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光如霜，在燭火下閃著鋒銳的光芒，盛如玥沉默一瞬，拿起長劍，劍尖一路朝上，抵在他心尖，“我早說過，我真羨慕嫂子。”

    她惋惜一聲，“她實在不該錯過?！?/br>
    大慶二十九年，太子妃盛如玥于東宮挾持鹿鼎公顧修，一路逃竄出皇宮，之后玄羽衛(wèi)現(xiàn)身，打斗中，顧修后頸被重重一擊，人徹底暈過去。

    顧修是被說話聲吵醒的。

    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rou，激怒對方只會讓自己過的痛苦，沈星語試圖同盛如玥講道理，聲音溫和：“如玥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還記得，我當(dāng)初一路逃難到鎮(zhèn)國公府，我在祖母的院子里，你對我很照拂，吃穿一應(yīng)用具都不差，我們一起喝茶看話本子逛鋪子，我記得你是個良善的女孩，新檸那么壞的脾氣，只有你能看住她，若不是造化弄人，我們應(yīng)該能做一輩子手帕交?！?/br>
    盛如玥坐在上首椅子上，嘴角含笑：“你在跟我講親情牌??？”

    “你跟殿下告狀的時候，要是想起來過去我對你的好，又怎會有現(xiàn)在這個局面？”

    “你派人殺我，我這也是自保，咱們半斤八兩，”沈星語：“你有怨憤你沖我來，將你表哥放了吧，他是你的親人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沒有派人殺你！”盛如玥下意識反駁出聲，待反應(yīng)過來，笑：“原來是這樣?！?/br>
    沈星語捕捉到她困惑的神態(tài)：“怎樣的？”

    “不重要了，”盛如玥笑：“你出爾反爾，毀了我的所有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總要報復(fù)回來啊。”

    “來人，給我打！”

    “慢著。”

    趴在地上的顧修不知何時睜開了眼，“表妹，我勸你不要將事情做絕了，給你和你的孩子留一線生機。”

    盛如玥捂著唇邊咯吱咯吱笑：“表哥啊，你恨我入骨，你認(rèn)為我還會讓你出去嗎？”

    “關(guān)心則亂啊，表哥，你也有上當(dāng)?shù)囊惶彀　！?/br>
    “這地下城隱秘難尋，比起交出玄羽衛(wèi)，換得一個不知真假的活命機會，我在這不是自在？”

    “你還不明白嗎，我只是假意配合你上交玄羽衛(wèi)，給自己掙個逃出皇宮的機會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玄羽衛(wèi)在手，等風(fēng)聲過去了，我?guī)е葍禾映錾暇ズＭ庹紓€島，去占個山，不也是自己當(dāng)家做主？”

    “表妹，你有成算，又怎知我不是演戲？”

    顧修戲謔掃過盛如玥，手扶著地面平靜起身，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地方，摸了摸墻上的土，敲了敲，將耳朵貼在墻上聽了一會子動靜。

    “這里應(yīng)該是地下十五丈，挖的挺深?！?/br>
    “有絲竹喧鬧聲，看來上面是秦樓楚館，你這地下城少說也有半間宮殿那么大，上京的秦樓楚館，也就月影樓能有這個規(guī)模，能容的下下頭挖出這么大一座地宮。”

    “大隱隱于市，有青樓做掩護，外出進內(nèi)不受限，護國公這地方選的費心了?！?/br>
    盛如玥：“表哥還是這般聰慧，可就算您現(xiàn)在分析出來又有什么用呢？”

    “任憑你武功高強，我這里高手如云，您也出不去，何況還有您眼珠子這個累贅?！?/br>
    沈星語：“你不必管我，我們早就沒有關(guān)系，你只管自己出去?！?/br>
    顧修：“放心，我不會放下你不管?！?/br>
    盛如玥拍拍巴掌：“好一對郎情妾意的有情人，我忽然想到一個很好玩的游戲，若是你們只能活一個，你們選誰？”

    “你別想著游戲了，還是想想你的命吧?！?/br>
    顧修抬起腰間的香囊，用力甩了甩，有極細(xì)碎的粉末撒出來，他道：“這東西叫靈香粉，是外邦的一種香粉，這東西rou眼看如香灰一般無色，但帶上西洋特質(zhì)的夜光眼鏡，便會發(fā)出熒光。”

    “就算你這入口機關(guān)設(shè)置的巧妙，袁心最多半個時辰就能找到入口?！?/br>
    “別做無謂的犧牲，現(xiàn)在你最好的出路就是讓這些殺手放棄抵抗，殿下會放你和淙兒一條生路?！?/br>
    “殿下對你用情頗深，不會真的忍心讓你死，毒酒不過是引出玄羽衛(wèi)的手段，保命沒有問題。”

    盛如玥怔住，“表哥，你太過聰慧，你總是這樣，幾句話就能戳破人的氣勢，叫人動搖了決心，我竟不敢信你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不敢信你啊?！?/br>
    她眼睛驟然射出鋒利的光，看向沈星語：“來人！”

    “給我打！”

