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進(jìn)垃圾袋的時候，冬寧就算習(xí)慣，也心痛得有點想像李淑琴一樣哭鼻子。

    晚餐吃炒小白菜和紫菜雞蛋湯。

    用豬油渣炒的小白菜很香，蛋湯出鍋后，還加了兩滴香油，放了一小撮蝦米，李淑琴吃了一大碗飯。

    沒有rou，換做平時，李淑琴肯定不高興。

    但今天冬寧買了糍粑回來，她的好心情一直持續(xù)到被冬寧帶出去散步。

    “今天吃不吃雪糕？”

    “吃?！?/br>
    “那我們出去mama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“和寧寧牽手走，不亂跑?！?/br>
    “乖的。”

    冬寧重新幫她梳好頭發(fā)，擦了臉和手，最后抹一點潤膚露。

    李淑琴笑著說：“香啊，mama喜歡香香的。”

    冬寧就握著她的手，往自己的臉上也貼了兩下。

    “寧寧也香?！崩钍缜僬f。

    可能要下雨了，氣溫有點低，還刮著風(fēng)，冬寧又找了件薄的碎花襯衣給她穿上。

    兩個人貼著馬路邊走了一段，折回來的時候，冬寧慣例在家附近的雜貨店給李淑琴買雪糕。

    她趴在透明蓋的冰箱上挑選，雜貨店的老板娘跟站在一邊的冬寧搭話。

    “帶mama出來散步?。俊?/br>
    搬來十多天了，冬寧家的情況特殊，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，帶一個沒什么自理能力的媽，這種消息傳得最快，周圍的鄰居大多都了解了。

    “嗯，她自己待一天太無聊，出來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對身體和情緒都好?！?/br>
    “是這樣。哎，寧寧，你過來?！?/br>
    經(jīng)過兩三分鐘的挑選，李淑琴萬年不變地拿了小布丁。

    冬寧拿出一塊現(xiàn)金去柜臺付錢，老板娘從柜子底下提起來兩桶色拉油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著急，先聽我說啊，這是昨天我們點貨點出來的，剩下一個多月過期，里面是沒問題的，但不好再賣給顧客?！?/br>
    “而且，只有這兩桶，退給廠家也太麻煩，所以你拿回去，能用多少用多少，到過期那天扔了就行?！?/br>
    李淑琴跟著冬寧不停地說“謝謝”，臉上也興高采烈的，出雜貨店門的時候，就說了好幾遍要吃炸薯條。

    平時冬寧不同意炸薯條給她吃，就是因為舍不得油，李淑琴知道。

    店里還有客人，冬寧帶著李淑琴走遠(yuǎn)了，嘆氣道：“造孽呀，這么小的孩子，就要撐起一個家，真是，苦命人哪里都有。”

    老板娘也說：“是啊，剛搬來那天，也是小姑娘帶她媽過來買雪糕，我看當(dāng)大人的模樣長得挺周正的嘛，穿衣服什么的也都干干凈凈的，根本沒看出來這里有問題。”

    她指指腦袋。

    “非要買兩個，小姑娘不同意，我還當(dāng)是母女兩個開玩笑，對女兒撒嬌呢?！?/br>
    “他們住老劉的房子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就對面那間，最便宜。廚房什么的都沒有，支個鍋灶做飯，老劉老婆來買菜時說過，她媽睡一間，小姑娘就支一張床睡外面。”

    “哎……”

    “長那么個好模樣，臉蛋白白凈凈，眼睛大，牙齒白，嘴巴小，頭發(fā)油亮，光看長相，真是個嬌生慣養(yǎng)的樣子，你別笑話我，昨天還跟我們家那口子說，要是我的女兒多好啊，現(xiàn)在這樣，真是太受罪了?！?/br>
    顧客再嘆一口氣。

