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蛛 第2節(jié)
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? 為什么會變成現(xiàn)在這樣? “同學?你還好嗎?” 一名好心的女老師在她身旁停下腳步,擔憂地拍了拍她的肩膀。 解憶無力的身體倒向一邊,摔倒在地的同時,她仍牢牢握著正在視頻的手機。 女老師嚇得驚呼一聲,連忙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。 “喂,120嗎?這里是江大平湖校區(qū),有學生在圖書館前暈倒了……” 短短片刻,解憶身邊便圍了一大群人。 他們在說什么做什么,解憶都無心關(guān)注。 她徒勞無功地喘息著,激烈的心跳聲似乎要震碎耳膜,她無法控制僵硬的身體,直勾勾的眼中只有母親沉穩(wěn)的身影。 她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——哪怕生命,祈求著最后一刻,母親還能回心轉(zhuǎn)意。 她還沒來得及告訴過母親,她愛她。 解憶翕動著發(fā)青的嘴唇,努力想要說出什么,但出口的只有些微的泣音,溫熱的眼淚順著臉頰流進嘴角。 比海水更加苦澀。 “不要為我傷心,憶憶?!?/br> 畫面中的母親前所未有的溫柔。 “只要你我相信,我們就還會相遇。” 在從容的微笑中,母親堅決地踢倒餐椅。 人群中發(fā)出幾聲恐懼的尖叫。 錐心的疼痛像一把利箭,由母親瞄準發(fā)射,貫通了解憶的心臟。 她痛苦的喘息宛如小獸的哀嚎,握著手機的那只手骨節(jié)發(fā)白,而另一只手,則像是要將心臟直接抓出一樣摳著胸前的衣服。 母親的雙腿在半空中繃直,兩只手用力地抓住脖子上的尼龍繩,沒有掙扎,沒有搖晃,母親的個人意志戰(zhàn)勝了求生的本能。 究竟是什么樣的信念,讓她能夠做到這步? 鉆石的光芒在空中閃爍,就像流星。 不知過了多久,流星墜落。 母親的身體松弛下來,雙手在腿邊微微擺動,她垂著頭,神色寧靜,就像睡著了一樣。 無法挽回了。 解憶的意識逐漸迷離,任由絕望的純黑侵染她的視野。 被她死死握在手里的手機,在一瞬的黑暗后,母親的尸體消失無蹤。 活生生的母親再次出現(xiàn)了。 她幾乎占據(jù)整個屏幕,微笑著問: “憶憶,你在忙嗎?” “你在什么地方,信號不太好。你能走到開闊有人的地方去嗎?” “能聽清了?!?/br> “今天是你二十歲生日,憶憶,生日快樂?!?/br> 解憶瀕臨崩潰的理智花了好一會時間才意識到這是什么。 是錄像。 是播放完畢之后自動循環(huán)的錄像。 母親不僅死了,甚至死在這一刻之前。并且大費周章地設(shè)置了自動撥打視頻電話的程序,讓解憶能夠親眼目睹她的死亡。 解憶幾乎要帶著淚水笑了出來。 對于母親,她確實一無所知。 解憶感覺自己被運上了急救車。 還在通話的手機死死地攥在毫無血色的手心里。 “只要你我相信,我們就還會相遇?!?/br> 錄像里的母親又一次說道。 急救車里,心電監(jiān)測儀急促地跳動著。 擔架旁的急診科醫(yī)生正在焦急地聯(lián)絡(luò)醫(yī)院,患者是晚期心臟病發(fā),恰好有一個生前簽署了遺體捐贈,剛剛因上吊自殺身亡被送到醫(yī)院的死者可以與她配型。 在急促的鳴笛之后,解憶被抬下救護車。 擔架床的四個輪子在首都綜合醫(yī)院的光滑瓷磚上飛馳,無數(shù)壁掛式叫號機與她擦身而過,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調(diào)一刻不停地往里輸送冷氣。 戴著氧氣面罩的解憶被推入手術(shù)室。 隨著麻醉劑的吸入,她的意識漸漸沉入黑黝黝的深海。 混沌中,她看見了一絲光亮,那是家的燈光。十八歲的她興高采烈地回家,為自己準備的禮物是一雙送給母親的高跟鞋。 她從沒見過母親打扮,也許是怕麻煩,也許是為了方便。 解憶想要補足母親失去的色彩,用了一個暑假的時間在蜜雪冰城打工:每天最少八小時的站立,中途沒有絲毫坐下歇息的機會。 她用親手掙來的錢,精心挑選了一雙鑲著方形碎鉆的寶藍色高跟鞋送給母親。 母親笑著收下了,但從未穿過。 直到今天。 母親穿著這雙鞋,走上了絕路。 “大出血……準備除顫……” 朦朧的光線,從遙遠的地方灑落在解憶的眼皮上。 耳中的聲音越來越遠。 最后化為一聲沒有起伏,長長的“滴”聲。 意識即將消散,屬于她的過去,現(xiàn)在和未來,全都將不復存在。 一切都結(jié)束了。 她唯一的遺憾,就是到死都不曾走入母親的內(nèi)心。 來時孤獨,死時亦然。 她和母親,都是如此。 作者有話說: 食用須知 1.所有地名和建筑名都是虛構(gòu) 2.每周休息一天,其他時間無特殊情況日更 冷門題材,歡迎在評論區(qū)進行劇情討論 第2章 ◎即便只有她一個人,她也會改變母親的命運?!?/br> 滴—— 尖銳的鳴叫讓解憶睜開眼。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(yī)生正撲在對面病床進行緊急搶救,白大褂里掩映著磨毛的格子襯衫,大約是家屬的幾人對著病床上白發(fā)蒼蒼的老人哭喊著mama。 狹窄擁堵的過道上一張接一張地拼著病床,兩個紅白條紋的痰盂放在走廊上,穿著病號服的男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地咳嗽著。 窗外陽光明媚,熱浪一波波涌來,只有緊閉著房門的病房門縫里透出絲絲清涼。 解憶從醫(yī)院墻邊的排椅上站了起來,困惑地看著眼前鮮活的一切。 她為什么在這里?她不是…… 對了,母親! 解憶一個激靈,想要拿出自己的手機,卻發(fā)現(xiàn)身上空空如也。情急之下,她不得不向身邊的人借電話。 問了三個人,才有阿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,從手提包里拿出灰色的諾基亞。 見多了各式各樣的智能手機,眼前這個只有兩根手指寬的黑白屏幕讓解憶愣了愣,好一會都沒找到往哪里撥號。 “點這里。”阿姨指了指屏幕一處。 得到指點后,解憶撥出母親的號碼。 “感謝那是你,牽過我的手,還能感受那溫柔……” 當音樂響起的那一霎,解憶以為自己打錯了。 母親從沒設(shè)置過彩鈴。 她放下電話一看,號碼又是正確的。 “沒打通?” 阿姨覷著她,一副隨時準備好收回手機的模樣。 “打通了?!?/br> 解憶立即把電話放回耳邊。 她不安的目光四處游移。一名瘦骨嶙峋的老年人正在病床上擺弄一個黑色的收音機,隨著他將音量旋到最大,收音機里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。 “2005年第4號臺風納沙,經(jīng)過九天發(fā)展已在日本以南海域逐漸減弱,預(yù)計將在11日的日本以東海域洋面上消失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