    幾個心腹暗衛(wèi)朝沈星語移步過去，黑壓壓的影子罩上來，沈星語恐懼的往后退。

    在一個拳頭落下來之際，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，顧修將她抱在懷里，摁到地上壓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沈星語從上到下都被護的牢牢的，耳邊是他胸膛狂跳的心臟，還有隔著身體的，拳腳落在他身上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你跟他們打??！”沈星語掙扎著吼：“一身武功，在這受他們打干嘛！”

    顧修四肢張開，牢牢將她鎖住，只咬著牙緊緊將她抱住，腦袋抵在她臉邊壓抑著忍受不說話。

    “顧修！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傻！”

    顧修一口血噴出來，沈星語臉上被濺了血點子，哇的一聲哭出來，“你不打做什么！”

    “你是在上演苦rou計嗎？我告訴你，我不喜歡這樣?！?/br>
    “你被他們打死我也不會原諒你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你跟他們打啊，你能出的去的……你自己能出的去的?！?/br>
    盛如玥目光凝在那攤血上，眼眸中都是困惑，她正百思不得其解間，沈星語到：“如玥，你姨母看著你呢?！?/br>
    “她看著你呢，她會多難受??？”@無限好文，盡在晉江文學(xué)城

    盛如玥一偏頭，一女子扶著木門尖肅的叫喊聲：“如玥！”

    “你在做什么！”

    “你快叫他們住手！”

    盛如玥分辨了好一會才認(rèn)出曹氏。

    這是沈星語給自己留的保命符，一早將曹氏打扮成阿迢的樣子，妝容加披散的長發(fā)，倒是有幾分相像，加上又是黑夜，暗衛(wèi)便將曹氏當(dāng)成阿迢一塊給擄劫了過來。

    盛如玥最怕的就是見到曹氏，這世上，唯一無條件待她的人。

    她怎么會在這？

    她背過身，完全不敢看曹氏。

    曹氏晃著外頭的牢門，“你快叫人住手！”

    盛如玥這才想起來，“你們住手?！?/br>
    “顧修！”

    沈星語喊了一聲，身上的人沒有反應(yīng)，想起身，卻發(fā)現(xiàn)他依舊將她鎖的死死的，她轉(zhuǎn)動脖頸偏著看過去，男人眼簾合上，眉頭蹙著，似是個死人一般沒有反應(yīng)：

    “顧修……”

    她撕心裂肺吼出聲。

    “如玥，你怎么是這個樣子！”

    曹氏扶著門緩緩倒下去，胸口劇烈喘息，整個人已經(jīng)崩潰，慟哭出聲：

    “你怎么是這個樣子……”

    盛如玥怔住，她怎么是這個樣子？

    不這樣，難道要像玉華郡主那樣，被所有人憐憫嗎？

    她生來高傲，不想被輕慢有什么錯？想做人上人有什么錯？

    她既然同九皇子有了這一場緣分，她又怎能不抓??？

    她既抓住了機會，自然要做太子妃，皇后，乃至太后，載入史冊，這才不枉她來世上走一遭！

    她不過是缺了些運道。

    外頭已經(jīng)響起打斗聲，想來是袁心帶著軍隊趕過來了，或許這里已經(jīng)被包圍了。

    “盛如玥！”沈星語吼：“你混淆皇室血脈，私藏暗衛(wèi)，這一樁樁都是誅九族的大罪！你忍心讓你姨母受刑而死，死后連個收尸的也沒有嗎？”

    “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！”

    盛如玥腦子里閃過在鎮(zhèn)國公府的日子，曹氏給她梳發(fā)，教她認(rèn)字，給她量衣服……

    “傳我的命令下去，所有人投降，不必再抵抗?！?/br>
    她看一眼曹氏，抬步想走過去，繡足剛邁出去一步又頓住。

    她朝曹氏笑了一下，腳尖轉(zhuǎn)了方向，從另一邊暗道，去了月影樓的最高處，看著軍隊將這里控制住，遠(yuǎn)眺繁星遼闊，皇宮燈火輝煌。

    她在風(fēng)中等了很久，在看見九皇子緩慢踏入這里的一刻，她勾唇，從樓上一躍而下。

    正好落在他面前，血從身體里暈出來，緩緩如墨汁攤開……

    她死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第91章

    曹氏驚恐昏死過去, 沈星語同雙瑞一起將人扶上馬車。

    血漫延鋪展開，沾濕了靴屢，空氣中飄著粘膩的血腥刺鼻味, 有人嚇的驚叫出聲。

    九皇子怔怔盯著地上成了一團血rou的人，聽不見看不見聞不見, 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成了虛影。

    人如一尊雕塑，連眼球也不動。

    人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血流？

    她會不會死？

    內(nèi)官知九皇子，他從來沒有真心想殺過盛如玥，“殿下，您節(jié)哀。”

    內(nèi)官說著弓腰上前一步，要將披風(fēng)給盛如玥蓋上。

    “孤來?！?/br>
    九皇子制止了內(nèi)官, 自己上前一步，單腿屈膝蹲下，曲著食指, 顫抖著靠過去, 湊近她鼻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