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卻只注視著他。

    赫爾墨斯突然感覺心口仿佛被蟄了一下。

    呼吸一亂，就像是突然被自己嗆到了，他咳了一聲挪開視線。

    赫爾墨斯隨意扯了一根草叼在唇邊，像是想要借著這種動作掩飾壓抑什么。

    他的反應(yīng)平淡，少女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半個字，有點不悅地放下比心的手。

    “您喜歡嗎？”她主動問。

    赫爾墨斯實話實說：“一般。”

    他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。

    白發(fā)神明唇邊咬著一根草靠在樹邊，話音有點含混不清，像是被夜風揉碎的層云。

    金發(fā)少女卻像是經(jīng)歷了毀天滅地的打擊一般，幽怨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“不喜歡？”她咬牙切齒地重復(fù)一遍，“裝都不能裝一下嗎？您這樣說真的會很傷害我的心?！?/br>
    在白發(fā)神明唇邊規(guī)律顫動的草突然停了下來。

    赫爾墨斯單手把草抽出來，抬眼看著金發(fā)少女臉上不加掩飾的失落受傷。

    他薄唇動了動，卻沒說什么，像是在斟酌措辭。

    色澤清淺的金眸也漾起幾分正色。

    “這個大自然對于我神土的饋贈，挺有新意?！?/br>
    赫爾墨斯視線在她身上不帶什么情谷欠地掃一遍，像是在努力尋找什么可以繼續(xù)說下去的優(yōu)點。

    “還有你的那些和樹一樣的動作?！鳖D了頓，“很厲害?！?/br>
    溫黎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這到底是什么直男夸人現(xiàn)場。

    她如果犯了罪可以讓法律懲罰她，而不是把她扔在這里聽直男版愛馬仕老公表揚她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赫爾墨斯先被尬死，還是她先承受不住。

    溫黎選擇放過彼此。

    “既然不是很喜歡，您為什么還要跟著我到這里來？”她支著下巴坐在赫爾墨斯身側(cè)的樹枝上，輕聲問。

    “因為你喜歡。”赫爾墨斯掀起眼皮看她。

    他的語調(diào)懶懶的，仿佛這么做不過是理所應(yīng)當，“我不想讓你的任何期待落空?！?/br>
    溫黎一怔。

    “這不是對待未婚妻，應(yīng)該做的嗎？”

    金發(fā)少女神情怔忪，赫爾墨斯皺眉，語氣稍有些怪異。

    難道他未來對她并不好？

    才會讓她連這點他本應(yīng)該做的事情，都感受到受寵若驚。

    但那些情緒在金發(fā)少女的臉上只是一瞬而過。

    她很快就又瞇起眼睛笑起來，有點狡黠地說：“那作為您最心愛的未婚妻，我也來關(guān)心關(guān)心您吧?！?/br>
    金發(fā)少女清了清嗓子，右手握起拳頭放在唇邊：“為了成全自己的meimei露西婭，您選擇將魔淵之主的位置拱手讓人。然而露西婭卻在這些年中，與您越來越疏遠。”

    “關(guān)于這件事，您后悔過嗎？”

    說完這句話，她將右拳挪到了赫爾墨斯唇邊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赫爾墨斯垂眼看著她的手，不知道她又在折騰什么。

