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不是重逢，陳展星已經(jīng)忘了陸姩。

    這時，他想起了初見的情景。

    陸姩穿著黛青的旗袍，和男朋友牽手，緊扣不放。她可能察覺到了陳力皓露骨的目光，半個身子藏在男朋友的身后。

    她的男朋友偶爾低頭和她悄聲耳語。

    她溫柔回望，明晃晃的愛意，格外招人。

    那一抹溫柔笑容，如今在她的臉上已經(jīng)見不到了。哪怕她偽裝得再美麗，眼睛里的那盞瑩燈也亮不起來。

    只有那個男人才是她生命之重。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。

    “你要聞到什么時候？”彭安冷漠地打斷了陳展星的回憶。

    “聞多幾次就習(xí)慣了?！标愓剐钦燮疬@封皺巴巴的信。

    彭安抽走那張紙，鼻子一吸：“太臭了?！?/br>
    陳展星又把信拿回來：“美麗又聰明的女人，才是寶貝?！?/br>
    彭安沉默。

    他不喜歡女人，尤其是毒蝎子。

    第25章

    但是，多荒誕。

    陸姩這次分到的是四人間。

    進(jìn)去的第一天，一個短發(fā)女人上前攔住了她，輕蔑地問：“犯了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“殺人?！标憡ɑ卮鸬梅浅Ｗ匀?。

    短發(fā)女人指指另外兩個人，“我們都?xì)⑦^?！闭Z氣稀松平常。

    陸姩明白了，這里住的都是兇犯。

    除了短發(fā)女人，另一個怯生生的，還有一個則沮喪嘆氣。

    這是各人各自的選擇，陸姩很鎮(zhèn)靜，她現(xiàn)在只等魏飛滔的結(jié)局了。當(dāng)天下午，她被帶了出去問話。

    審問的巡捕是張均能。

    他一身制服，清雋挺拔，眉目如玉。見到她，他眼里閃過一抹柔和。

    陸姩捕捉到這一瞬，低頭彎了彎嘴角。

    田仲撞了下張均能，悄聲提醒說：“這是審訊室。”后半句沒出口的是：請不要和犯人眉來眼去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?！睆埦苷{(diào)整好狀態(tài)，在椅子坐下?！瓣憡??！边@是他第一次以全名稱呼她。

    她抬起頭。

    田仲搓了搓左耳：“去年，你來報警的案子由呂愷結(jié)案?，F(xiàn)在我們發(fā)現(xiàn)案情有疑點，將重新徹查此案。請你配合說明。”

    “是?！彼敝笨粗鴱埦埽拔倚枰獣r間慢慢陳述?！?/br>
    張均能低下頭，握筆的手在紙上點了兩下，留下一道淺淺的黑墨。他忽然說：“給她一杯溫水。”

    田仲起身去外面倒水。

    陸姩略略仰頭。審訊室，白灰墻，冷調(diào)光，無一不透出壓抑。她閉了閉眼，聽到田仲一聲：“給，溫水?！?/br>
    “謝謝?！彼p手接過。

    “不客氣。”田仲無聲嘆息。想也知道那段慘痛的遭遇是她最大的創(chuàng)傷，他們在這里聆聽案情，何嘗不是在給她傷口撒鹽。

    陸姩喝了一小口水。水溫剛剛好，潤喉而不燙口?！耙粋€陳年舊案，沒有證據(jù)，你們?nèi)绾畏?？?/br>
    “陸姩。”張均能仍然低著頭，那只筆在紙上畫了幾條橫線，“你敘述一下案發(fā)經(jīng)過?！?/br>
    她看他一眼，目光移到了水杯中：“好。”

    她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。

    當(dāng)巡捕那么多年，張均能和田仲哪里猜不出案發(fā)情況。那些人全都不是善茬，她生理、心理承受的傷痛可想而知。

    陸姩說完，放下了杯子。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田仲嚴(yán)肅地說，“有問題我們會再來?！?/br>
    陸姩被戴上手銬，一步一步往里走。

