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天是十二月十日。

    作者有話說：

    姩：古女子人名用字。美女。

    本文是《芍藥迷宮》續(xù)集。

    第2章

    這是他的目的地。

    明明有一股氣力需要紓解，可陳展星非常懶散。

    人不動，思緒浮游。

    他計算著自己和陸姩的上工時間。他要不要為了一個月兩次的見面，繼續(xù)忍受那群臭烘烘的男人？

    這是孰輕孰重的問題。

    陳展星去了澡房。

    在“嘩嘩”的水聲里，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。

    很久不見女人，他對那一抹雪白念念不忘。不僅如此，他洗完回到鋪上，想了半天才入睡。

    人睡著了，夢里仍有陸姩。

    夢回到一個畫面，陸姩靠在男朋友的肩上，聽到陳力皓叫人，她轉(zhuǎn)過臉來。

    明眸皓齒，絕色驚艷。

    在場的男人，個個比她的男朋友有地位，有勢力。她卻不留意別人，水汪汪的眼睛定在男朋友的臉上，溢滿nongnong的愛戀。

    她和男朋友手牽手，藏不住嘴角的微笑。要不是有旁人在場，恐怕要躲進(jìn)男朋友的懷里去。

    兩人的恩愛，十分礙眼。

    陳力皓笑了幾聲。

    陳展星聽到那笑，就知道他們起了什么心思。

    如果事情沒有發(fā)展到陸姩復(fù)仇，陳展星永遠(yuǎn)是一個旁觀者。

    在夢里，他走近，看清了這一個女人。

    皮膚白，沒了血色一樣的慘白。她咬下唇，咬破了皮，眼眶通紅，怒瞪著幾個男人。她發(fā)抖著為男朋友哀求。

    陳展星勾住她小巧的下巴，逼她抬起頭。

    這樣的陸姩不是最美的，她最勾人的應(yīng)該是復(fù)仇時彎起的笑臉，宛若利刃，刃上反光。

    這時，淚眼婆娑的她突然對他笑了。

    陳展星想，男人見到這一雙煽惑的眼睛，肯定甘愿死在她的裙下。

    他貼近，低聲問她：“是笑里藏刀嗎？”

    “肯定啊?！标憡ńz毫不掩飾對他的殺意，尖利的指甲扣進(jìn)了他的皮膚。

    陳展星反而笑起來：“我多少年沒有對手了?！?/br>
    她的雙手纏上他的肩，吐氣如蘭：“你不怕死？”

    他摟住她的腰：“牡丹花下，我躍躍欲試?！?/br>
    她繼續(xù)笑，是他樂意見到的媚笑，想要把所有不聽話的男人收入囊中。這一張惹禍的臉是無往不利的美人計。此刻就算她手里有刀，他都恨不得吞下去。

    多余的男人早就散開了，畫面中只剩下他和她。四周火光沖天，燒起一片灼熱。

    陳展星猛地睜開了眼。

    夢醒了，又回到充滿汗味的房間。角落里鼾聲如雷。

    陳展星摸摸褲子，坐了起來，他往枕頭下拿煙，叼上了，又找不到火柴。

    他咬一口煙，聞不到煙絲的味道，周圍彌留著夢境的女人香。

    他接二連三地夢見了她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東五山的天空泛出魚肚白。

    陳展星一夜沒睡。

    早上，錢進(jìn)遞過來火柴盒。

    陳展星抽完了一支晨煙，仍然懶散。

    早飯時間，他到食堂買了一份報紙。

    說到報紙生意的由來，要講講之前的一個犯人。他進(jìn)來時，剃了大半個光頭，梳起長長的辮子。待了十年出去，他震驚地發(fā)現(xiàn)，外面沒有了阿哥格格。