    后悔嗎？

    赫爾墨斯很明白，其實他完全可以在那一天打敗勞倫斯，然后坐上魔淵之主的位置。

    在這之后，他可以利用權(quán)勢要求勞倫斯照顧露西婭，哪怕是讓他娶她做神后都不是問題。

    就像是勞倫斯現(xiàn)在對待他這樣。

    但感情是難以勉強的。

    赫爾墨斯了解勞倫斯。

    如果他真的這么做，露西婭在勞倫斯眼底便永遠不可能成為他最珍愛的對象。

    ——而是永遠難以磨滅的屈辱。

    赫爾墨斯想象不到勞倫斯會怎么對待她。

    但可笑的是，即使他為了露西婭讓步，勞倫斯也似乎并未將她當作桂冠。

    勞倫斯對露西婭，也并未珍惜。

    橫豎不過是絕望和渺茫之間的賭博罷了。

    魔淵之主的位置赫爾墨斯并不在意，所以不介意用它來為他唯一的meimei增加籌碼。

    可惜他們都輸?shù)脧氐住?/br>
    良久，赫爾墨斯扯起唇角：“不后悔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，謝謝赫爾墨斯大人的回答?！?/br>
    金發(fā)少女將拳頭收回去，用一種公式化的語氣接著說，“接下來讓我們進行第二個問題?！?/br>
    “這些年工作壓力大，您的上司勞倫斯大人為您安排了很多不合理的工作。對此，您憤怒過嗎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?！?/br>
    “那這些年，您累不累呢？”

    金發(fā)少女真誠道，“就算是神明也是會累，也是會受傷的吧?！?/br>
    “剛才我看到您神袍上的血跡……您受過傷嗎？”

    赫爾墨斯眸光微怔，沒有立刻回應(yīng)。

    累不累，會不會受傷。

    這種問題，自他誕生以來，就從未聽見別人對他說出口。

    在魔淵之主的爭斗中失利，曾經(jīng)追隨他的神明不甘過。

    但隨著他不作任何反抗，這么多年以來，大多早已失望而去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的魔淵中，只有人關(guān)注他是否能夠在這種高強度的生死危機之中存活下來，或者等著看他日漸沉淪之后最終的失敗。

    但卻從未有人關(guān)心過他。

    赫爾墨斯垂眼，視線落在掌心干涸的血痕。

    那是他剛才拂落神袍上血跡時沾染的痕跡。

    盡管接觸只是短短一瞬。

    但這個痕跡卻伴隨他長久。

    他忽地一笑：“當然會啊?！?/br>
    赫爾墨斯突然有點好奇，如果他這樣說，金發(fā)少女會是什么樣的表情。

    他撫上心口，半真半假笑著道，“這里的傷還沒好，你要看嗎？”

    上個月那里受了一點傷，雖然看上去嚇人，但不會傷及要害。

    赫爾墨斯向來能夠忍耐痛楚，他平時也忙碌，根本沒有時間感受疼痛。

    更何況直到現(xiàn)在，傷口已經(jīng)愈合了八成，更不算痛。

    但不知道為什么，就在他這樣隔著一層薄薄衣料撫過傷口的時候。

    他突然感受到一種刻骨銘心的隱痛。

    赫爾墨斯唇角笑意微頓。

    金發(fā)少女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，見狀還以為是傷勢嚴重，連忙撲了上來。

    “當然了！讓我看看！”

    她伸手直接要扯赫爾墨斯的衣領(lǐng)，然而她什么都碰不到。

    少女急得飄遠了點，圍著他飛了好幾圈，像是在認真辨認他身上有沒有明顯的傷口。

    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，但是眼神卻極具存在感。

    被這樣專注的眼神注視著，赫爾墨斯突然感覺有點不習慣。

    原本想逗弄她，反而把自己逗了進去。

    他破天荒感受到一種啼笑皆非的無力感。

    “逗你的。”

    赫爾墨斯收回按在傷口處的手，可那陣隱痛卻愈發(fā)清晰起來。

    他卻連眉梢都沒動一下，輕笑道，“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上當了。”

    金發(fā)少女的動作猝然一頓。

    “騙我的？”她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。

    下一瞬，她就迅速飄到赫爾墨斯身前，握拳作勢要用力打他。

    “竟敢騙我，那我就讓您的謊話變成現(xiàn)實——吃我一拳！”

    赫爾墨斯沒反抗，就這樣順勢靠在樹上，任她動作。

    這畫面其實看上去有點詭異，面容英俊深邃的神明身前飄著一個張牙舞爪的金發(fā)少女。

    甚至因為過分激動而距離太近，她的許多部位和神明重疊在一起。

    虛虛實實，化作光點散在空中又凝集。

    折騰了半天，金發(fā)少女才發(fā)泄得差不多，回想起來其實她根本就打不到他，不過是白費力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