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地后，他第一時間給紀光山發(fā)消息報平安。紀光山剛考完長達兩個半小時的筆試，感覺自己發(fā)揮得還不錯。

    去酒店的路上，兩人通了個電話。紀光山囑咐他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，遇到?jīng)]聽清楚的地方，讓別人重復一遍就好。

    姜哲衍聽他的聲音有點啞，提醒他一定要多休息，以他的實力面試絕對沒問題的。

    紀光山確實感覺自己要撐到極限了，保險起見停掉了這周的補課任務。一天后成績公布，紀光山以接近滿分的成績進入第二輪考核。

    因為時差的問題，面試安排在了周末晚上。紀光山接到通知后，托關系加了幾位學長學姐，詢問前幾屆的情況。

    學姐和他說，除了自我介紹和交傳翻譯，考官還會即興問幾個很難準備的問題，總體難度介于一二級口譯之間。聽說他已經(jīng)考出了二級證書，便寬慰說放輕松就行。

    紀光山花了半天時間整理完面試經(jīng)驗，又開始調試設備。之前沒用過國際版軟件，紀光山擔心家里的網(wǎng)卡，或是電腦收音不好，反倒在這點上緊張起來。

    面試前三小時，他還是沒能調整好心態(tài)，無奈之下給姜哲衍發(fā)了消息。

    姜哲衍剛跟著導師聽完一場匯報，正準備去會間茶歇，收到紀光山的求助信息，匆匆和張成均交代了一聲，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。

    紀光山發(fā)給他一條會議鏈接，想和他打個視頻確認下自己的軟件。

    等了幾秒，視頻順利連通了。紀光山穿著正裝，嚴肅地坐在桌前：“你能聽見我說話嗎？”

    姜哲衍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：“沒問題，聲音和畫質都很清晰?！?/br>
    “既然你這邊能接通，美國應該也能行吧？”紀光山得到肯定答復，總算松了一口氣，“你說我還要開加速器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用，國際版軟件自帶線路優(yōu)化，開加速器反而容易沖突?！苯苎芎芸隙ǖ鼗卮鹚?/br>
    紀光山若有所思地點頭：“原來是這樣啊?！?/br>
    “放心，我經(jīng)常用這個軟件開會，不會有錯的。”

    僅用兩三句話，姜哲衍就給他了無可比擬的安全感。紀光山放松下來，注意到他身后灰蒙蒙的天色：“你在外面？”

    “剛聽完一場匯報，還在學校?！苯苎馨咽謾C拿遠了一點，“后面有片櫻花樹，晚上看不清，明天我拍照發(fā)你?！?/br>
    “好，”紀光山笑了笑，突然有些悵然，“說起來我還沒出國旅游過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這次出差我順便做點攻略，下次一起來玩？”姜哲衍順著他的話說，“后天學校沒有安排，我們打算去秋葉原轉轉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奔o光山聽他分享了一些見聞，戀戀不舍地看向屏幕，“馬上就要面試了，我還得再準備一下?！?/br>
    “相信自己，人和設備都沒有問題。”姜哲衍最后還不忘鼓勵他。

    結束通話，紀光山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，到點準時進入視頻會議。

    一共有三位面試官，紀光山做完自我介紹，又根據(jù)他們提供的音頻，分別做了一段英譯中和中譯英的交傳，是經(jīng)濟學和新聞類相關的資料。

    其中一位女老師對他在港大交換時寫的論文很感興趣，最后問了幾個有關社會語言學的問題。

    紀光山想起emma說過的話，對文學的理解沒有對錯，結合自己的經(jīng)歷和看過的書籍，回答得非常流利。

    面試結束后，他又復盤了一下那兩段翻譯，感覺這次的準確率能到90％，可以算是超常發(fā)揮了。

    盡人事，聽天命。接下去就是漫長的等待。

    紀光山反復安慰自己，如果真的落選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——至少不用為那遙遙無期的存款發(fā)愁了。

    不過，憂喜參半的消息總是來得這么突然。周二早晨，他剛睡醒，就收到了鋪天蓋地的信息轟炸。

    先是魏然給他發(fā)了翻譯學院的正式通知，然后姜哲衍、田子真，還有他的指導老師，都紛紛發(fā)來消息祝賀。

    紀光山揉了揉眼睛，激動地點開那份蓋著央師大和蒙特利兩所學校公章的文件，在錄取名單上看到了自己和另兩位同學的名字。

    同屆的六十多人里，最后只招了三人，不到5％的錄取率，他做到了。

    紀光山深深地吸氣呼氣，用顫抖的手指回復完朋友們祝福的消息，坐車去學校開會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三月底了，還有五個月就要開學，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。負責中外交流的老師讓他們抓緊準備護照，還有50萬左右的時點資產(chǎn)證明，不然辦不了留學簽證。

    從教學樓出來，呼吸到室外的新鮮空氣，紀光山的腦子還在發(fā)暈。一方面是這么多年的努力終于得到了認可，另一方面則是五十萬這個巨額數(shù)字。

    所謂的時點證明，是指自己在某一時刻的資產(chǎn)，不用凍結資金或者一直存在賬戶里。實際留學一年，哪怕是在洛杉磯這樣的大城市，也花不了這么多錢。

    但是五十萬，就他老家的經(jīng)濟水平，就算把親戚朋友問遍，也很難周轉過來。

    面對殘酷的現(xiàn)實，紀光山突然后悔了。他不清楚怎么面對爸媽，明知道家里的情況，還瞞著他們做出了這么重要的決定。

    難道真的要找姜哲衍借錢嗎？

    紀光山的眼前徹底模糊了，突然想起在臨走之前，他們好像都沒有給彼此一個擁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