣,末將差人預(yù)備飯食送來,殿下用了,先稍作休息吧?!?/br> 上首的人長出了一口氣,對白等了這半晌很是不滿。不過這點小事尚不足以讓他動怒,他慢慢站起身,吩咐金照影:“修真坊那里,繼續(xù)派人盯緊。我得了線報,鄜州的高存殷這段時間不安分得很,暗里糾集門客潛入長安,打算劫出高存意?!?/br> 金照影大覺錯愕,“高家氣數(shù)已盡,還在圖謀復(fù)國,豈不是雞蛋往石頭上碰嗎?” 凌溯涼涼牽了下唇角,這些多出來的瑣事原本可以不必發(fā)生,全是為了顧全所謂的名聲。 凌氏在北地厲兵秣馬多年,就是為了一舉攻克長安,取高氏而代之。改朝換代,要的就是鐵腕,擁立代王、奉崇慶帝為太上皇,這番委婉動作顛騰良久,到最后還是以自立為王而告終,難道這樣就能換個好名聲嗎? 招兵買馬、揮師南下,做了所有亂臣賊子該做的一切,即便長袖舞得再好,也不過粉飾太平。大庸民不聊生,改朝換代在情理之中,只要大歷治下能令百姓安居樂業(yè),那就是功績。照著他的意思,城破之后囚禁高氏皇族,該殺便殺,該流放便流放,也算給了高家人一個痛快。但他父親,也就是當(dāng)今圣上,嘴里說著顧念舊情,容高氏一席之地,轉(zhuǎn)頭卻毒殺了崇慶帝,引得朝野暗中一片嘩然。 父子政見不合,這也難免,但凌溯懂得父親的用意,要將不信命的高家人釣出來,然后再名正言順鏟除,這就是帝王心術(shù)。 所以修真坊的高存意是個好餌料,等到?jīng)]有利用價值時,才可徹底棄用。只是沒想到,第一個來探望他的,竟然是辛家的女兒。 那個大軍進(jìn)城時,在他眼皮子底下掛燈的丫頭,早就已經(jīng)被記名了,她又擅闖修真坊,說不定帶著誰的口信。然而后來仔細(xì)查訪,確定她來前沒有與外人接觸,想從她這里深挖的念頭也就斷了。結(jié)果前幾日又想再探高存意,或許這次多少與高存殷有關(guān),誰知他抽出時間打算從她那里探些虛實,等了一個時辰,她卻沒有出現(xiàn)。 罷了,其實三次接觸下來,看得出此人不大靠譜,不必妄圖從她這里得到什么消息。不過他是個小心眼的人,但凡她想辦的事,他偏有這個興致作梗。 陸觀樓,那個少年成名的才俊,至今還不曾婚配,那日燒尾宴她急匆匆趕來找他,想必是有私情。既然有私情,總要談婚論嫁,恰好淑妃的六公主到了適婚的年紀(jì),陛下與皇后正準(zhǔn)備為她擇婿,他只消稍稍一提及,這門親事就成了。 想起來也讓人高興,他很有興趣看看辛娘子那張驕傲的臉上流露出傷懷的表情,究竟是個什么模樣,一定很好笑。說來也怪,東宮事務(wù)明明讓他忙得脫不開身,他卻還有心思扮什么凌將軍,在身邊一干親信看來,屬實怪異。 果然他的詹事就是這樣認(rèn)為的。 何加焉推心置腹諫言:“殿下先前有重任在身,一直不曾婚配,是以大業(yè)為重。如今大業(yè)已成,萬民歸心,是時候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婚事了。況且陛下冊封殿下為太子,太子乃國之根本,早日育有子嗣,也是殿下為社稷盡心。殿下,辛家那位小娘子,我看甚好啊,殿下對她是不是也有幾分意思?” 凌溯聽后一哂,“辛家那位掛燈娘子?一身反骨,不是良配?!?/br> 何加焉不認(rèn)同,“那怎么能算反骨呢,分明是審時度勢,才智過人啊!殿下……”邊說邊盯著太子著臉,一手比了個空泛的動作,“殿下可有情竇初開之感?” 凌溯很是不屑,“情竇初開?宮端1想多了。不過忙完了繁重的政務(wù),閑暇時候?qū)€消遣而已?!?