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琉抿嘴：“主人你…多少歲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酆業(yè)似笑非笑落了眸：“你想說什么?！?/br>
    “你的年齡，”時琉有些小心，“三百后面，至少要再加兩個零吧?！?/br>
    酆業(yè)索性蹲下身來，單手就扣住了妄圖起身逃跑的小石榴。

    仍叫她保持著這個倒著看他的姿勢。

    “cao什么心，”酆業(yè)低嗤，“誰告訴你我現(xiàn)在是原身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唔？”時琉好奇打量他。

    少女那雙瞳子澄凈也清澈得過分。

    清晰地倒著他的影兒。

    酆業(yè)沒忍住，單手給她眼睛扣上了，“不準(zhǔn)看了?！?/br>
    時琉也不掙扎，隨他捂著，只是眼睫毛好奇地眨過他掌心：“那你這具身體有多大？”

    酆業(yè)略作思索：“按開始使用的時間來說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“一歲不到吧?！?/br>
    時琉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時琉：“？”

    第39章 玄門問心（十四）

    ◎不許再動搖我。◎

    “一歲？那怎么行？”

    時琉大約是有點(diǎn)急了，她拂開酆業(yè)遮住她眼睛的手，一骨碌就從草地上爬起來，跪坐在蹲著的酆業(yè)面前。

    少女離得極近。

    發(fā)絲松散地微微凌亂，尚余著干凈的青草氣息，還有半朵細(xì)白的花半羞半掩地藏在她發(fā)鬢。

    更襯得那雙瞳眸太清透，澄凈。

    酆業(yè)忽想起，在仙界最巍峨也最清冷無塵的中天帝宮，不歸殿殿中，一塊他忘了打哪撿回來的琉璃石心蓄起的那汪清泉。

    他每次去界門作戰(zhàn)前，從不歸殿過，總能看見里面清澈映著自己的影兒。

    有只透明的靈妖就躲在水里，喜歡扒著池沿看他，他路過時便水波蕩漾，像怯生生的靈妖朝他吹起無形的泡泡，盈盈又殷殷。

    也像極了此刻少女的眼睛。

    時琉確實(shí)正殷殷地急：“…若讓玄門的長老們發(fā)現(xiàn)你的身體還不到一歲，那他們定然能猜到你來歷成詭，天機(jī)閣的卜算一直鬧得人間惶惶，萬一被他們聯(lián)想到你身上——”

    酆業(yè)忽出聲：“你是琉璃石心化的小妖么？”

    “那他們說不定會出手鎮(zhèn)壓你……?。俊?/br>
    少女停得恍惚又茫然。

    等回過神，她沒什么表情的小臉上微肅，眼神且惱：“我們還在說正事，你不要逗我了?！?/br>
    少女跪坐在青草地上，紅得柔軟的唇瓣就在眼前開闔。

    酆業(yè)身體里無端生出種躁意來。

    密匝的睫羽跌下些，他抑了抑情緒，抬手去捏少女的下頜。

    可那離她唇太近。

    于是觸上去前酆業(yè)又改了主意，轉(zhuǎn)作捏住了時琉的臉頰。

    時琉被捏得說不出話。

    澄凈得比光都亮的眼珠沾著點(diǎn)露水似的濕漉漉的惱，仰起來看他。

    魔再抬眼，神色已然淡漠了。

    “不許再動搖我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時琉沒聽懂：“？”

    魔似乎也沒有細(xì)將這句解給她聽的意思。

    說了她也未必懂。

    于是話鋒轉(zhuǎn)開。

    “玄門那些長老對你來說或許很可怕，但對我來說只是活得稍久些的螻蟻，一定要說威脅，”酆業(yè)輕皺了皺眉，“藺清河大約是一個，其余不算什么。”

    時琉眼神松了，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沒點(diǎn)完就又被捏著臉頰仰起來：“等我拿回羅酆石，藺清河便也只是螻蟻了?！?/br>
    時琉聽得微訝：“羅哄石…那么厲害？”

    “羅酆。”酆業(yè)微褶著眉峰糾正。

    “羅，哄，”時琉反應(yīng)過來，扒拉開酆業(yè)捏她臉頰的手，“羅酆?！?/br>
    酆業(yè)稍滿意些，起身靠回樹旁。

    時琉目光下意識追著他仰臉。

    湛白長袍垂墜下來，玉帶很隨意地斜束在腰上，他側(cè)影清拔修挺，比時琉見過的神佛像不知好看多少。

    時琉想難怪世間立像從不曾將他立得像本人這樣漂亮，不然世人跪坐供奉，如她此時這般，都去望神像清雋謫仙似的模樣，滿心想著天上的仙人是不是都這般脫塵，哪還有人有心思禮奉神佛呢。