    買完雪糕，也該回家了。

    冬寧拎著兩桶油，沒空手去牽李淑琴，其實心里很沒底。

    好在李淑琴滿心記掛著炸薯條，非常老實，跟在冬寧身邊，亦步亦趨，甚至催著她快點走。

    家里沒有交有線電視費，也沒接無線網(wǎng)。

    冬寧做家務(wù)的時候，就給李淑琴放影碟看。

    影碟機是很多年前就有的，搬了好多次家，每次都帶著。

    亂七八糟的盜版光碟有一個小鞋盒那么多，內(nèi)容量驚人，李淑琴又從來不嫌棄看重復(fù)的東西。

    實際上，她不只是不嫌棄，還挺喜歡看重復(fù)的東西。

    最近幾個月，就一直在看還珠格格。

    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，冬寧說給她換個情深深雨蒙蒙，她不愿意。

    李淑琴捧著塑料盤子，邊吃薯條邊看電視。

    剛才說要番茄醬，冬寧哪有番茄醬，捏了一點顏色偏紅的花椒粉撒上去。

    李淑琴倒也沒有鬧。

    冬寧洗鍋、擦桌子，掃地、拖地，在衛(wèi)生間洗這兩天換下來的衣服，最后把她和李淑琴的兩雙外穿的鞋和拖鞋刷干凈。

    一直沒歇過，就這樣，時間還是很快就到了十一點。

    李淑琴該睡了。

    星期天不上課，也是冬寧唯一可以睡懶覺的日子。

    她先沒上床，從米袋里掏出這個月的生活費點了點。

    九月剛過半，加上盛譽給的那六十，生活費只剩下不到三百塊。

    李淑琴還得去復(fù)查一次，最重要的是，她吃的藥也該買了。

    星期一上午，第四節(jié) 課剛下，大家都忙著往外跑，去食堂吃飯。

    林佳樂再三確認(rèn)：“午飯啊，真不吃？可你下午肯定會餓??！”

    冬寧道：“真不餓，早上沒注意，吃得太多，現(xiàn)在吃不下，佳佳你快去吧，一會兒該沒有空座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吧?！绷旨褬愤€是有些猶豫，“你這樣可以嗎？本來就吃得少，現(xiàn)在直接不吃，飯量小成這樣也不正常吧？”

    “我餓了會去吃的，真的，你快去吧。”

    林佳樂叫不動她，只好走了。

    其他人也陸續(xù)走得差不多，教室里只剩下冬寧，和個別兩個減肥的女生。

    她做了一會兒作業(yè)，去吃飯的同學(xué)陸續(xù)回來了，趴在桌上開始午睡，冬寧也放下筆，枕著手閉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盛譽是掐著下午第一節(jié) 課來的，剛到位子上，鈴聲就響了。

    物理老師在他身后進(jìn)來，班長喊“起立”，大家跟著起身，問“老師好”。

    等屁股第二次剛挨著凳子，李文珍又叫他和其他幾個大個子男生下樓去搬新回來的資料。

    盛譽又站起來。

    這一連串的坐下起立坐下再起立，盛譽本來就受其他人的格外關(guān)注多一些，座位又靠前，大家哄一聲笑了。

    他也沒別的表情，利索地下樓去搬書。

    加上李文珍也很嚴(yán)肅，所以教室里很快安靜下來。

    李文珍在黑板上板書“勻速圓周運動”幾個大字，他們在底下翻開書準(zhǔn)備好筆記本。

    冬寧感覺，盛譽好像比他們班其他的很多男生都成熟一樣。

    很少見縫插針地搞個怪什么的，對出風(fēng)頭這種事沒什么興趣。

    但也沒有刻意裝出沉默寡言的跡象。

    冬寧覺得，他就是本身性格話少。

    下了物理課，該去上體育課了。

    剛下課的時候，大家沒急著走，林佳樂問冬寧：“現(xiàn)在餓不餓？”

    冬寧笑嘻嘻的：“不餓?！?/br>
    “真搞不懂你，是不是光合作用就能活??？”

    冬寧仰頭吸了口氣，認(rèn)真道：“等我實驗一下，說不定是真的呢?！?/br>
    林佳樂撇撇嘴：“水杯給我，我去接水?！?/br>
    第二天，第三天，冬寧不吃午飯，林佳樂比冬寧先崩潰。

    她本人減肥再二再三再四次不成功，實在是對冬寧這種喝露水就能飽的行為無法理解。

    冬寧耐心地解釋完自己真的不餓，安撫林佳樂去了食堂，才發(fā)現(xiàn)今天的盛譽沒有一放學(xué)就奪門而去。

    “還有事嗎？”

    “你這周都沒吃午飯？”

    冬寧點點頭。

    “不餓？”

    每次跟他在一起，說起做飯或者與食物有關(guān)的話題，冬寧都頭頭是道，看上去不是對吃飯不感興趣的樣子。

    “沒錢了?！倍瑢幚侠蠈崒嵉溃爸荒軓淖炖锸??！?/br>
    盛譽不太理解她這種做法：“那也不能不吃飯吧?！?/br>
    冬寧道：“你不也是嗎，我都想像你一樣，一放學(xué)就走了，不然再過幾天，要給老師都知道我不吃飯了?！?/br>
    “？”

    冬寧說：“被他們知道怪丟臉的，你每天中午躲在哪里？我也想去?！?/br>
    作者有話說：

    冬寧：被老公知道不丟臉（作者發(fā)癲不關(guān)女兒的事）

    明天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