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么……

    蕭爍剛才說的中毒呢？

    想到這里，留吁鷹一時(shí)間連血液都有些沸騰，心也跟著熱了。

    亂吧。

    大景還可以更亂！

    他這趟真是沒白來。

    留吁鷹哈哈大笑，褐色的瞳孔中掠過鷹一般的銳利寒芒。

    這時(shí)，唐越澤策馬朝他走近，又道：“還是去謝元帥府吧！”

    “咳，咳咳……”留吁鷹冷不丁地被口水嗆著了，垂首開始猛咳了起來。

    站在門內(nèi)的蕭爍靜靜地看著門外的二人，慢慢地轉(zhuǎn)過了身，又朝正廳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半途，他招來了正忙前忙后的祝嬤嬤，吩咐道：“你去跟姑娘說一下，留吁鷹已經(jīng)走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奴婢這就去?！弊邒吒Ａ烁：?，便告退了，心急火燎地趕緊去了后院的月出院。

    進(jìn)屋時(shí)，她聽見殷婉正對蕭燕飛說道：“燕兒，我打算把京郊的溫泉莊子給你當(dāng)陪嫁，你想要哪一處？你看看……”

    祝嬤嬤瞥了瞥，便見茶幾上鋪了十幾張地契，自家姑娘蹙著眉頭很是為難地說：“娘，您給我挑吧?！?/br>
    “我與你細(xì)說說吧?！币笸衲闷鹌渲袃蓮埖仄?，“你看這個(gè)莊子……”

    與熱鬧的前頭比起來，此時(shí)的后院安靜得很，只隱約能夠聽到一些喧鬧聲。

    祝嬤嬤走過去，打斷了母女的對話：“姑娘，大爺讓奴婢來稟一聲……”

    祝嬤嬤就把留吁鷹來過的事說了，只聽得殷婉眉頭直皺。

    蕭燕飛安撫地拍了拍殷婉的手背：“娘，放心吧?！?/br>
    “爍哥兒這小子在軍營待了些日子，長大了?！?/br>
    殷婉聞言，便又露出幾分笑意，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：“爍哥兒確實(shí)長大了?！?/br>
    今天留了蕭爍與蕭燁兄弟倆招待賓客，殷婉當(dāng)然也不放心，就吩咐彭大管家和趙嬤嬤一起照應(yīng)著。此前趙嬤嬤也來稟過一回，說起了前頭的事，一切井井有條，賓主皆歡，殷婉這才寬心。

    這男孩子啊，長大似乎也就是一夕之間的事。

    殷婉頗為感慨地想著。

    蕭燕飛手里的團(tuán)扇敲了敲茶幾，興奮地問道：“大皇子真帶留吁鷹去了謝元帥府？”

    祝嬤嬤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蕭燕飛眨了眨靈動(dòng)的眼眸，期盼地說道：“會被打出來吧？”

    她想去看！

    第135章

    蕭燕飛目光灼灼地看著殷婉。

    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會說話，明明白白地在說，她好想去看熱鬧。

    結(jié)果被殷婉無情地?zé)o視了。

    “來，”殷婉笑瞇瞇地對著蕭燕飛招了招手，“我們先挑溫泉挑莊子。”

    “燕兒你看，這個(gè)莊子就在西郊，離京城最近，不過可惜，莊子小了點(diǎn)?！?/br>
    “這冀州的莊子更大，也更漂亮，就是距離京城有一天的路程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母女倆親昵地頭挨著頭，一個(gè)說，一個(gè)時(shí)不時(shí)地“嗯”兩聲。

    一直到下午酉時(shí)，侯府才算清靜下來，再無客人登門，門房便關(guān)了大門。

    蕭爍帶著小蕭燁來后院的時(shí)候，招待了一天客人的兩小子都累壞了。

    “母親，這是禮單?！笔挔q把厚厚的一疊禮單呈給了殷婉，卻被蕭燕飛半途截下了。

    蕭燕飛把禮單轉(zhuǎn)手就交給了祝嬤嬤，吩咐道：“嬤嬤再開個(gè)庫房，將這些東西全都登記造冊，哪家送的是什么禮，都記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祝嬤嬤唯唯應(yīng)諾，捧著那疊禮單退下去了。

    殷婉放下了落空的那只手，眉目含笑地看著女兒。

    不需要解釋，她也懂女兒的意思。

    這是侯府的內(nèi)務(wù)，她既然與蕭衍義絕，確實(shí)不該再插手了，否則，侯府這四堵高高的圍墻還會繼續(xù)困著她。

    她不是這武安侯府的“太夫人”，而是“殷婉”。

    她也只想做回殷婉。

    蕭燕飛又對蕭燁道：“等嬤嬤造好了冊，你也看看。”

    今天收的這些賀禮都是人情，收了，將來是要還的。

    蕭燁還小，不需要管這些瑣事，但是要學(xué)著看，學(xué)著聽，耳濡目染，以后也不至于對這些內(nèi)務(wù)一竅不通，被人糊弄了。

    小蕭燁乖乖地滿口應(yīng)下。

    殷婉微微地笑，心里分外熨帖，不再過問武安侯府的事。

    她話鋒一轉(zhuǎn)，說道：“我今晚就回葫蘆胡同，族長明天一早就要回江南，我代你們外祖父去送送?！?/br>
    京城距離江南數(shù)千里之遙，族長也是年逾花甲的人，這一別，怕也是永別了，于情于理，殷婉作為晚輩都該去送送。