    大清亡了。

    獄警嗅到商機(jī)，開始倒賣舊報紙。日期是五天前的，聊勝于無。這是東五山了解外面的唯一方式。

    報紙不便宜，以往常常是幾個人湊錢買一份，大家輪流閱讀。

    陳展星非常大方，天天買一份。

    今天的頭條版面是一個連環(huán)殺人案。

    一人說：“哪天兇手被抓，肯定是進(jìn)東五山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也要抓得到才行?！卞X進(jìn)記得，他已經(jīng)見過幾次關(guān)于這案子的報道了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近來的大上海，一到下雨天，人心惶惶。市民失蹤的失蹤，死人的死人，巡捕房卻連兇手的高矮肥瘦都不清楚。

    五天前，案子上了頭條新聞。

    至今，巡捕房接連開了五天的會。

    這天早上，張均能剛到巡捕房，被田仲叫住：“開會。”

    會議室的墻上貼了一張上海地圖，其中畫了三個叉，旁邊寫了三個字：雨夜案。

    登報的這一個案件，已經(jīng)有三個案發(fā)現(xiàn)場，時間都在暴雨夜。第四場暴雨之后，暫時沒有命案，但在那一天，有一個女教師失蹤了。

    田仲：“結(jié)合前面三起連環(huán)命案的分析，失蹤案可能要并案?！碑?dāng)巡捕當(dāng)久了，他對案情的判斷多少有直覺。他希望這份直覺是荒謬的疑心病。

    坐在首席的副巡正在分析案情。

    一個巡捕一邊聽，一邊快速寫字，筆尖擦過紙張，“嘶嘶”直響。

    聽在張均能耳中，跟下雨似的。他問：“下一場暴雨是什么時候？”

    田仲：“據(jù)預(yù)測，未來的十天是大晴天?！?/br>
    對于尚未抓到兇手的案子來說，這是一個好消息。

    案件的線索沒有隨著巡捕房壓力的增多而增多。會議結(jié)束的時候，大家的意見和昨天會議結(jié)束時一樣。

    張均能和田仲留在會議室，他們倆的手頭上還有另一個案子。

    十天前，一個流浪漢在一處荒野發(fā)現(xiàn)一具尸體。死者面目全非，泥沙混著腐rou，黑黃如土。唯一跳脫的顏色，是死者穿在身上的大紅大紫旗袍。

    法醫(yī)判斷，這人的死亡時間是一個多月前。

    當(dāng)巡捕把尸體搬開，底下露出來一張泛黃的紙。紙上字跡早已模糊，有個錢姓人名，后面是一串污漬斑斑的數(shù)字。

    巡捕花了幾天時間，復(fù)原了那些數(shù)字。

    田仲猜測，這是電話號碼。他撥了電話過去，果然有人接。

    對方是一個掮客。聽到巡捕查案，他說：“我們公司的人都用這個號碼。長官要找哪位？”

    田仲：“一個姓錢的人。”

    掮客：“錢？我們這里沒有姓錢的人?！?/br>
    田仲：“之前是否有離職的？”

    掮客查找了公司員工檔案，發(fā)現(xiàn)一個錢姓人員。

    田仲：“這個人叫錢進(jìn)。九月犯了事，正在坐大牢?！?/br>
    張均能：“犯的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“把一個師長的侄子打成殘廢?！碧镏購囊麓飱A出一張紙，“我昨天忙了一整天，今天輪到你去跑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錢進(jìn)在什么監(jiān)獄？”張均能正要去接。

    田仲把紙條塞到張均能的上衣口袋：“你猜?！?/br>
    張均能拿出紙張，這是他的目的地——東五監(jiān)獄。

    第3章

    彭長官，您慢走。

    今天去東五山的人，還有彭安。

    他和張均能出發(fā)的時間不一樣。一個車速快，一個車速慢，恰巧地，兩人都到達(dá)了大門外。

    巨大的黑門鐵條交錯，鑲嵌了大大小小的鐵釘，監(jiān)獄的標(biāo)識簡單明了。

    張均能和彭安幾乎是同時下車。兩人沒有主動打招呼，除了陸姩的事，他們的交集為零。

    大門發(fā)出刺耳的金屬轟轟響。

    彭安和張均能各自出示證件，進(jìn)去之后，一個向左，一個向右。

    秋風(fēng)裹著刀子，彭安不得不拉高了衣領(lǐng)。走幾步，他回了頭。

    張巡捕果然不是來見女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