忻棠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所以，他的全話是——我想要你跟我回去見老爺子？

    這男人說話怎么半截半截地說……

    害她差點(diǎn)以為他對自己有想法……

    忻棠暗自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隨即點(diǎn)著頭“哦”了一聲便接著吃起沃柑來， 可剛嚼了兩口， 又倏地頓住

    ——他剛剛說什么來著？

    跟他回去見老爺子？！

    一口沃柑汁嗆在喉嚨里， 忻棠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
    “慢點(diǎn)吃， 我又不跟你搶?！庇繇y林?jǐn)Q開一瓶礦泉水遞到她手邊。

    忻棠接過來喝了一口，還沒止住咳嗽， 就急急地問道：“什、什么、時候……咳咳咳去呀？”

    郁韞林幫她拍著背， 等她咳嗽停下來，才回道：“盡快吧?！?/br>
    盡快？

    忻棠一聽，咳得通紅的臉當(dāng)即就皺成一團(tuán)，“能不能……先緩一緩呀？”

    郁韞林不解地抬了抬眉，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忻棠摸了摸脖子，小聲說道，“我……還沒準(zhǔn)備好?！?/br>
    “你不用準(zhǔn)備什么， 人去就行了?！?/br>
    就是“人”沒準(zhǔn)備好呀！

    之前聽葉珊珊說， 郁韞林爺爺是院士。

    教授她都怕， 更別說資深望重的院士了。

    她這么個一無是處的小學(xué)渣， 在院士眼里……可能連一只螞蟻都不如。

    忻棠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。

    她很快找了個借口，“那個……你也知道，還有一個月就放暑假了，假期里的生意會很淡，所以得趕在放假前沖沖業(yè)績……”

    前路暢通起來，郁韞林啟動車子。

    忻棠覷著他的側(cè)臉，小聲說道：“所以接下來我會很忙，可能抽不出時間……”

    郁韞林目視著前方，一邊開車一邊不甚在意地回道：“那就讓老爺子過來見你?！?/br>
    讓院士過來見她？她的臉得有多大？

    忻棠一個沒忍住，又咳了起來。

    *——*

    一個小時后，車子終于到達(dá)了“沁瀾軒”，那是一家位于湖畔的高級中餐廳。

    在一片清幽靜謐的古韻園林里，一棟精致的兩層小樓立在繁茂陰翳中。

    忻棠解開安全帶，一邊推開車門一邊扭頭對郁韞林說道：“那我先走了，你吃點(diǎn)東西再回去吧，路上注意安全?！?/br>
    卻聽郁韞林回道：“我等你一起回?！?/br>
    “誒？”忻棠怔了一瞬，隨即搖頭，“不用了，你先回去好了?！?/br>
    以她多年來的經(jīng)驗(yàn)，佟伊伊每次在應(yīng)昊那里受了傷，總要胡吃一頓，然后再去ktv吼個痛快，最后大醉一場才會徹底消停下來。

    更何況這次還是鬧分手，只會折騰更久。

    “吃完飯，我們可能還要去唱k……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(jié)束……”

    “晚上兩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。”郁韞林直視著忻棠的眼睛，堅持道，“我會等你，不管到多晚?！?/br>
    忻棠見實(shí)在說不動他，只好隨他去，“那你先去吃晚飯，別餓著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庇繇y林下了車，先把忻棠送到二樓的包廂外，這才轉(zhuǎn)身離開。

    忻棠抬手敲門。

    里頭很快傳來腳步聲。

    不過片刻，門就開了，佟伊伊的臉出現(xiàn)在門后。

    不同于平常的精致靈動，她的臉色看起來特別憔悴，一雙含著淚的眼睛又紅又腫。

    見到忻棠的瞬間，佟伊伊眼底的光亮倏地黯淡下去。

    她沉默一瞬，目光越過忻棠的肩膀往她身后的走廊上掃了一圈，沒見到心中期盼的那道身影，這才抽了抽鼻子，有氣無力地說了聲：“來啦？快進(jìn)來吧。”

