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胭脂痣(重生) 第56節(jié)

    她脾性是軟,是笨,卻不愚蠢。

    表面和平撕碎了,她不愿再留,說:“三夫人,我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陸崇持著傘,隨云貞轉(zhuǎn)身前,最后看了眼陸旭。

    陸旭也望著他。

    ...

    云貞一行幾人離開蘭馨堂時,陸蔻總算理清思路。

    她知道陸崇的脾性,他會過來,不止是為她解圍,更為云貞,否則最后,就沒必要逼陸瑩他們道歉。

    加之以前,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(jié),這早就超過長輩對小輩的關(guān)懷。

    她眼神復(fù)雜,對陸崇說:“雨越發(fā)大了,小叔,我在乘月閣還有事,先回去了?!?/br>
    接著,她又對云貞:“貞meimei,你若還認我這個jiejie,明日便來找我。”

    南枝給云貞使了個眼色,大抵是陸蔻雖氣她非要在她出嫁前夕搬走,但絕對不會沒有轉(zhuǎn)圜的余地。

    云貞鼻頭微酸。

    眼看陸蔻走遠了,云貞小聲對陸崇說:“七爺,小翠受了傷,我也……”

    星天和小翠共用一把傘,他忙拉住小翠,對陸崇說:“我?guī)е〈湔腋t(yī),貞姑娘你就不必掛心,我們先走一步。”

    小翠被星天拖走了。

    一時,云貞身旁只留陸崇。

    陸崇道:“走吧?!?/br>
    他送她回水天閣。

    云貞點點頭。

    水天閣和蘭馨堂,也就幾步路的距離,自也沒旁的人。

    只是,云貞預(yù)感陸崇想與自己獨處,是有什么事。

    她想起她把霏霏送回去,自己本是要不告而別的,卻終究因這些瑣事,把他牽扯進來。

    那瞬間,她的心仿佛蕩秋千,左搖右擺,難以安定。

    外面的雨越來越大,她裙角也濕了一小片,天色更陰沉了,本來細碎的雨,凝成豆大雨珠,密密打在她頭頂傘上,發(fā)出噼啪悶響。

    這是初夏第一場暴雨。

    一片寂靜中,云貞輕咬了下唇:“多謝七爺?!?/br>
    陸崇沒答。

    他們又走出三步,陸崇只說:“雨很大?!?/br>
    少見他與自己聊天候,云貞打疊精神,小聲回:“是。”

    陸崇:“有一回,我在京郊受了傷,也是這般大雨?!?/br>
    剎那,云貞心中的秋千蕩到最高點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雨聲過大,此時,她突然加重的腳步聲,一定會很明顯。

    她咬著嘴唇,陸崇沒有平白提起這些事的習慣,如果有,那只能是……

    他低下頭。

    烏紗帽掩住他的發(fā)髻鬢角,突出他俊逸眉眼,那雙眼中,涌動著什么。

    他盯著她額間,若有所思:“當時,是額間有點胭脂痣的姑娘,向我搭了一把手。”

    “我一直在找她。”

    云貞睜大眼睛。

    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,檐角,飛濺出一粒粒小小的水珠,水珠又被滂沱大雨裹挾,往下墜落。

    猶如云貞此時的感觸。

    她額間,用的不是羅記最好的脂粉,遮蓋得沒那么好,加上這場雨,他一定知道是她了。

    云貞嘴唇輕顫:“七爺,你、你找錯人了……”

