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蛛 第21節(jié)
“解揚。”她說,“我們的同班同學(xué)之一?!?/br> “他死了?” 唐柏若沉默了好一會才回答。 “我只知道他失蹤了?!?/br> “一直沒有找到?” “一直沒有找到?!?/br> 就在這時,馮小米像是再也忍受不住空氣里的重壓似的,崩潰地喊道:“所以呢?這是解揚變成鬼來報仇來了?!” “你他媽別大呼小叫,還嫌這里不夠亂嗎?” 高山遙的斥責(zé)多少缺乏平日趾高氣揚的威勢,他強壓著恐懼,難掩面色的慘白。 宗相宜強打著精神站著,牟老師則明顯是所有人里面最慌亂的一個。 “這下可怎么辦?哎喲,看看你們做的什么事!這解揚不是失蹤了嗎?怎么連遺像都有了?這可不關(guān)我的事??!” 他推了幾下老花眼鏡都推不上去,哆哆嗦嗦的手指像是多年的帕金森患者。 他們竭力粉飾的太平,在這張少年遺像的面前,轟然倒塌。 “小遙,你們高中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?”高山寒皺著眉問。 “我他媽怎么知道!” 高山遙的暴躁里混雜著心虛和恐懼。 四班的所有人都是如此。 除了唐柏若。 解憶看向年輕的母親。她靜靜地站在防線崩潰的那群人之中,就像是被玻璃墻隔起來的海浪,絲毫不為他人的節(jié)奏所動。 唐柏若凝視著那張黑白遺像,臉上無悲無喜,只有發(fā)白的嘴唇微微下墜。 她的眼眸里,有悲傷悄聲流動。 第14章 ◎“你們快來,我發(fā)現(xiàn)了對講機!”◎ 曾經(jīng)的四班學(xué)生, 幾乎是逃一樣地離開了掛有少年遺像的宴會廳。 除失蹤的周然以外,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坐在餐廳里。 一個小時前滿溢在這里的番茄湯味道已經(jīng)消散了。只剩下滿臉凝重和驚惶的人,如驚弓之鳥般群聚在一起。 當(dāng)魚群再次造訪玻璃墻外的時候, 原野開口了: “事到如今, 高山遙,該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了。” 這一回,誰都沒有發(fā)出異議。 “……我真的不知道是誰策劃了這一切。”高山遙頹然道, “是,我邀請你們確實別有目的,但我和之后的事情真的不相關(guān)。” “你為什么要將大家聚集到一起?”解憶問。 高山遙沉默了一會。 “兩年前, 我收到了一條匿名勒索短信?!彼f, “第一次, 要的是三十萬。第二次, 要了五十萬。第三次, 說是最后一次了, 我給了一百萬?!?/br> 接下來的發(fā)展,解憶已經(jīng)猜到了。 “前不久,他又發(fā)來短信, 說是要兩百萬, 一次付清,再也不會糾纏我?!?/br> 高山遙捏緊了放在桌上的拳頭,表情變得陰狠。 “我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話, 我都不會再信了。通過熟人介紹,我雇傭了國內(nèi)最頂尖的私家偵探調(diào)查背后勒索我的人。在他的建議下, 將有可能參與到這件事里的人邀請到一起。后面的事情……你們都知道了?!?/br> “這個人用什么來勒索你?”原野問。 高山遙的表情變得防備:“我不會說的。” “都現(xiàn)在了你還想隱瞞?” 高山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, 拒絕回答原野的問題。 解憶換了個方向, 問道:“這個私家偵探叫什么名字?” “我們是在網(wǎng)絡(luò)上聯(lián)系的,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,只知道他在國內(nèi)偵探界十分有名,解決了很多客戶的難題?!备呱竭b說,“他和我聯(lián)系的id,就叫x。” 在場眾人神色疑惑,只有馮小米一個激靈道: “我聽說過!天涯論壇上稱他為‘無所不知的x’,你想知道的所有事他都能幫你調(diào)查出來!” “這個x很有問題?!痹罢f,“解揚還有在世的親人嗎?” “……他有一個哥哥,但不知道現(xiàn)在在做什么?!备呱竭b說。 宗相宜看向唐柏若,說:“唐柏若和馮小米應(yīng)該知道吧,你們不是一個村出來的嗎?” “我和他可不熟!”馮小米生怕扯上關(guān)系,大聲說道。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語的唐柏若身上。 過了一會,她緩緩開口道: “我們是一個村子里長大的。他爸爸是個農(nóng)民,在他高三那年去工地打黑工,冒夜翻越高速公路回家的時候被車撞到,當(dāng)場人就沒了。他mama原本也是農(nóng)民,后來一次高燒把腦子燒壞了,生活難以自理。解揚失蹤以后,政府福利機構(gòu)帶走了他mama。他的確有個哥哥,但常年在外地讀書,很少回村子里來,聽說前幾年患上了絕癥,已經(jīng)去世了?!?/br> “這么說來,除了他mama,世上已經(jīng)沒有親人了?”原野問。 “據(jù)我所知,是這樣?!?