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 楊妹子，那孩子是怎么個情況？

    這次趕路洪珊比以往沉默了許多。

    走了大半路程之后，洪珊才突然開口：“楊妹子，我是不是太沒有用了？”

    楊伊伊不解地扭頭看她：“為什么這么說？洪jiejie很棒呀！”

    “剛剛那件事，我雖然覺得不妥，但我一直都沒有吭聲。”

    洪珊心想，如果楊伊伊也沒有吭聲的話，那等待李夢萍的會是什么命運(yùn)？

    聽她這么說，楊伊伊大概明白她想表達(dá)什么了，她說：“如果剛剛不是洪jiejie拉住我，我可能就這么走了?！?/br>
    她其實不是太愛多管閑事的人，如果沒有洪珊在，她腳步可能壓根就不會停留，而且不是洪珊去喊戰(zhàn)士的話，她可能也嚇不走男子和李夢萍爹娘。

    她這么想，也這么說了出來。

    “所以，其實我剛剛也算幫了李夢萍？”洪珊提起了一點精神。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，最關(guān)鍵的那步去喊戰(zhàn)士，就是洪jiejie你做的，你幫了她大忙?！睏钜烈量隙ǖ馈?/br>
    “嘿嘿~”洪珊忍不住笑了起來，原來她不是沒用的，她有幫上了大忙。

    笑了一會，她神色鄭重地說：“我以后，一定會更勇敢的?！毕袷钦f給自己聽，又像是說給楊伊伊聽。

    “我相信洪jiejie?！睏钜烈琳f道。

    在她看來，洪珊這樣的，已經(jīng)很好了。她沒有遇到事情就逃跑，她只是還沒有習(xí)慣站出來給別人或給自己說話，但她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有了這種意識，她相信有朝一日，她會做得比她自己想象中還要優(yōu)秀。

    而楊伊伊之所以敢呵斥對方，不是因為她太善良同情對方，至少主要原因不是這個，而是她相信自己能保護(hù)得了自己，她有這個底氣，所以她才會去幫助別人。

    這次還是差不多走了一個小時才到集市，在了解到這個時代的計時習(xí)慣后，楊伊伊就下意識地不再用時辰來衡量時間，而是用了小時。

    她那個年代大家看時間都是望天或者根據(jù)沙漏來，這里卻有了掛鐘，還有了方便戴在手上的手表。

    莫郁寧就有一個手表，她時不時就去把玩一下，那是他某次立功后得到的獎勵，聽他說比現(xiàn)在市面上賣的還要好一些，說得她眼熱，她也想要一個手表。

    說來這年代結(jié)婚四大件，自行車、縫紉機(jī)、手表、收音機(jī)，她還一個沒得呢，缺貨太厲害了，實在是有票有錢也難買到。

    她現(xiàn)在還不知道，她馬上就要有四大件中的第一件了，是她憑藥膳方子得到的。

    集市這周比上周人還要多一點，一條50米的街道兩旁都擺滿了東西。大概是春耕結(jié)束了，鄉(xiāng)親們有了更多的時間來掙點私錢。

    按照慣例，楊伊伊還是從頭往尾巴里走。很快，她就發(fā)現(xiàn)有賣小雞仔的，一只3毛錢，她給買了7只，那鄉(xiāng)親見她買得多，還免費送了她一個小籠子。

    那籠子正好能裝進(jìn)背籠里當(dāng)個支撐，往上再堆放東西，也不怕把小雞仔給壓到了。

    這次沒有再看到賣成雞的，也沒有豬rou，但是有人在賣魚，魚還挺大，看著有1斤出頭一條，她瘋狂心動，可想到自己對魚腥味還是有點敏感，就沒有買。

    洪珊倒是買了兩條，她家四口人都喜歡吃魚，再買塊嫩豆腐搭一下，就是一道美美的葷菜了。

    沒有買到rou，楊伊伊有點失望，繼續(xù)往下走，竟遇到有鄉(xiāng)親拿了一些曬干的常見中草藥出來賣，比如甘草、枸杞、黃連、連翹、黃芪、黨參，品相看起來還不錯，被楊伊伊愉快地全部買下了。

    洪珊在她付錢的時候使勁地朝她擠眼睛，示意她別買那么多，藥材不當(dāng)吃不當(dāng)喝的，買多了沒必要，但楊伊伊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，就付了錢。

    等離開那個鄉(xiāng)親的攤位后，洪珊問道：“楊妹子，你買這么多藥材做什么？”加起來有一小撂，付了有10塊錢，那可是他家王強(qiáng)小半月的工資了，洪珊想想都替她心疼。

