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想想，東五山的北風(fēng)寒涼刺骨，再水嫩再滑膩都要被吹干了。彭安又說：“五十歲。”

    店員震驚不已。她曾聽說，近來的好些富太太，都喜歡和年輕男人結(jié)伴玩耍。眼前的這位，俊美白皙，是男人中的上品。

    彭安不想了。“所有年紀(jì)的，各來十盒?！惫芩裁礆q數(shù)，由她自己選去。

    他爽快結(jié)賬，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
    店員笑盈盈地問：“先生，需要我們禮盒包裝嗎？我們還會編一個同心結(jié)，轉(zhuǎn)達(dá)你的愛意?！?/br>
    店員指了指盒子。

    粉紅盒子印滿了純白花朵，以金銀漣漪作點(diǎn)綴。同心結(jié)系在盒子一側(cè)，一深一淺的紅絲帶，頗有法式浪漫風(fēng)情。

    “不需要?！迸戆怖涞鼗卮?，“我沒有心上人?！?/br>
    店員但笑不語。

    彭安轉(zhuǎn)念一想，又說：“禮盒包裝?！?/br>
    同心結(jié)，寓意心心相印。他沒有心上人，“別人”可以有。

    這個“別人”，當(dāng)然是彭安欣賞的張巡捕了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第二天早晨，一具尸體被沖上河岸。

    路過的小男孩是第一發(fā)現(xiàn)人。他見那人一動不動，以為那人溺水了，急忙呼喊。

    一個中年男人路過，跑去河岸，才知道這是尸體。而且不是因?yàn)槟鐢馈勒叩谋澈蟊煌绷艘粋€大窟窿。

    巡捕房接到報警電話，立即封鎖河岸，展開調(diào)查。

    張均能上午去查另一個案子，將到中午才回到巡捕房。

    田仲坐在辦公桌上吃飯，三兩口送進(jìn)嘴里，嚼幾口咽下去速度飛快。

    張均能問：“核實(shí)早上的尸體身份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死者的衣服和失蹤女教師對上了，已經(jīng)安排家屬來認(rèn)尸。”田仲說，“等法醫(yī)鑒定出來，如果和雨夜案有關(guān)聯(lián)，就并案處理?！?/br>
    幾句話的功夫，田仲吃完了飯，拿起杯子灌了一口水：“這陣子沒下雨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希望破案之前，天天都是大晴天?！睆埦茏聛?，“荒野案有線索了。我調(diào)查了幾個失蹤新聞，有個名叫喬麗的女人，一個月前失蹤了?！?/br>
    田仲拉過椅子：“死者的死亡時間和喬麗失蹤的時間，正好對上?！?/br>
    “剛才，報社送來這個?！睆埦馨岩环輬蠹埛诺阶郎?，“喬家刊登過尋人啟事。”

    照片是一個女人的上半身。女人面容俏麗，笑意嫣然，穿的旗袍和死者身上的那件大紅大紫旗袍很是相像。

    田仲看著尋人啟事。

    “喬麗，女，二十七歲，身高一米六五。于十一月五日下午三點(diǎn)，從家中離開后失去聯(lián)系。當(dāng)天身著一條紅紫花旗袍。

    如本人見啟事，請速回家，家人非常著急。

    有知其下落者，請聯(lián)系以下號碼。”

    田仲撥打了聯(lián)系電話。

    響了三聲，那邊接起來，是一個粗獷嗓音的男人：“你好。”

    田仲：“你好，這里是巡捕房?！?/br>
    “巡捕房？”頓了一下，對方著急地問，“是不是喬麗有消息了？”

    田仲和張均能交換了一個眼色，說：“不確定?！?/br>
    對方：“?。俊?/br>
    “我們有些事想要了解一下，請問你住在哪里？”田仲記下地址，出發(fā)去喬家。

    第7章

    無名。

    張均能去食堂打了飯，還沒吃上一口。

    副巡進(jìn)來了：“根據(jù)傷口的分析，殺害女教師的兇器，和殺害前幾人的一模一樣?！?/br>
    果然并案處理。巡捕們一臉凝重。

    副巡：“開會。”

    一個接一個的會議，沒有阻止兇手的殺戮。

    四名被害人，有男有女，年輕的二三十歲，最大的是四十歲。兩個已婚，一個喪偶，一個未婚。

    副巡：“這四個被害人的生活關(guān)系，從學(xué)校、公司到家庭，都沒有交集，可能是無差別殺人或者特定類型做案。兇手謹(jǐn)慎小心，又在暴風(fēng)暴雨之夜作案，現(xiàn)場被沖刷得干干凈凈，完全沒有線索。兇手越來越猖狂，作案地點(diǎn)從市郊到市區(qū)，步步逼近。我們要爭取在下一個雨天前破案?！?/br>
    會議室鴉雀無聲。

