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……

    “師尊。”玄離的聲音在身后響起，“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？仙尊呢？”

    苗檸驟然回神，他轉(zhuǎn)過頭去，玄離依舊穿著黑衣勁裝，看起來英俊挺拔，看不出半點魔的影子。

    苗檸微微搖了搖頭想，他在亂七八糟的想什么呢，那個幻境顯然只是他做的一個噩夢而已。

    “應(yīng)不識進(jìn)藥閣練爐房了?！泵鐧幷f道，“玄離，你過來坐下，同我說說話。”

    玄離微微頓了頓，輕聲說，“是，師尊?！?/br>
    他在苗檸對面坐下，低垂著眼，手放在膝蓋上。

    苗檸打量著玄離，含笑道，“我?guī)慊貋頃r，你還是個幼稚孩童，膽子小，總是扒拉著我一起睡覺?！?/br>
    剛經(jīng)歷了滅門慘案的玄離，膽子小得可憐，在歸墟宗一個人孤孤單單的，除了帶他回來的苗檸，他也不和別人說話。

    苗檸看他實在可憐，在他房間旁邊收拾了一間屋子給玄離住。

    當(dāng)天晚上苗檸就聽見了小孩壓抑的哭聲，苗檸一推開門，就看見小孩蜷縮在床角，一把鼻涕一把淚，見苗檸進(jìn)來，他哭得渾身顫抖也不敢出聲，怕仙人把他丟出去。

    苗檸一時心疼問，“你要和我一起睡嗎？”

    小孩抽噎著問，“可、可以嗎？”

    苗檸無奈地笑了一聲，“當(dāng)然可以，害怕的話，可以來找我?！?/br>
    這以后，玄離果然夜夜抱著一個小枕頭等在苗檸的門口，乖乖等著和苗檸一起睡。

    他很信任這個帶他回來的仙人哥哥，盡管仙人哥哥旁邊那個高大的男人看起來十分可怕。

    他有時候甚至覺得那個和仙人哥哥形影不離的男人有些討厭。

    玄離聲音更輕了，“弟子記得，那時師尊與仙尊還未結(jié)為道侶，但是仙尊已經(jīng)覺得總是纏著師尊的孩童很討厭了。”

    “有嗎？”苗檸有些驚訝，“應(yīng)不識對你很上心?！?/br>
    “因為弟子是師尊帶回來的孩子，是師尊唯一的弟子?！毙x抬起眼看著苗檸，眼底的情緒波動著，“即便是不喜歡，仙尊也愿意多教我一些?！?/br>
    苗檸愣了愣，他總覺得玄離的目光……

    “師尊回來了，弟子特別高興。”玄離又低下頭去，苗檸又看不清玄離的表情了，“弟子在云頂山上修習(xí)的日子總是想，如果師尊還在就好了，云頂山肯定不會那么冷清?！?/br>
    苗檸輕聲說，“你一個孩子，愛熱鬧的年紀(jì)在云頂山和應(yīng)不識一塊，的確辛苦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師尊，弟子已經(jīng)不是孩子了?！毙x聲音平靜，“師尊不在的百年間，弟子已經(jīng)長大，也能獨當(dāng)一面，師尊不要再把弟子當(dāng)做一個幼童來看待了?！?/br>
    第93章 仙尊的白月光（4）

    苗檸啞然。

    他看著面前的青年, 好一會兒才說，“是我沒有盡到師尊的責(zé)任，如今你已經(jīng)長大了?！?/br>
    玄離低聲道, “沒有，師尊做得很好，是玄離最好的師尊?！?/br>
    苗檸道, “你雖然叫我?guī)熥?，但是教你更多的是?yīng)不識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師尊將玄離領(lǐng)進(jìn)門的?！毙x又抬頭看著苗檸, “師尊, 玄離只有你一個師尊?！?/br>
    苗檸唇角輕輕上揚, “真是, 這會兒說這樣煽情的話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這不是煽情?！毙x語氣很重, “玄離最重要的人就是師尊。”
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你就把我當(dāng)做最重要的人吧?！泵鐧幷f到這里畫風(fēng)一轉(zhuǎn)問, “你可有心儀之人？”

    玄離沉默了片刻才道, “有?！?/br>
    “還真了啊？”苗檸含笑問，“是個怎么樣的人？”

    “是個很好很好的人?！毙x一動不動地看著苗檸, 那雙眼眸過分專注，映出苗檸的臉來，“是天底下最好的人，很靠譜，溫柔善良，又總是心軟?！?/br>
    “聽起來是個很好的人?！泵鐧庉笭? “看來你真的很在意他?！?/br>
    “玄離心儀之人，是最好的?！毙x一字一頓。

    “可有互通心意？何時帶來我瞧瞧？”苗檸問。

    玄離低聲道, “不曾, 他有心上人?！?/br>
    “這……”苗檸沒想到這個結(jié)局，一時頓住, 好半晌才道，“玄離這般好，日后定能找到更好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沒有比他更好的了?！毙x輕聲道，“即便有比他更好的，我也不會要了?！?/br>
    自己的徒弟還是個癡情種，苗檸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玄離的肩，安慰道，“世間大多是有緣無分之人，初始遇到的不一定是屬于你的，你的或許還在后面。”