    “我自有用。”楊伊伊俏皮地笑了一笑，沒有具體解釋。如果她以后真要做藥膳的話，自己不備著一點藥材，可不好。

    說到藥膳，她還不知道于嬸那邊有什么消息呢，自方子送過去之后，都過了3天了，應(yīng)該備齊藥材了吧，希望能對她有幫助。

    倆人又零七零八買了些吃的用的，回去的時候，楊伊伊還算滿足，雖然沒有rou，但她最后買到20多個咸鴨蛋。

    那賣貨的鄉(xiāng)親是聰明的，專門切開了一個擺在前面，里面的蛋黃顏色金亮，油分充足，眼看著就要溢到外面去，楊伊伊當(dāng)場饞得吞了一口口水。

    沒有一點猶豫地，楊伊伊把20多個咸鴨蛋全部包下了。

    這楊妹子花錢也太大方了吧，洪珊在一旁看著就羨慕，她家王強(qiáng)工資和莫郁寧是一樣的，都是30塊每月，但是她要養(yǎng)2個小孩，還要每個月定時往婆家寄回去8塊。

    不緊著錢花，根本頂不到月末。

    倆人逛完集市還不到中午呢，楊伊伊顛了顛自己的背籠，還行，比上次輕一些，她背起來不算吃力。

    剛走回到集市街的出口時，迎面遇到一個提著破爛木桶，急急忙忙趕過來的少年。

    待看清那個少年的臉時，楊伊伊忍不住叫出了聲：“衛(wèi)明？”

    提著木桶的少年正是之前被扭送到派出所的小偷，他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，疑惑地左右看了一下，就看到了楊伊伊。

    他顯然是記得楊伊伊的，面色激動地走了過來：“您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叫楊伊伊，你要是不介意的話，可以喊我姐?！睏钜烈列χ?，短短幾天不見，少年臉上比先前貼了一點點rou，看起來不再那么丑陋，讓她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的弟弟，差不多一樣的年紀(jì)。

    衛(wèi)明摸了摸頭，黝黑的臉上泛起了一點紅，他猶豫了一下，喊道：“姐?！?/br>
    楊伊伊高興地應(yīng)了一聲。

    洪珊看著他們，忍不住插嘴道：“你們認(rèn)識啊？”

    “見過一面，比較投緣?！睏钜烈岭S口說，她自然是不會把衛(wèi)明當(dāng)小偷的事給說出來，那讓別人怎么看衛(wèi)明。

    衛(wèi)明聽到她的回答，又羞愧又感激。之前和莫郁寧談過之后，他就決定無論如何都不再去偷了。

    莫郁寧對他說，如果遇到困境，就選擇一條他眼中最輕省的路來生活，那么以后，當(dāng)他發(fā)現(xiàn)還有更輕省的路時，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那條路，他終會走進(jìn)深淵里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更可能是沒等他長成，他就為此丟了性命了。因為當(dāng)惡人時，不僅普通人可以收拾他，比他更惡的人更可以收拾他，他還沒立場去求助，丟了性命也很平常。

    莫郁寧還說，他像他那么大時，曾離家出走過，一心想撈快錢，就決定去當(dāng)匪徒，結(jié)果半路遇到了更兇惡的匪徒，差點折了一條命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沒有人同衛(wèi)明說過這些道理，他們只會罵他，只會讓他走正道，卻沒有人告訴他，為什么要走正道。

    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想當(dāng)小偷的，而是他除了這個，就沒有別的能做了，也沒有人愿意幫他，給他機(jī)會。

    他中途害怕想過要收手，可老乞丐病得快死了，他不想他死去，于是他又重cao了舊業(yè)。

    直到遇到莫郁寧，他給了他一筆他從沒見過的大錢，還說有事可以去找他。他想，就是為了不辜負(fù)他的信任，他也不會再去偷了。

    楊伊伊看他恨不得把頭藏到胸口里，知道他羞愧，柔聲問道：“你怎么會在這里？”這里離縣城走路的話，得要2個多小時呢。

    “我在河里摸了些黃鱔，聽說這里有個小集市，就過來了?！?/br>
    拿到莫郁寧給的錢后，他給了赤腳醫(yī)生錢，委托他幫忙去醫(yī)院買藥，他自己是沒有介紹信的，去不了醫(yī)院。就是去供銷社，都是偷偷溜進(jìn)去的，不然也進(jìn)不去。

    老乞丐得了藥和吃食后，眼見地好了起來。他就想著不能坐吃山空，出去亂逛的時候無意中聽別人說這里有個集，不需要介紹信就能進(jìn)來。

    他就找了一條比較大的河，沒想到真好運(yùn)地摸到了幾條大黃鱔，找鄉(xiāng)親買了個破木桶后，一路問路摸索了過來。

    問路趕路費了點時間，不然他還能更早到。

    “黃鱔？”楊伊伊聽了，趕緊湊過頭去看他的木桶，有4-5條，還挺大，就是看著有點嚇人，楊伊伊趕緊別開眼睛，她害怕像蛇一樣的東西。

    “姐，你要嗎？送給你。”自剛剛喊出了第一聲姐后，衛(wèi)明就沒有那么別扭了。

    楊伊伊看他褲腳挽起，上頭半濕不濕的，沾了不少泥土，袖子也是胡亂地扎起，邊緣都刮成絲了，下面踩著一雙能看得見腳指頭的布鞋，布鞋不合腳，腳跟只能踩著穿。手腕和腳腕依舊是細(xì)細(xì)的。