    包廂里只點(diǎn)著兩三盞昏黃的小燈，白色薄紗窗簾被風(fēng)吹開一角，依稀透出窗外光影斑駁的夜景。

    佟伊伊坐到桌前，端起一杯早就倒好的紅酒，仰起頭大口喝起來。

    “伊伊——”忻棠還沒來得及勸，佟伊伊手里的酒杯就空了。

    她擱下杯子，一言不發(fā)地拿起酒瓶，“嘩嘩”地往里倒酒。

    紅色的液體漸漸漲滿透明的酒杯，忻棠忽地想起很多年前，她mama也曾這樣，精神萎頓地坐在窗前，一手拿著酒瓶，一手端著酒杯，一杯接著一杯，喝了又倒，倒了又喝……

    然后便是亂舞的黑影、尖利的喊叫。

    像暗夜牢籠里發(fā)狂的鬼魅，不知疲倦地奮力宣泄。

    那些褪了色的畫面如今再回憶起來，依然讓人心悸。

    忻棠甩了甩頭，好不容易將那些沉重的記憶從腦子里趕出去，佟伊伊已經(jīng)三杯酒下肚了。

    似乎耗盡了力氣，她頹然靠上椅背，手臂軟軟地耷拉在桌面上，手里的空酒杯隨即翻倒，咕嚕嚕滾了出去，撞到高高的酒瓶，發(fā)出“砰”地一聲脆響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佟伊伊仰起腦袋，閉著眼睛長長地喟嘆一聲，“這酒可真好喝呀！”

    她說著便笑起來，可唇角高高揚(yáng)起，眼淚卻一滴接著一滴，從眼角無聲地滾落下來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，她用力抽了一下鼻子，又坐直身子，拿起酒杯接著倒酒。

    忻棠勸道：“伊伊，少喝點(diǎn)……”

    佟伊伊卻像沒聽見般，將倒?jié)M酒的高腳杯送到嘴邊。

    忻棠實(shí)在看不下去，起身奪下酒杯。

    滿滿的酒液晃蕩出來，灑了一桌。

    忻棠忙抽了紙巾去擦。

    佟伊伊卻抓住她的手，睜著一雙紅透的眼睛，含淚哀求道：“棠棠，你就讓我喝吧，喝醉了心就不會痛了?！?/br>
    說到最后，她單手抓著胸口的衣服，閉上眼睛難受地哭起來。

    哭得涕淚橫流，渾身都在顫。

    忻棠的眼眶也跟著濕潤了。

    她知道，這個時候，自己說什么都是蒼白無力的。

    她唯一能做的，便是安靜地陪伴。

    她默默走到佟伊伊身旁，彎腰抱住她的肩膀。

    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，佟伊伊一把摟住她的腰，撲在她懷里哭得不能自己。

    直到哭光身上所有的力氣，佟伊伊才終于停下來。

    懷里的人半晌沒有動靜，忻棠以為她睡著了，卻聽一道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：“我發(fā)誓，從下一秒開始，我佟伊伊不會再為應(yīng)昊那個渣男掉一滴眼淚！”

    嗓子雖然啞了，語氣倒是鏗鏘有力。

    不過忻棠并不相信。

    之前她哪次不是哭得肝腸寸斷，后來呢？

    還不是不長記性？

    佟伊伊像是猜到忻棠心里所想，擦干眼淚又狠狠地擤掉鼻涕，然后將紙巾用力地砸進(jìn)桌旁的垃圾簍里，信誓旦旦地說道：“要是再去找他，我就是狗，一輩子脫不了單的哈巴狗！”

    忻棠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大概這次真的被應(yīng)昊傷到了，她才會痛下決心。

    忻棠只希望她說到做到，別再為了不值得的人折磨自己。

    佟伊伊很快恢復(fù)了精神，叫來服務(wù)員點(diǎn)了一大桌菜。

    桌上的兩瓶紅酒很快就見了底，佟伊伊又要了一打罐裝啤酒。

    瞧她這架勢，今天是打算不醉不歸了。

    忻棠正想著，放在手邊的手機(jī)忽然輕輕震了一下。

    她下意識地轉(zhuǎn)頭看去，見是郁韞林發(fā)來的微信便隨手點(diǎn)開。

    等看清里頭的內(nèi)容，頓時驚訝地“啊”了一聲。

    佟伊伊剛拉開一罐啤酒，聞言疑惑地問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忻棠苦著臉回道：“郁教授說，他爺爺讓我明天跟他一起回老宅……”

    佟伊伊反應(yīng)了好一會兒才問道：“你們在一起才幾天，這就見家長了？”

    “估計是今天的事鬧得太大了……”

    忻棠把今天下午在甜品店里發(fā)生的事簡單地敘述了一遍，當(dāng)然，略過了最后那個猝不及防的吻，最后總結(jié)道：“他爺爺一定聽到了風(fēng)聲，才急著‘召見’我……”

    可他爺爺理想中的孫媳婦是葉珊珊。

    和葉珊珊比起來，她差得實(shí)在太遠(yuǎn)了

    ——學(xué)歷、工作、家世背景……說是全方位被碾壓也不為過。

    忻棠雙手撐著臉頰，愁得眉毛都快打結(jié)了，“怎么辦，他爺爺肯定瞧不上我……”

    佟伊伊瞇起哭腫的眼睛慢條斯理地問道：“棠棠，你該不會……喜歡上郁教授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哈？”忻棠一下子沒跟上她的節(jié)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