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安不清楚女人服飾新穎不新穎，反正她穿什么都美?！澳闳ダ碚?，你不是聽不懂粵語嗎？”

    “店里有個伙計是從江浙過來的。”陸姩歪歪頭，“你要為我主持公道？”

    “我今天有事，要不你改天去？”

    “我去和店家講道理，說不定脾氣特別大。不知道為什么，我現(xiàn)在不愿讓你見到我負面的樣子?！?/br>
    “負面或正面，各有立場。”彭安仰頭望著樓上的她，“比如，陸小姐足智多謀，和陸小姐詭計多端，其實是一個意思?！?/br>
    陸姩反問：“你是什么立場？”

    “陸小姐以為呢？”

    “云門是你的立場。”

    彭安點頭：“陸小姐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有什么立場？我只是一個弱女子，都是被大浪推著走?！彼呦聵翘?。

    “我送陸小姐一程？”

    “不了，你忙你的事吧。我等在警署徹底洗清嫌疑?！标憡ㄍＴ谒媲?，拉拉他的手，“而且，我半路可能要去逛別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不要離保鏢太遠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知道?！?/br>
    兩人像是依依不舍，松了手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董孟這邊得到了確切的消息：“昨天，我們的人見到云門的少當家從日本商社出來。昨晚，他參加了日商宴會?！?/br>
    陸姩也不意外：“董老板，昨天云門有人說，還東西，有還東西的各種方式。我懷疑，云門所說的還東西，和我們以為的不一樣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們繼續(xù)跟蹤鷹記?！倍险f，“陸小姐，謝謝你前來送消息，我們感激不盡?！?/br>
    “董老板客氣了?！彼f，“國家興亡，匹夫有責?！?/br>
    誅殺漢jian亦是。

    出了制衣行，陸姩去了花市，挑中兩個小盆栽。

    老板介紹說：“繡球花大多是老枝開花，冷了冬眠，小小的枝芽是來年的新枝?！?/br>
    保鏢拎上了這兩個小盆栽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彭安今天和日商去了拍賣場，拍下了一條翡翠鏈子。

    他回去，第一時間就上三樓。

    陸姩又是沒有關門。

    她站著窗前，正在修剪什么。

    他直覺那不是好東西。

    陸姩告訴他：“這是繡球花，別看它現(xiàn)在光禿禿的，等來年春暖，就是花開的時候。繡球二字也有姻緣之意。”

    彭安問：“陸小姐要覓姻緣嗎？”

    她眼波流轉：“莫強求?！?/br>
    “沒有想過將來尋一個良婿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說我沒想過，你信不信？”

    彭安點頭：“我信。”她想的只有她的男朋友。

    她撫撫盆栽上的豎起的冬枝。

    一轉眼，卻見他遞過來一個長盒。

    “沒見你戴過首飾?！彼f。

    盒子純白簡單。她猜測是鏈子：“你這木頭也會買首飾？”

    “闊太太們喜歡這些東西。大概女人都喜歡？”他打開盒蓋。

    翡翠墜子顏色深沉，光澤卻是柔和，色彩均勻，翠綠溫潤。白金長鏈被打磨得光滑，手工很精致。

    陸姩問：“價格不菲？”

    “陸小姐喜歡嗎？”

    “哪有女人不喜歡珠寶首飾的，我也是個庸俗的人?！彼龔澭?，“給我戴上吧?！?/br>
    彭安小心翼翼，把鏈子掛在她的頸項。

    陸姩拿起大大的翡翠墜子：“我全部身家都不及這條鏈子?！?/br>
    “陸小姐別忘了，你是我的債主。我欠了你一筆錢沒還?！彼o她扶起額前掉落的碎發(fā)。

    陸姩：“對了，我要叫女傭人上來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她在他耳邊說：“我不方便的日子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去安排?！迸戆捕厹責?。

    陳展星說過，陸姩柔情似水的時候最危險。

    但，美麗極了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陳展星在露臺吞云吐霧，一點也不像傷勢過重，休養(yǎng)生息的人。

    彭安沒有再去奪煙：“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?！?/br>
    陳展星的薄唇上都是煙圈：“上海被攻陷了，國軍退至蘇州。”

    彭氏夫婦和柳枝就在蘇州。

    彭安雙手插在褲袋：“我已經安排我的父母來香港了?！?/br>
    陳展星呼出煙圈：“我們云門在上海打下的天地，都要功虧一簣了。”

    “鷹記的那批貨，佐佐木要呈上匯報?！?/br>
    “你能穩(wěn)住仇博裕就行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別閑著，去查一查仇博裕。”

    “查了，都在查，不過有人的尾巴藏得嚴嚴實實。”陳展星的眼神閃過一絲光，“對了，陸小姐光顧了一家制衣行，兩次?！?/br>
    “知道了?！迸戆矄枺袄C球花是不是有毒？”

    “劇毒?；ɡ俸衞genic glycosides，中毒癥狀類似□□?！标愓剐悄孟伦炖锏臒煟奥牨ｇS說，陸小姐從制衣行出來，又去花市買回來幾株小植物。不會就是繡球花吧？”

    “春暖花開是個好兆頭。”彭安望著樓下?！皝砟甏禾?，不止繡球花開，園子里也花團錦簇了?！?/br>
    陳展星不懷好意：“只怕她有心讓你化作春泥?！?/br>
    ＊

    彭安從露臺出來，正好陸姩下樓來了。

    她圍了一條寬大的白圍巾，裹得松松，將她的臉蛋襯得小巧艷麗。

    彭安關心地問：“女傭人有上去處理你的事嗎？”

    她點頭：“已經妥當了。天氣這么冷，我以為香港要暖和些?！?/br>
    “這兩天有冷空氣。你身子不方便，多歇著?！迸戆才闼蠘恰?/br>
    二人步子一致。

    陸姩轉頭：“今天不忙嗎？”

    彭安：“忙完了?！?/br>
    陸姩：“說實話，你在八風堂和鷹記之中周旋，我擔心他們會不會找你的麻煩?！?/br>
    彭安：“別擔心。等事情安排妥當，殺死熊建的兇手浮出水面，案子就是破了。你不再是嫌疑人?！?/br>
    進去房間，陸姩要解圍巾。不知怎的，頭發(fā)被纏住了。

    他勾起圍巾，替她解下來。

    陸姩不經意地問：“你們許了八風堂什么好處？”

    彭安把圍巾纏在手上：“陸小姐特別關心這一個東西。”

    “當然了，那是軍火。無論是八風堂或者鷹記，他們任何一方得到軍火，對云門來說都是大威脅。真槍實彈能殺人?！?/br>
    “云門以退為進。在香港，鷹記和八風堂才是地頭蛇。云門只有數(shù)十人，無法和那兩個幫派制衡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好像是一個和平大使，要在幾個幫派中間耍嘴皮子功夫?！彼哪?。

    彭安一把抓住她的手：“陸小姐記不記得我曾經的話。”

    陸姩想了想：“哪一句？”

    “勢在必得?！?/br>
    “當然記得?！?/br>
    “陸小姐記得就好?！彼脟砝p住她的細腰，拉緊了。這像是一個絞刑的動作。

    陸姩腰上一疼：“萬一得不到？”

    彭安松了松手上的力氣，又再緊：“除非我們之間有一方不在人世?！?/br>
    “噓，不要講不吉利的話?！标憡谄鹉_，食指按住他的唇。

    “陸小姐，我們去年有過春暖花開的約定?！?/br>
    “可惜我當時憔悴不堪?！?/br>
    “陸小姐是最美的?！?/br>
    她笑著偎進他的懷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