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如果她現(xiàn)在主動離開，就可以有意識地給這件事畫上一個句號，讓它徹底結束在他們之間。

    因為它已經(jīng)有了結果。

    只有這樣，在以后再相見的時候，她才有辦法重新開始。

    系統(tǒng)感應到溫黎心里的想法，悚然一驚：【重新開始？！】

    【是呀，重新開始。】溫黎露出一個假笑。

    當然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新開始。

    她現(xiàn)在刷到75的改造度就像是被封印了，看起來似乎重回到了原點。

    但只需要一個契機，她就可以解開這些封印，讓進度條重新回到四分之三的位置。

    溫黎緩步離開了房間，一步也沒有回頭。

    看著少女一點點遠去，直到她的身影掠過轉角，連最后一點蓬蓬裙的蕾絲邊都看不見，珀金才臉色冷郁地收回視線。

    他沒有挽留，也沒有動作，就這樣站在原地。

    身影被光暈拉長成一條瘦長的剪影投在地面上，在光影交錯的華美房間里，卻無端顯得有些孤寂。

    比起曾經(jīng)那個簡陋逼仄的小房子里，日日夜夜坐在堅硬椅子上隔著一小塊窗戶眺望遠方的身影，還要孤寂無數(shù)倍。

    時間的流速在這片空間里無限變緩，不知道過了多久，門邊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珀金大人，溫黎小姐她……”

    珀金睜開眼睛，一字一頓像是從牙關中擠出來：“讓她走。”

    他神色冰冷地轉身在躺椅上坐下，又像是回想起剛才曾經(jīng)在這里發(fā)生過的一幕，臉色越發(fā)寒涼地重新站起身。

    珀金將那杯還溫熱的茶眼也不眨地在指尖捏碎。

    鋒利的瓷片劃過他的掌心，卻傷害不了他分毫。

    僅剩迅速冷卻的茶水順著指縫滴滴答答滑落下來，濡濕了他純白的袖口。

    “從今往后，我的神宮里不再有貼身女仆?！?/br>
    早在珀金碾碎茶杯的時候，女仆就已經(jīng)條件反射地跪了下來，生怕下一秒被捏碎的就是她的喉骨。

    聽見珀金的話，她rou眼可見地驚訝了一瞬間。

    但求生欲很快占了上風，她壓抑著恐懼的顫抖小聲問：“那么……應該怎樣對魔淵宣告這件事呢？”

    珀金眸光微頓，視線漫無目的地落在窗邊盛放的白玫瑰花叢上。

    良久，他有點疲憊地閉上眼睛。

    “就說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死了?！?/br>
    女仆愕然一怔。

    溫黎小姐……明明好端端地活著，剛才還腳步輕快地當著她的面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。

    但溫黎小姐和珀金大人之間發(fā)生的事情不是她能夠過問的，所以她只是短暫地困惑了一下，便再一次恭敬地低下頭行了一禮。

    “是，珀金大人。”

    女仆輕手輕腳地離開，偌大的房間里再次只剩下一個人。

    珀金負手站在落地窗邊。

    澄瑩的神光灑了他滿身，卻驅不散他渾身逸散的陰冷氣息。

    哈，真有趣。

    他這是被一個貼身女仆……不，是一個膽敢隱瞞身份欺騙他的人類少女給甩了嗎？

    一種說不上的煩躁感糾纏著他。

    珀金垂眼看向被神光沐浴的躺椅。

    在那里，曾經(jīng)有一名少女膽大包天地用他的身體擁抱住他。

    珀金眸光沉郁，淡金色的睫羽掩住翻涌的情緒。

    她只是個人類，離開他，又能去哪里？

    那么笨手笨腳，嬌氣又懶惰，萬一遇上了危險……

    怎么就這么不讓人省心？

    竟敢離開他身邊。

    有本事走，那就永遠不要回來了。

    珀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，涌動的殺意再次鋪滿眼底。

    很好啊，妮可。

    就算溫黎現(xiàn)在離開了他，但她到底曾經(jīng)是他的人。

    ……以后，也一直都會是。

    敢對他的人出手，總是要付出代價的。

    神國之中神光涌動，云端傳來天使們空靈悠揚的歌聲，光影交錯流淌，云層變幻著不同的形狀。

    一片靜謐安寧，然而下一刻，倏地響起一陣震天動地的轟鳴聲。

    天使們的歌聲瞬間停止了。

    無數(shù)道潔白的身影朝著聲源處看去，幾名天使遲疑地對視一眼。

    “那個方向……好像是愛神的神宮？”

    “又發(fā)生什么事了？愛神今天好像并不在神國呀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們不明所以地低聲交談著，喧擾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道驚呼。

    “快看！”

    “那是——”

    像是驚醒了什么，無數(shù)道視線下意識朝著前方望去，然后便定定地黏在了緩步靠近的雪白身影上。

    金發(fā)碧眸的神明穿著合身的白色西裝踏著云端而來，懷表鏈在馬甲扣眼處隨著氣流搖曳。

    他身形清瘦修長，面容俊美，金絲眼鏡的反光后掩著一雙優(yōu)美而冰冷的眼睛。

    金色的鏈條在他頸側搖晃，每一步都晃進所有人的心底。

    珀金在被震驚得沉默凝滯下來的天使們面前停下來。

    他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，下頜微微揚起，是一個極度高傲而驕矜的姿態(tài)。

    “愛神在哪？”

    天使們似乎已經(jīng)被驚呆了，一時間沒有人回答。

    珀金有點不耐煩地微微皺眉，就在他即將開口催促的前一秒，一個聲音回答。

    “今天……妮可大人并不在神國?！?/br>
    “還真是不巧?！辩杲鸫浇窍破鹨荒ǔ芭谋鶝鲂σ狻?/br>
    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扣，漫不經(jīng)心抬起眼，用那種古怪而譏誚的語氣道：

    “從現(xiàn)在開始，以后再次見到你們的‘妮可大人’時，請代我獻上我最誠摯的禮物和問候?！?/br>
    在對上他視線的那一瞬間，天使們的表情開始發(fā)生變化。

    或驚訝，或恐懼，或好奇，或茫然的神情盡數(shù)收斂。

    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種如出一轍的麻木和順從。

    珀金滿意地看著這一幕，嗓音殘酷而嗜血。

    ——“代替我，殺了她?！?/br>
    “殺了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殺了她……”

    天使們機械性地重復著這三個字，原本圣潔空靈的音色也無端染上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詭譎。

    不遠處，有路過的天使瞧見這一幕，驚愕地發(fā)出一聲驚呼。

    又遠遠望見這道修長的白色身影，眸底驚恐之色更甚。

    ——“是傲慢之神！傲慢之神來了！”

    珀金無動于衷地任由那名天使慌亂地離開，甚至連眼都沒有抬一下。

    應該是去通知一些能夠與他抗衡的強大神明了吧。

    無所謂，這正和他的心意。

    和這些雜魚爛蝦耗費時間，他無聊得根本提不起精神來。

    也沒什么意義。

    珀金饒有興味地垂眸打量著身前神情茫茫的天使們。

    直到他看得有些膩煩了，轉身正要離開，不遠處風云突變。

    “哦，終于來了？”珀金眼底浮現(xiàn)起諷刺，好整以暇地頓住腳步，立在原地等待。

    不多時，天邊開始凝集起一些密密麻麻的小白點。

    那是遙遙當空的天使們，他們手持利刃，皆戒備而警惕地在高空中俯瞰著他。

    和這樣的千軍萬馬相比，地面上孤身一人的他的確看起來太過凄涼了。

    珀金臉色卻絲毫沒有掀起分毫波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