/br> 原野看向馮小米,后者驗證了唐柏若的說法:“解揚家里的情況確實是這樣,他那個哥哥是我們村最早的大學(xué)生,很早就出去了。他mama是個智障,出門就不認(rèn)路,還搞丟過幾次,解揚他爸還在的時候,總是把門窗鎖好了再出門。我考上大學(xué)后也沒回村里過,后來的事就不清楚了。” “除了親人報復(fù),也不排除愛人、摯友復(fù)仇的可能性。你有想到什么可能的人選嗎?” “除了唐柏若還有誰!”高山遙說,“解揚讀書時候就和她走得最近!” 唐柏若冷冷道:“無能狂吠?!?/br> 高山遙氣得面紅耳赤,你了半天說不出來話。 “高山遙和陳皮、馮小米,當(dāng)年是和解揚感情不好,這個,這個解揚的失蹤,也可能多多少少和他們有些關(guān)系……”牟老師說,“但其他人呢?我可是完全無辜的??!” “你別瞎說??!什么跟我們有關(guān)系!”馮小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,“再說了,當(dāng)年要不是你行方便,解揚能和我們住在一間宿舍嗎?” “你你別亂說——”牟老師像被舌頭燙到,說話都結(jié)巴了起來。 原野打斷他們浪費時間的狗咬狗,開門見山道:“解揚失蹤那一天,都發(fā)生了什么,有誰見過他?” 眾人面面相覷,最后是唐柏若先開口。 “解揚失蹤那天,是1997年的4月18日,那是一個星期五。距離高考,只有不到兩個月時間。”她緩緩說道,“放學(xué)離開學(xué)校的時候,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。他說要先去一個地方,讓我自己回家。” “他沒有說去什么地方,做什么事,見什么人嗎?”原野問。 唐柏若搖了搖頭:“……我沒有想到,那就是我見到他的最后一面?!?/br> “其他人呢?”原野嚴(yán)肅的目光掃視過其他人,“還有人在那天見過解揚嗎?” 高山遙三人用眼神交換著神秘的訊息。 原野一眼就看了出來,呵斥道:“現(xiàn)在還不說,還要等什么時候再說?!” 馮小米和陳皮用遲疑的目光看著高山遙,后者頓了頓,不情不愿地開口了:“那天,是我把他叫到郊外的。馮小米說要帶我去捉螃蟹,我就叫上了解揚,讓他給我打打雜——” “詳細(xì)說說你們都做了些什么?!痹霸诓妥狼罢笪W?,肅然的表情讓對面的三人組都不敢輕視。 “那天,我們是臨時起意……馮小米說有個捉螃蟹的好地方,要帶我去?!备呱竭b說完,把目光投向了馮小米。 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原野問。 “就是一座荒山,沒有名字。”馮小米說,“山上有溪流,每到春天那小溪里就會有許多螃蟹。因為不在縣城了,所以去的人很少,我也是一次偶然機會發(fā)現(xiàn)的。那是我的秘密基地?!?/br> “我們那天是四個人一起去的,高哥、我、陳皮、解揚——” 陳皮點了點頭,表示認(rèn)可馮小米的話。 “我們一直玩到太陽下山,捉了滿滿一桶螃蟹,然后就各回各家了?!瘪T小米說,“解揚那時候還好好的,我們?nèi)l也沒把這事兒放心上。誰知道兩天后上了學(xué)校,卻聽說解揚失蹤了——” “說不定是在山里迷路了?!标惼ぢ柫寺栍疫吋绨?,“山上沒有路,我們都是馮小米帶的路。他一個人回家,搞不好沒找著路,在林子里迷失了?!?/br> “難道不是你們誰動了手?”原野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。 “你是電視劇看多了吧?”高山遙說,“是,我承認(rèn),我panpan看他不順眼,明里暗里給他使了許多絆子。但我們有什么深仇大恨嗎?殺人要坐牢的道理,難道我不懂?他解揚算什么東西,值得我為他去坐牢?” “你們呢?”原野看向另外兩人。 陳皮和馮小米都斷然否認(rèn)自己在之后有接觸過解揚,并對其不利。 根據(jù)他們?nèi)说恼f法,四個人陸續(xù)離開,誰都沒有在之后見過解揚。解揚自此失蹤,直到八年后,他的遺像出現(xiàn)在水中維納斯。 “幕后黑手將我們困在這里,一定有他的目的?!痹罢f。 解憶同意這一點。 “這個人提前為我們準(zhǔn)備好了足夠的食物,水電都能正常使用。”解憶提出一個想法,“會不會是他希望我們?yōu)樗页霎?dāng)年的真相,找到解揚的所在?” 眾人沉默了片刻。 “可是……知道解揚去了哪里的人,不是只有他們?nèi)齻€嗎?”牟老師懷疑的目光投向高山遙三人組。 高山遙沉下臉,眼皮子憤怒地抽動了兩下。 “牟雞換,你別給臉不要臉。還要我說多少次,解揚的失蹤和我沒有關(guān)系?!?/br> 這是解憶第一次聽到牟老師的全名。 隨著這個帶有明顯賤名性質(zhì)的三個字落到空氣里,牟老師的臉明顯扭曲了一下。他因歲月流逝而變得干癟的嘴唇用力抿在一起,面上覆滿了冰霜。 他不再說話。 “不是我?!标惼るp手一攤,顯得很無所謂。 馮小米也急忙說道:“也不是我!” 三個人都不承認(rèn)解揚的失蹤和自己有關(guān),剛剛有了進(jìn)展的調(diào)查又停滯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