    時琉想著，也不敢再看，而低下頭來。

    她平復(fù)著被人間四月的風(fēng)拂得微微亂了的呼吸，又繼續(xù)問他：“羅酆石，能幫你回到從前那么厲害嗎？”

    酆業(yè)眼尾垂了垂：“不能?！?/br>
    時琉憂心：“那……”

    “但足夠了?！?/br>
    酆業(yè)懶洋洋靠在樹上，往遠(yuǎn)山里虛眺，玄門界石法陣后藏匿的千座青山如映他眼底，卻又盛在一抹霜似的薄涼嘲色之上：“即便他們只用得出它十之一二的力量，不也立下了玄門幾千年踞守第一仙門的基業(yè)么?！?/br>
    時琉眼神微撼。

    默然片刻后，她才輕聲問：“那個羅酆石，尚不知道在玄門的哪里藏著，若你拿不回來，會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酆業(yè)斂下眼瞼，盛上少女身影的眸子漆如永夜。

    他卻笑了。

    一笑能叫花開滿山，卻只見眼底萬里尸山血海，徹骨生寒。

    他輕飄飄說：“唯死而已?！?/br>
    “——”

    時琉一震，心神惶然欲墜。

    就在少女起身，還想說什么的時候，山谷間忽然震蕩，有風(fēng)自四面八方而來，吹得山石飛礫，枝葉簌簌。

    與之同時，浩蕩幽遠(yuǎn)的聲音響徹山谷——

    [玄門天考擢選，正式開啟。]

    [第一考，覓仙緣。]

    話聲落時，忽有七彩霞光從天而降。

    到此時時琉才驚覺，他們所在的山谷仍是山谷，但天地都好像早已改換了模樣——酆業(yè)倚著的樹不見了，她跪坐的草地也不見了，山石化作大塊的云朵，松松軟軟地鋪在他們身下。

    天地間只剩下無盡的靈氣沖刷滌蕩——因?yàn)樘^濃郁，才成了時琉眼底的七彩霞光。

    時琉再次感受到，之前在食肆內(nèi)，大堂里下起那場神異的大雪時的舒適。

    無數(shù)靈氣向著她涌去。

    只是和那場雪不同，那場雪里的靈氣無比純粹而干凈，沒有一絲駁雜，而這些靈氣就要蕪亂得多，好像天地間所有氣息都被糅合在一起。

    但時琉還是覺著親近。

    她尚未修什么功法，自然也不懂成套的修行道理，她只是照著那日酆業(yè)勾著一絲淡淡靈氣在她體內(nèi)靈脈間隨意運(yùn)轉(zhuǎn)的路子，引導(dǎo)著那些靈氣在身體里跑著，無形的竅隘便被打開，更多的靈氣傾注下來。

    時琉不自覺闔上眼睛，所以并未注意——

    他們下方的云形“山谷”里，原本密密麻麻的人頭只第一息就少去四分之三，第二息又減一半。

    五息過后，峽谷中十不存一。

    剩下的人并不能“看”到七彩霞光的存在，他們只是覺著身周暖烘烘的，十分輕盈舒適，人人都不自覺露出笑意。

    有些靈感天賦稍好的，也忍不住舒服地閉上眼去。

    ——“覓仙緣”，考的便是這些人對天地靈氣的感知能力，或者說是天地靈氣對這些人的親近程度。

    那些分毫不能感知或者知之甚微的，全部被排拒出去。

    而這一點(diǎn)與修為境界無關(guān)，只看靈感與天賦。

    說到這個，自然沒有什么體質(zhì)能比得過九竅琉璃心……

    酆業(yè)落眸，然后皺了眉。

    跪坐在身前云朵上的少女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改作盤膝，他同樣能辨清本質(zhì)的駁雜七色的靈氣，此刻正源源不斷涌入少女的身體，龐大的靈力環(huán)繞在她身周，幾乎變成一個漩渦似的東西。

    甚至有更遠(yuǎn)處的靈力也開始被牽扯著灌向這里。

    大約是靈力過負(fù)的作用，少女原本細(xì)白的臉頰都開始透出艷粉，紅唇也嫣然欲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