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鴉在旁邊學(xué)舌，“死了！死了！你們都死了！”

    秦奚丹瞪了眼它。

    它馬上把腦袋鉆到自己翅膀下面，假裝無事發(fā)生。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坐在輪椅上的一個老太太猶豫著問：“我們不能回去找他們嗎？我很思念我的女兒?！?/br>
    秦奚丹看向她。

    她馬上把低下臉，好像剛才說這句話，已經(jīng)用了所有的勇氣。

    秦奚丹微笑：“您的女兒也一定很思念您?！?/br>
    老太太怯怯抬起頭，扶了下老花眼鏡，“是、是，我只想遠(yuǎn)遠(yuǎn)看她一眼，看著她就好，一定不會去打擾她的?！?/br>
    秦奚丹輕輕嘆息。

    黑暗紀(jì)元給人帶來恐怖與絕望中，似乎又多了一絲溫情。原來死去的至親至愛，可以以另外一種方式回到自己身邊。在黑暗里復(fù)蘇的，不僅是惡鬼，還有誰的父母，誰的孩子，誰的愛人，誰的朋友。

    “以后，我們一定能夠找到一種和諧的相處方式，”秦奚丹聲音柔和了很多，說道：“但是在現(xiàn)在，希望大家能好好待在這里。”

    烏鴉：“好好待著，出去就槍斃！”

    群鬼一陣瑟縮。

    秦奚丹：……

    不管怎么說，她的第一課，還是在這種簡單又輕松的氛圍里展開了。給鬼上的思想教育課嘛，肯定和要和其他的課不相同，一節(jié)課講明白一個知識點也是可以的。今天的課，就是人鬼殊途，有的鬼不要仗著自己是鬼，就隨便去打擾活人的生活。

    看了看時間，她問道：“好啦，大家還有什么問題嗎？沒有我就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眾鬼瑟瑟發(fā)抖里瑟瑟點頭。

    秦奚丹問：“大家滿意嗎？”

    眾鬼：……他們敢不滿意嗎？他們只是一群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孤魂野鬼罷了！

    “對了，”秦奚丹扶了下額頭，“你們總擠在這里也不是個事，我會跟上面反應(yīng)的?！?/br>
    居住問題，也是民生……嗷不，鬼生的大問題。

    眾鬼看向她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敬佩，在她離開的時候，還僵硬地?fù)]動手臂，給她告別。

    秦奚丹走出墓園，回頭一看，密密麻麻的鬼魂擠在鐵門口，面無表情地和她揮手，場景非常陰間。

    她頭皮發(fā)麻，勉強(qiáng)和他們擠成來一個笑容，自言自語：“啊，這屆的學(xué)生聽課好認(rèn)真，真是精彩絕倫的一節(jié)課呢?！?/br>
    烏鴉：“啊~~~真是精彩絕倫的一節(jié)課呢~~~”

    秦奚丹掐住它，問：“怎么沒把你變成鸚鵡呢？”

    烏鴉：“鸚鵡！我喜歡鸚鵡！”

    秦奚丹放棄和它對話，看了眼四周，找到一輛共享電瓶車，騎上小電瓶后，讓烏鴉站在她的手背上，說：“給我導(dǎo)航出一條到黃金小學(xué)的路?！?/br>
    烏鴉：？？？

    秦奚丹：“不行嗎？你可是命運之書哎！”

    雖然只是命運之書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烏鴉挺了挺胸膛，“是啊，我可是命運之書??！”

    怎么能讓它干導(dǎo)航的事情呢？它明明是命運之書耶！

    秦奚丹：“這都不行？難怪林璞會這么慘，原來是你小子坑的啊?！?/br>
    烏鴉把鳥頭一轉(zhuǎn)，“走這邊?！?/br>
    秦奚丹彎了彎嘴角，騎著小電瓶，一路跟著烏鴉導(dǎo)航飛馳。

    烏鴉閑不下來，跳來跳去，從她的一只手跳到另外一只手。突然，它扇了扇翅膀，驕傲地說：“但是你說對了一半！你猜猜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秦奚丹沒有說話。

    烏鴉：“你不猜嗎？”

    秦奚丹：“不感興趣?！?/br>
    烏鴉：……它就沒有看過這么毫無波瀾的女人！

    它蹦來蹦去，試探性地問：“要不你猜猜？”

    秦奚丹沉默。

    烏鴉：“其實很簡單的，你都已經(jīng)說出來了。”