    在她想來,只要脂粉還在,只要自己不承認,陸崇這般守禮的人,又能怎么做呢?他只會后退一步。

    他們之間,一直有一道線,如楚河漢界。

    直到此刻,她從沒想過,他會一反常態(tài),前進一步。

    然而雨幕之中,傘面朝她傾斜,便看男人抬起手,云貞睜大雙眸,親眼看著他越過那條線,指腹倏而按在她額間。

    不等她反應(yīng)過來,他輕輕捻去她額間浮粉,露出那點胭脂痣。

    眼前少女,顯然沒想到他會這么做,她雙眸明亮,卷翹長睫驀地一顫,瓊鼻嬌俏,輕啟檀口,甚至還能見到她的貝齒。

    眉間這點胭脂痣,是田田蓮葉里玉立的荷,是夜幕一角新月下的長庚,更襯她妖而不俗。

    這一瞬,陸崇想起陸曄,羅秀才,陸旭。

    也想起那一行書里的錯字。

    他清醒地知道,自己逾矩了。

    便也明白,他自以為為她好,自以為可以放下,親自為她挑選夫婿,卻緣何在知道她要走的時候,心緒浮動不寧。

    他垂眸看她,緩緩道:“沒有錯?!?/br>
    第四十五章

    ◎逃避是一種本能?!?/br>
    夏時雨來得猛, 收得也急,

    過了雨勢最大的時候, 雨珠漸緩, 變得又細又稠,沿著竹骨傘的邊緣,凝成一粒粒水珠,再“嗒”的一下, 落在傘下人肩頭。

    叫人冷不丁地一驚。

    額間的浮粉, 這般被陸崇拂開, 云貞眼瞳細細顛簸, 下意識后退一步。

    在細雨落在她身上之前, 陸崇伸長手,將傘移到云貞頭上。

    他戴著黑色烏紗帽, 著那身緋紅常服,這般立于雨中, 肩頭很快潤濕了一塊, 睫上沾著雨珠, 卻不顯狼狽, 愈發(fā)俊美清冷。

    云貞發(fā)覺,他那向來沉沉的眼眸, 竟是微微一動。

    若雨珠在寧光湖罅開的波瀾,露出底下漆黑溫潤的石頭,沉默卻發(fā)亮。

    她不愿他淋雨,卻也不敢靠近他。

    好一會兒,云貞低著頭, 抱著一邊手臂, 低聲問:“既如此, 七爺,想做什么?”

    想到他這個動作下的寓意,她不由心驚膽戰(zhàn)。

    若說貞于自己的本心,那她此時,便不愿面對這些事,不是討厭,不是嫌惡,只是不敢面對。

    人對自己無法勝任的狀況,逃避是一種本能。

    陸崇只靜靜看著她。

    她數(shù)了數(shù)十滴雨珠,倏而,聽得他緩聲道:“傘,你拿著。”

    云貞心頭很亂,等反應(yīng)過來時,她已經(jīng)拿過那把竹骨傘。

    這時候再遞回去,也不妥當。

    傘面比一般油紙傘大,還更沉,而她食指指尖觸摸到的傘柄,隱約發(fā)燙,是陸崇掌心余留的溫度。

    她指頭不由微動,垂著眼,道:“七爺,我先回去了?!?/br>
    陸崇應(yīng)了聲:“嗯?!?/br>
    云貞轉(zhuǎn)過頭,一手提著裙角,一邊朝水天閣走去,末了,她腳步定在水天閣大門口,回頭一望。

    雨幕中,緋紅常服的男人一手持身前,一手負于身后,還在原地。

    他在看著她。

    那一瞬,云貞只覺自己的心,似乎被這場雨泡皺了。

    她有些手足無措,收起竹骨傘,低頭掩著額頭,回到東耳房。

    馮氏就在東耳房。

    傍晚酉時三刻,她甫一回府,平日跟她相處還不錯的嬤嬤,就給她通風報信。

    馮氏又氣又急,不過,她忙活了半年多生意經(jīng),性子也歷練得冷靜,知道陸蔻在,便著人去請陸崇。

    這事下策便也沒辦法,這樣,陸崇為云貞出頭,也可以有陸蔻掩過去。

    為防止姜香玉再搜東耳房,她先回來藏東西。

    畢竟,除了那五十兩銀子,她還和云貞攢了二十兩銀票,要緊的是,那極為貴重的小金貓,和周潛的荷魚紋玉佩。

    哪個被發(fā)現(xiàn),對云貞名聲都極為不利。

    眼下,她將東西藏在身上,正要從水天閣出去,云貞正提著一把傘回來。

    馮氏將她打量個遍,見她衣裳齊整,沒受皮rou罪,終于放心,道了聲阿彌陀佛。

    只一點,云貞額間胭脂痣,竟露了出來!

    云貞遇到馮氏,眼淚就止不住地掉,巴不得在蘭馨堂受的委屈,都哭出來好。

    她只有在馮氏面前,還是個孩子。

    馮氏拉著云貞躲進東耳房,又著急,又心疼,問:“貞娘,他們是不是為難你?”

    云貞哭得眼尾微紅,她帶著點鼻音,道:“不礙事,七爺幫了我?!?/br>
    馮氏又驚又懼:“胭脂痣的事叫陸旭那崽子知道了?”

    聽著姆媽的關(guān)懷,云貞心里一暖,她搖搖頭,安撫她:“姆媽,我沒事,額間浮粉是在路上掉的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