    “師尊與仙尊呢？”玄離問。

    “我與應(yīng)不識……”苗檸一哂，“我與應(yīng)不識這般的，應(yīng)當(dāng)也不算多，若是換一個人，在我死后不會百年如一日的以精血護養(yǎng)我的身體，為我做到這樣的地步?！?/br>
    玄離唇動了動，他似乎是想說些什么，但是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出來。

    他看向藥園里的藥草，“前些日子弟子進(jìn)入了一處秘境，在秘境中，弟子進(jìn)入了一個幻境?！?/br>
    苗檸現(xiàn)在聽見幻境便會想起自己的夢，他記掛著玄離的血脈問，“幻境里發(fā)生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玄離定定地看著苗檸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苗檸的錯覺，他總有一種玄離的目光里帶著熱意的錯覺。

    玄離只是道，“我與心愛之人結(jié)為道侶，隱世不出?！?/br>
    苗檸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想，玄離可真是愛那個人，只是這般愛著，那人也不喜歡玄離，除了徒增困擾又有什么用呢？

    但是這種事情他也沒有什么經(jīng)驗，并不知道如何安慰玄離，說什么都顯得過分蒼白無力和微不足道。

    苗檸斟酌了一下道，“我不能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安慰你，但是玄離，即便是愛那個人，你也需把自己放在第一位，更多的愛自己一些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是無法控制的。”玄離微微閉了閉眼，“師尊躺在冰棺里時，仙尊每次離開云頂山，都是由我照顧師尊的?！?/br>
    玄離的話題太過跳躍，苗檸看向他。

    “仙尊能做到的，我也能做到，所以他或許也會愿意愛我?！?/br>
    苗檸一時啞然，不知道這因果關(guān)系在哪里。

    玄離垂下眼道，“但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應(yīng)不識?！泵鐧帗]了揮手沖玄離身后笑道，“你出來了？”

    玄離站起身來，“仙尊。”

    應(yīng)不識微微頷首，

    他握著丹藥瓶來到苗檸身邊，握苗檸的手半摟著苗檸起來，“你們在談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說玄離的心上人。”苗檸道。

    “玄離的心上人？”應(yīng)不識看了一眼玄離，“他有心上人了？”

    “看吧，都說了你不是合格的長輩了。”苗檸輕哼一聲，“連孩子的心事都不知道?！?/br>
    玄離聽著孩子兩個字，默不作聲地咬緊了牙。

    應(yīng)不識道，“是我不對，我們回去吧?！?/br>
    苗檸看了一眼玄離問，“你現(xiàn)在可要回去？”

    玄離道，“弟子要下山，就不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苗檸輕輕拍了拍玄離的肩，“不用太累了?！?/br>
    從他醒來之后，玄離便很少出現(xiàn)在云頂山，他也很少見到玄離。

    玄離沉默了許久，直到苗檸和應(yīng)不識消失在藥閣他才喃喃道，“回到云頂山，見到師尊又如何呢？”

    他不想，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對師尊的心意，更不想看到師尊和應(yīng)不識那般恩愛。

    玄離轉(zhuǎn)過身離開了藥閣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應(yīng)不識在藥閣煉回來的丹藥是三日的量，又有了那股奇怪的好像很腥一樣的味道，但是苗檸吃了后會覺得好受很多。

    他吃完藥便覺得困倦。

    應(yīng)不識把他摟在懷里溫柔道，“想睡就睡，睡醒了我們?nèi)ド较??！?/br>
    苗檸微微點了點頭，他的手指勾著應(yīng)不識的衣服，聲音沙啞，“從我醒來后，你都很辛苦?！?/br>
    應(yīng)不識露出一絲笑意，只是因為不常笑而顯得有些奇怪，“這算什么辛苦？檸檸不醒來我才覺得害怕?！?/br>
    害怕？苗檸從未聽見應(yīng)不識說過這兩個字，更未把害怕兩個字和應(yīng)不識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我自然會害怕的。”應(yīng)不識輕聲道，“一想到漫長的生命中沒有檸檸，我便不想活下去了?！?/br>
    苗檸的視線又落在應(yīng)不識的白發(fā)上，一夜白頭……也不知應(yīng)不識那個時候究竟是何心情。

    “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，我們不用再回頭看?！睉?yīng)不識親了一下苗檸的唇，低聲道，“檸檸，我與你，誓要生同衾死同xue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苗檸輕輕地應(yīng)了一聲后閉上眼。

    應(yīng)不識讓苗檸睡，但是苗檸睡著后，他要總是忍不住去探苗檸的鼻息，確定自己的道侶只是睡著之后才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他總是害怕，總是害怕苗檸還沒醒來，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場夢。

    他這一百年尋遍九州沒能找到苗檸的殘魂時，真的恐懼到渾身發(fā)抖，無數(shù)次想要自我了結(jié)去陪苗檸，但是每每這個時候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，他的道侶會醒來的，一定會醒來。

    如今真的醒來了。

    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苗檸再次離開他。

    他給苗檸蓋好被子，然后看著自己的手腕。

    若是能讓苗檸好起來，能讓苗檸不再遭受痛苦，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。

    床上的青年微微蹙了蹙眉，有那么一瞬，應(yīng)不識似感受到了靈力的波動，但是轉(zhuǎn)瞬間，那靈力的波動立即消失。

    就好像是錯覺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