/br> “消遣也是殿下的情義,既是情義,就不該被辜負(fù)?!?/br> 到底是統(tǒng)東宮三寺十率府政令的人,說話果然頭頭是道。 凌溯沒有與他過多爭辯,只道:“她詭計多端,既然不來,想必是有什么變故。你著人去查一查,看辛家與鄜王之間,平時有沒有往來?!?/br> 何加焉應(yīng)了聲是,一面又道:“殿下不愿意論私事,咱們就來論一論公事。如今朝中分新舊兩派,新派是北地著有功勞的將臣,舊派以率領(lǐng)世家的右仆射為首,兩派在朝堂上分庭抗禮,政見經(jīng)常相左,殿下應(yīng)當(dāng)拉攏舊派,若比起恩威并施,聯(lián)姻更為牢靠。辛家三位娘子都還沒定親,大娘子殿下是見過的,不是正合適么?還是殿下顧忌她與前朝太子險些成婚,心里有疙瘩?” 凌溯涼笑,“只要我喜歡,就算二嫁也無妨,何至于心里有疙瘩?我只是不贊同宮端的看法,若要通過聯(lián)姻來鞏固與舊派的關(guān)系,那我這太子未免過于無用了。” 何加焉大多時候善于察言觀色,但在這件事上,倒很有仗義執(zhí)言的孤勇,“大丈夫不拘小節(jié),聯(lián)姻歷來就有,往小了說是兩姓交好,往大了說,兩國求合也不在話下。” 凌溯見他不肯罷休,頓住步子細(xì)看了他兩眼,“宮端如此替辛家說好話,難道是被辛道昭收買了?” 何加焉頓時大驚,忙擺手道:“沒有沒有,我與右仆射不相熟,平時話都說不上幾句,何談收買!我是為殿下考慮,男大當(dāng)婚女大當(dāng)嫁……” 當(dāng)然這些話并未入太子的耳,他又趕回東宮,忙他的大事去了。 那廂左衛(wèi)率府里,金府率氣得食不知味,大聲吩咐郎將:“以后辛家小娘子若是再來,一概不見?!?/br> 郎將領(lǐng)了命,剛要說話,門上的翊衛(wèi)進(jìn)來回稟:“府率,辛家小娘子求見?!?/br> 金照影氣得倒仰,“她還敢來?” 然而來都來了,就是晚了兩個時辰而已,不把話說清楚,這氣是順不了了。 于是站起身,大踏步到了門上,原本牢sao滿腹,沒想到一見真人,那火氣像遇了水,呲溜一聲便化作青煙飄散了。原因還是因為姑娘太美,周身雖被幕籬罩著,但帽簾掀開半幅,那張臉實在美艷不可方物。 唉,要不說長得漂亮好辦事呢,縱是你想發(fā)火,面對著這樣一張臉,也實在拉不下面子。 尤其她還一臉天真地問:“金府率,凌將軍到了嗎?” 金照影張了張嘴,心說都什么時辰了,還問人來了沒有。 只是不好發(fā)作,掖著兩手放平語調(diào)道:“小娘子,某派人去府上告知凌將軍蒞臨的時間,小娘子記著什么時辰了?” 居上說:“不是未時 嗎?我是瞧準(zhǔn)了時辰來的?!?/br> 金照影腦子一陣發(fā)暈,“未時?分明是巳時??!究竟是小娘子聽錯了,還是我派去的人說錯了?” 居上“啊”了聲,惶然看藥藤,“不是未時嗎?怎么成巳時了?” 藥藤怯怯地囁嚅:“門上進(jìn)來傳話的時候,我上后廚煎飲子去了?!?/br> 居上目瞪口呆,仔細(xì)回憶了下,自己那時在做什么,好像正與姐妹和阿嫂們玩投壺。當(dāng)時隨意一聽,并未太放在心上,過后想起,記住了是未時,結(jié)果竟然記錯了。 茫然四下看看,“凌將軍已經(jīng)回去了嗎?” 金照影耷拉了嘴角,“凌將軍在府衙等了小娘子一個時辰,等到晌午也未見小娘子現(xiàn)身,便回東宮去了?!?/br> 居上懊惱不已,怪自己疏忽,明明有求于人還記錯了時間,這下要再見,恐怕難如登天了。 