    副巡拍了一下桌子：“有沒有信心？”

    眾人堅(jiān)定地回答：“有?！?/br>
    會議結(jié)束。

    張均能翻著四名被害人的資料。他注意到，第一個死者在遇害前十天辦了離職。而他曾經(jīng)的工作地點(diǎn)，和彭安在同一家銀行。

    正在這時，張均能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彭安不愿親自把同心結(jié)禮盒交給陸姩，又不想白白給陳展星獻(xiàn)殷勤的機(jī)會。

    有一個最佳人選，和陸姩可謂是天造地設(shè)的一對。

    彭安說：“金律師，你聯(lián)系一下張巡捕?！?/br>
    金長明咳了兩下：“陸小姐是被張巡捕送進(jìn)去的，把禮盒交給張巡捕去送，不大妥當(dāng)吧？”

    “為什么不妥當(dāng)？”彭安坐在辦公椅，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一只純白的金屬鋼筆，“兩人冰釋前嫌，也許能促成一段好姻緣。”

    彭安編排了一連串“幸福美滿”的祝福。

    金長明聽得眉頭緊皺。但沒辦法，他只得依言行事。

    金長明打電話過去，開門見山地說：“張巡捕，你好，我叫金長明，是陸姩陸小姐的辯護(hù)律師?！?/br>
    張均能沒想到，又有人和他說起陸姩：“金律師，陸小姐的案子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，請問還有事嗎？”

    “她在東五山幾個月了。”金長明回頭看了看彭安。

    彭安老神在在，眼鏡架在他的高鼻梁，亮起純潤的光澤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張均能簡單地應(yīng)聲。

    “陸小姐皮膚過敏，我這邊買了幾盒東西，不過這個月的探視時間已用完，能不能麻煩張巡捕代為轉(zhuǎn)交？”金長明的聲調(diào)仍然是職業(yè)習(xí)慣，客氣言辭中又有嚴(yán)肅口吻。

    “東五山有東五山的規(guī)定，金律師下個月就能送去。”

    金長明沖彭安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彭安從金長明手里拿過電話：“張巡捕，我是彭安?！?/br>
    “彭先生好?！睆埦芰巳?，彭安和陳展星是朋友，自然和金律師是一起的。

    “見個面？”彭安望著禮盒上的同心結(jié)。

    張均能望著自己剛剛寫下的案情分析。他正打算再了解第一名被害人的情況，說：“星期六晚七點(diǎn)半，巡捕房對面的面館見。”

    彭安：“行。”

    ＊

    百樹紅葉，落地鮮艷。

    在面館門口等待的張均能見到了行走在鮮紅落葉中的彭安。張揚(yáng)背景色彩下，彭安沉靜如深海。

    按理說陸姩殺了彭箴，彭安沒有道理再關(guān)心她?？墒桥戆策B她的皮膚狀況都格外留意。

    彭安的行事令張均能覺得好奇。

    兩個男人隔著清涼的秋風(fēng)，互相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張均能：“面館，我請客?！?/br>
    彭安：“張巡捕破費(fèi)了?！?/br>
    又一片紅葉隨風(fēng)落下，他們坐到面館外的凳子上，各懷心思，誰也沒有先開口。

    老板搟面，切面，把面條放入沸騰的鍋中。一時間，這里只有老板忙碌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面來嘍。”老板吆喝著，將兩碗熱騰騰的面端了上來。

    面條細(xì)而長，湯汁濃郁，湯里有洋蔥芹菜等鮮蔬。

    張均能把筷子遞過去：“彭先生，來，試試?yán)习宓募覀魇炙??！?/br>
    “張巡捕，那我就不客氣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彭先生今天是為了陸小姐而來？”

    彭安擺不出面對陸姩時的憨態(tài)，他用慣有的幽冷調(diào)子說：“我爸媽給她買了些東西?！?/br>
    “為什么？”張均能沒頭沒尾來了這么一句。

    彭安聽懂了：“我弟弟過去害過不少姑娘家，我爸媽直到這把年紀(jì)，才了解自己兒子品行不端?，F(xiàn)在把陸小姐當(dāng)成了贖罪石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父母不容易?！睂捜菀粋€殺子兇手，需要無比無私的胸懷。

    彭安撥了撥碗里的蔥花：“張巡捕沒有去看過她嗎？她憔悴了不少?！?/br>
    張均能抬眼，覺得彭安話中有話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想去的話，麻煩把東西帶過去吧?！迸戆草p輕地說，“這是我們彭家的安慰?！?/br>
    “你關(guān)心她?！睆埦荛_始吃面。

    “沒有?！倍颊f了，這是別人的委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