    此時農(nóng)歷3月末，陽歷4月下旬，天氣還涼著，下水更是會冷，還不知道會不會危險。楊伊伊覺得自己不是太會心軟的人，但此時淚意還是不自覺涌上了眼眶。

    “要的，有個長輩正想尋幾條黃鱔呢。不過，姐可不用你送，該收多少錢就是多少錢?！睏钜烈廖丝跉?，把淚意忍了回去，衛(wèi)明也許并不需要她的同情。

    “那怎么行？你和大哥幫了我這么多，我暫時沒有錢還你們，但你們放心，我以后一定會還的。”衛(wèi)明著急地說道。

    看他是不打算報價錢了，楊伊伊對比了一下之前洪珊買魚的價格，往上提了一點，遞過去1元錢。

    “這錢你收著，這黃鱔不好得，值得這么多。你也別給我推拒了，要不然你的黃鱔我也不要了?！睏钜烈粱⑵鹉?，假裝生氣道。

    衛(wèi)明干巴巴地接過那1元錢，喉嚨被什么哽咽住，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    “以后要摸鱔可以，但千萬不要去深水區(qū)，危險?！苯淮艘痪浜?，楊伊伊想了想，又說了一句：“我每個集市基本上上午都會來走一趟，你下次摸到不限是黃鱔，或者是別的什么，都可以送過來，我都收?！?/br>
    “哎~”衛(wèi)明嗓子沙啞地應(yīng)著。

    楊伊伊拿出塑料袋，讓他把黃鱔和著一點水給裝好，然后忍著恐懼，把塑料袋擱進(jìn)背籠里。這像蛇的東西，她實在是怕。

    裝好后，楊伊伊說：“那我先走了，有什么事可以去部隊來找我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毙l(wèi)明站在原地看了她們走出好遠(yuǎn)，才轉(zhuǎn)身進(jìn)了集市，他也要買些吃用的東西回去。

    上次的20塊付了赤腳醫(yī)生的醫(yī)藥費后，又買了些滋補(bǔ)的東西給老乞丐，其實剩得不到一半了，他想先留著，等湊夠20塊再一起還。

    等走出去一段距離后，洪珊忍不住問道：“楊妹子，那孩子是怎么個情況？”瘦成那樣，穿得也是破破爛爛的，容不得她不多想。

    “從別處流浪過來的，沒有家也沒有父母。”楊伊伊嘆了口氣，簡單介紹道。

    “那是真可憐?！焙樯焊锌艘痪?，除了感慨，她也沒能力去幫助他，不過現(xiàn)在看來，他遇到了楊伊伊，想來以后總能靠河靠山換上點錢。

    這次回去楊伊伊還是要邊走邊休息，但用時沒有上次長。回到家的時候，莫郁寧午休還沒有結(jié)束。

    第37章 只要楊伊伊倒霉，她就高興

    他聽到院子的開門聲，就快速走出來幫楊伊伊卸掉背籠，給她倒水，熱飯。

    等她吃過飯后，莫郁寧有些心疼地說：“下次別背那么重的東西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走走歇歇回來的，也沒有很累?！逼鋵嵄郴\算不得多重，就是她從小沒干過什么活，有些吃不消。

    “下次你想買什么，讓他們送上門，給多付點錢。”莫郁寧計算了一下家里的存款，暫時還能夠花挺長時間，等他升職了，工資還能再漲幾塊錢。

    “那都是零碎的小玩意，怎么好讓別人送？”楊伊伊知道他心疼自己，往他嘴角親了幾口安慰他，“我沒事?！?/br>
    “嗯。”莫郁寧想著等媳婦肚子再大點，得從家里邊接個人過來看護(hù)一下，不然他不放心。

    歇了一會，楊伊伊興奮地說道：“你猜我在集市里遇到誰了嗎？”

    黑眼珠滴滴轉(zhuǎn)著，一副他不可能猜到的樣子，莫郁寧忍不住勾起了嘴角，緩緩?fù)鲁鰞蓚€字：“衛(wèi)明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猜到的？”楊伊伊驚奇極了，上下左右地打量著莫郁寧。

    “為什么這么看我？”莫郁寧好笑地把她輕摟到腿上抱著。

    “想看你是不是哪里多長出了一個腦子?！?/br>
    莫郁寧這下是真忍不住笑出聲了，低低的笑聲撩得楊伊伊耳朵熱乎乎的，身子酥麻酥麻，相處這么久了，她對莫郁寧的笑聲還是沒有一點抵抗力。

    “就長了一個腦子?！蹦魧廃c點她秀氣的鼻尖，解釋道：“你在這邊認(rèn)識的人就那幾個，能讓你在意的更少了，又是在集市那種地方，想來是衛(wèi)明去那邊賣什么東西，被你碰到了。”

    不能說對，只能說毫無偏差，楊伊伊輕吐了一口氣，又接著道：“那你猜猜，我出軍區(qū)大門時，還遇見了誰？”

    這下總不能猜到了吧，楊伊伊挑釁地看著他，等著他回答。

    “李夢萍。”莫郁寧很快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我這下覺得你不止多長了一個腦袋，該不會是長了九個吧？”這也能猜得著，太不可思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