實在沒辦法,只好再去央求金照影,“府率能不能替我向凌將軍解釋,我記錯了時辰,是我的錯。若是凌將軍大量,另賜我一個拜見的時間吧,屆時我一定當(dāng)面向他告罪,麻煩金府率了。” 金照影那張大臉上滿是為難,“小娘子,不是我不替你傳話,實在是凌將軍公務(wù)繁忙,今日來見你,是百忙之中抽空出來,沒曾想小娘子竟失約了?!?/br> 藥藤也哀聲懇求,“請府率勉為其難吧,下回……下回一定如約前來,還請府率通融?!?/br> “對對對?!本由厦ο蛩幪偈寡凵?,“快把帶來的點心孝敬府率?!?/br> 然后一只精美的食盒送到了金照影手里。 通常來說拿人的手短,吃人的嘴軟,金照影拗不過,只好松了口,“那我再替小娘子傳一回話,若凌將軍實在不便,我就沒有辦法了?!?/br> 居上道好,千恩萬謝,“勞煩金府率了?!?/br> 這里說定,主仆兩個才返回待賢坊。居上是愈發(fā)沒有信心了,嘆息道:“失信于人是大忌,人家答應(yīng)見我,我又晚到,恐怕不會有下次了?!?/br> 藥藤撫了撫她的手,溫聲道:“小娘子其實不必為了應(yīng)付家里人,非逼得自己去結(jié)交太子。那位太子可和存意殿下不一樣,人家是馬背上歷練出來的,不知殺過多少人。萬一話不投機(jī)就亮拳頭,那小娘子怎么辦?” 居上聽了有點惶然,“就算結(jié)交不成,也不必打人吧!” 藥藤訕訕笑了笑,“婢子愛往壞處想?!?/br> 所以還是有風(fēng)險的啊,畢竟太子其人,只聽阿耶籠統(tǒng)地說過,說他有勇有謀,是不可多得的將才,但為人如何,沒有深交過,也不好斷言。 反正回去之后等消息,原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,沒想到過了兩日,左衛(wèi)率府又派翊衛(wèi)登門了。 這次是親自求見了辛大娘子,一字一句地轉(zhuǎn)達(dá):“明日還是巳時,凌將軍在左衛(wèi)率府恭候,請小娘子千萬不要誤了時辰?!?/br> 居上說“一定一定”,遣人把翊衛(wèi)送出了門。 老天爺又給了一次機(jī)會,這次可不能再錯過了。所以第二日比約定的時間早到兩炷香,停在左衛(wèi)率府斜對面的巷子里等著。 天很熱,還好車?yán)锕┲b,藥藤使勁給她打扇子,趁著還有工夫,甚至給她鼻子上補(bǔ)了點鉛粉。 隱約地,聽見馬蹄篤篤而來,推門看,好大一隊人馬拱衛(wèi)著一輛馬車,停在了府衙大門前。 居上說:“嗬,這凌將軍不知什么來頭,這么大的排場?!?/br> “起碼是個國公?!彼幪俅y著,“也可能是郡王。” 反正不管他什么爵位,人能來就好。 居上趕緊從車上下來,提裙快步趕過去,人還未到跟前,先歡快地喊了聲“凌將軍”。 今日是休朝日,他沒有穿公服,不過一件迷樓灰寶相花紋的圓領(lǐng)袍,腰間束著金玉的蹀躞帶。衣裳是最尋常的顏色,打扮也合乎他的身份,但是聽見呼聲后的一回頭,卻有乍見的驚艷。 長安的水土就是養(yǎng)人,居上暗想,頭一回見他時朔方軍攻城不久,那時候南征北戰(zhàn)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,他的膚色還有些黝黑。到現(xiàn)在不過兩個月光景吧,轉(zhuǎn)眼就白皙起來。人一白,韻味果真不一樣了,再看不出武將的粗獷,舉目所見,一派貴公子的儒雅氣象。 作者有話說: 1宮端:太子詹事的別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