    張均能看著她的背影。她身形清瘦，寬大的囚服顯得空蕩蕩的。

    “走了。”田仲提醒說。

    張均能收回了目光。他明白她想借他的力量替她男朋友報仇。他為她做的，是一個巡捕本該做的。

    談不上利用不利用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陸姩被捕了。

    魏飛滔非常痛快，邀請彭安和陳展星過來尋歡作樂。

    他犯不著為了一個女人，甩掉彼此的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魏飛滔讓手下去安排，說：“女人嘛，找一個雛，要漂亮的。另外要一個酒量好的，裝成傻白甜就行了?！?/br>
    漂亮的，給陳展星。

    傻白甜是彭安的喜好。

    這兩個女人挑得極好。

    酒后的彭安，比較不排斥女人。這時，正有一個美女給他按摩肩背。他似是休息，半躺在沙發(fā)。

    茶幾上的酒，空了半瓶。

    陳展星和衣衫不整的紅衣女人親了兩下，問：“上哪找的這小美人？”

    “嘿嘿，你喜歡就好?！蔽猴w滔松了松領(lǐng)帶，坐下了，“彭安呢，這女人不討厭吧？”

    彭安睜開眼：“還好。”

    魏飛滔身邊也坐了一個大美人，但他沒什么心思：“我有個生意，想托二位幫個忙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生意？”陳展星心不在焉地問，他繼續(xù)親吻紅衣女子的臉。

    彭安又閉目養(yǎng)神了：“哦。”

    陳展星吻著紅衣女子的鎖骨。

    紅衣女子迷蒙地嚶嚀一聲。

    魏飛滔拿起酒杯，碰了碰陳展星的杯子：“這個事吧……”

    清脆的玻璃聲拉不回陳展星的注意力。他用牙齒咬開紅衣女子的肩帶，沙啞地說：“像是雛子香。”

    魏飛滔重重地把酒杯放下：“女的先出去?！?/br>
    陳展星抬起頭，鳳眼細(xì)長，勾著酒興和縱情：“嗯？”

    魏飛滔揮手：“有女人在，談不成事。”

    女人們嬌滴滴的應(yīng)聲，起身出去。

    陳展星問：“這美人不是給我的？”

    “是給你的?！蔽猴w滔抹了下臉，“允我五分鐘說事。”

    陳展星的長臂橫在沙發(fā)背：“你有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魏飛滔低了低嗓子：“我有一批鎢砂，要出貨。”

    彭安：“走私？”

    魏飛滔：“你說話就不中聽?！?/br>
    彭安平靜：“聽說日軍到處收購鎢砂。你不會賣給日本人吧？”

    魏飛滔：“換個說法，我是去賺日本人的錢?！?/br>
    陳展星：“你爸不是和日本人勢不兩立嗎？”

    “他是老古董，腦子轉(zhuǎn)不過彎。能賺錢，我管他日本人還是中國人?！蔽猴w滔笑，“拜托你倆出面打點打點。”

    彭安：“我沒本事?！?/br>
    魏飛滔：“市政府秘書長的私人顧問，你謙虛了?！?/br>
    彭安推給陳展星：“公董局華人委員的兒子來頭更大?！?/br>
    陳展星：“我不能插手這生意，風(fēng)險高。”

    魏飛滔：“念在我們交情上，支支招。”

    彭安繼續(xù)品酒，一聲不響。

    陳展星靜了片刻：“這樣吧，我有一個出貨的船運?！?/br>
    魏飛滔：“真的？”

    陳展星：“我有條件?！?/br>
    “說，只要別拿我的命就成?！蔽猴w滔咧嘴一笑。

    “要不了你的命?！标愓剐亲绷?，“我記得，去年五月，你在戲院拍了照片？”

    魏飛滔皺起眉：“你要這個干嘛？”

    陳展星盯著魏飛滔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說：“我要你把照片給我。”

    魏飛滔的眉頭皺得更緊：“為什么？”他忽然發(fā)現(xiàn)，久久欺壓在他心頭的危機感，不止來自陸姩，還來自彭安和陳展星。

    彭箴是彭安的親弟，陳力皓是陳展星的堂弟。陸姩也許是他們的殺弟兇手。

    彭安、陳展星和陸姩……有什么內(nèi)/幕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