    “殷煥定了什么罪？”蕭燕飛懶懶地打了個(gè)哈欠，隨口問道。

    “死罪，京兆尹判了他秋后問斬。”殷婉淡淡道，“殷涵兩口子慫恿兒子殷煥弒父，算是從犯，判刑十年。”

    京兆府審理此案時(shí)，殷婉甚至沒去觀審，關(guān)于案子的細(xì)節(jié)，她都是聽族長說的。

    說是殷煥在堂上一度后悔了，想翻供的，可他癱著，話說不利索，沒來得及說清楚，他親爹娘就沖過去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，說他沒良心。

    殷婉人沒去公堂，卻提前打點(diǎn)過京兆府那邊，因此當(dāng)時(shí)衙差也沒攔，由著殷涵夫婦把殷煥打得鼻青臉腫，殷煥被打出了火氣，反正他左右也是一個(gè)死，干脆一口咬死是殷涵夫婦攛掇他的。

    人證物證確鑿，案子當(dāng)堂就判了。

    為了這件事，族長一把年紀(jì)的人還找殷老爺子哭了半天，痛斥殷煥連累族里，害得殷家三代不能考科舉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案子結(jié)了，族長也就死心了，說是要回江南族里，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再說。

    正好，明天家里有商隊(duì)要回江南，就順便捎上族長一程。

    殷婉撫了撫衣袖，繼續(xù)道：“燕兒，你和爍哥兒、燁哥兒在這里多住幾日，這侯府畢竟是有主子的，不能總是空著，免得人心浮動(dòng)?！?/br>
    殷婉說半句藏半句，其實(shí)這只是小事，她更擔(dān)心下人們覺得蕭燕飛和蕭燁都住在殷家，就蕭爍一個(gè)人住在侯府，像是姐弟三人不和，從而怠慢了他。

    “娘，您放心，我最聽話了?！毙∈挓钯u乖道。

    “乖?！币笸窈敛涣邌莸乜淞艘痪?，又對蕭爍說，“爍哥兒，等你休沐結(jié)束回軍營前，再把你jiejie和弟弟送回葫蘆胡同去?！?/br>
    “是！”蕭爍優(yōu)雅矜持地點(diǎn)頭，雙眸明亮如帶星光。

    殷婉來回看著這兩小子，目光在蕭爍的發(fā)頂上頓了頓。

    咦？

    “爍哥兒，你又長高了？”殷婉對著蕭爍招了招手，抬手比了比他的身高，笑了，“果然長高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不是長高了一寸？”

    這幾天她忙著給女兒準(zhǔn)備納征禮，都沒太注意蕭爍。

    “真的嗎？”蕭燁也湊了過來，踮起腳，也抬手試著去比他哥的身高，可是他太矮了，就是墊腳抬手，手也只能碰到蕭爍的肩頭。

    但小家伙還是煞有其事地點(diǎn)頭道：“娘，大哥確實(shí)長高了?！?/br>
    殷婉被兒子逗得忍俊不禁，轉(zhuǎn)頭吩咐趙嬤嬤道：“你讓針線房多給爍哥兒做兩身新衣。這個(gè)年紀(jì)的男孩子長得快，可不能穿得不合身?！?/br>
    殷婉對著蕭爍看了又看，這十二歲的少年郎身子一拔高，便有了一種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青澀氣質(zhì)。

    也難怪……

    殷婉在心中感慨，目光一轉(zhuǎn)，一本正經(jīng)地說道：“爍哥兒，你的親事，我會幫你挑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你那表姐，不成?！?/br>
    兩句話讓蕭爍白皙如玉的臉龐騰地就紅了，原本從容自若的少年此刻瞧著恨不得立刻原地遁走。

    蕭燁在一旁捂嘴笑，還用肩膀頂了頂他姐，示意她，快看快看，大哥害羞了！

    迎上三人笑意滿滿的眼睛，蕭爍兩耳發(fā)燒，但還是力圖鎮(zhèn)定道：“母親……這事不急，等過幾年再說！”

    “姐夫到弱冠才定了親事，我也一樣?！?/br>
    末了，他又加重音量補(bǔ)了四個(gè)字：“我說真的！”

    說話間，那紅暈rou眼可見地從面頰蔓延到耳朵，一直沿著脖子連綿而下……

    說到親事，少年郎別扭極了，幾乎無法直視殷婉了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，都聽你的。”殷婉失笑，眼里那蕩漾的笑意掩也掩不住。

    此刻的蕭爍才算有了十二歲的樣子。

    小蕭燁終于“咯咯”笑出了聲，伸手指刮臉羞他：“羞羞臉?！?/br>
    話尾以蕭燁的驚呼聲結(jié)束，蕭爍一把攔腰將小蕭燁給橫抄了起來，威脅道：“你，剛才說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咯咯咯……”蕭燁笑得樂不可支。

    兄弟倆親昵地打打鬧鬧。

    在陪著姐弟三人用了晚膳后，殷婉就回去了。

    蕭燕飛安安分分地住在侯府里，不比在殷家，她萬事不用管，在侯府，這中饋?zhàn)匀痪腿坏搅怂掷铮呐掠凶邒邘褪?，每天也還是得抽兩個(gè)時(shí)辰處理這些繁瑣的內(nèi)務(wù)。

    在侯府又待了三天，直到蕭爍回軍營的前一天，才騎馬護(hù)送蕭燕飛與蕭燁回葫蘆胡同。

    京城這幾日非常熱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