    秦奚丹繼續(xù)沉默。

    烏鴉忍無可忍，“好吧，我知道你很好奇，其實我早就知道，那小子會失敗哦?！?/br>
    秦奚丹抿了抿唇，蹦出一個字，“奧?！?/br>
    烏鴉：“你不震驚？你不奇怪？”

    秦奚丹笑笑：“你的每一任主人都沒有好下場，這有什么好奇怪的。”

    烏鴉：“那你不害怕嗎？”

    秦奚丹義正嚴(yán)詞：“我現(xiàn)在是替南洲和國家在保管你，準(zhǔn)確來說，你是我們的公共財產(chǎn)，不獨屬于我。所以我不害怕，你噬主的詛咒輪不到我。”

    烏鴉怔了好久，突然它興奮地飛了起來，撲棱兩下翅膀，大聲贊美：“不愧是我看上的美麗小姐?。∧侨绱寺斆骺蓯?，如此美麗動人，如此……奧，這個路口往左轉(zhuǎn)?！?/br>
    “謝謝?！?/br>
    在和烏鴉的對話里，秦奚丹也知道了一些和林璞相關(guān)的事情。

    比如，那位在因斯遇見的老紳士，就是最開始引他進(jìn)入教廷的人，是一位非常厲害的主教。又比如，林璞暗中與邪典達(dá)成交易，他幫它脫困，它服務(wù)于他，才有后面的事端。

    “可愛的小姐，您要相信，我做的一切都是被他逼迫的！”烏鴉大聲說。

    秦奚丹扯了扯嘴角，“得了吧，我可不信，我問你，以前在絕扈市那次，你為什么要纏上我？”

    烏鴉：“看在您是我主人的份上，我愿告訴您真相。因為您的身上，有著命運的氣息。”

    秦奚丹皺眉，又聽到了這個說法。

    如果她沒有記錯，在圣提爾城的地底，封印在巨門里的詭異存在，也對她呢喃低語過“命運”。

    是的。【秦奚丹】的命運早已經(jīng)發(fā)生改變，她的生命本該終結(jié)，卻被另外一個人的靈魂占據(jù)，這本來就是命運的異數(shù)，改變了命運之書上的箴言。

    命運的氣息，也許便是這樣。

    烏鴉作為命運之書的一部分，都能察覺到她的異樣，說不定還有可能發(fā)現(xiàn)她的系統(tǒng)。俗話說三尺之上有神明，蒼穹之上的神鬼，也能注意到她嗎？

    祂們又想干什么？

    秦奚丹后背發(fā)涼，渾身的汗毛立起，停了下來。

    烏鴉還舉著翅膀揮手示意放向，“往這邊往這邊，哎，小姐，你怎么不動啦？”

    秦奚丹盯著它，“那我問你，那天到我房間，把你取走的，是墮天使嗎？”

    烏鴉歪歪腦袋，“當(dāng)然是他呀。啊，他還送了一束白玫瑰給您呢，您真是如玫瑰般美麗動人！這是多么浪漫的一個愛情故事的開頭！”

    秦奚丹擰了擰眉，心想，在那個時候，林璞為什么不是殺她？

    是覺得她沒有威脅？

    還是因為她這雙像他meimei的眼睛。

    她想不出原因，把小電驢停在停車位，拿手機(jī)打了個車。

    幸虧鹿生城繁華，大晚上的還有很多人在外面跑，很快她就坐在了一輛出租車上，順便和司機(jī)師傅打聽了下黃金小學(xué)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黃金小學(xué)？”司機(jī)有點驚訝，“那所學(xué)校不是好多年前就沒辦了嘛?！?/br>
    秦奚丹：“哎？是出了什么問題嗎？”

    司機(jī)師傅想了想，“也沒什么問題吧，不清楚為什么，但沒聽說過出什么事。你知道的，現(xiàn)在的孩子金貴，要真是出事，還不得鬧得沸沸揚揚。我想想，好像、好像當(dāng)時說是要市政規(guī)劃，才讓學(xué)校停了吧。”

    秦奚丹點頭，“原來是這樣?！?/br>
    她在黃金小學(xué)附近下車，到了地方，跟著烏鴉的指引，走到小學(xué)的鐵門前。鐵門破敗生銹，布滿了灰塵，里面被鎖著。

    鎖很容易開，她指揮烏鴉飛到里面，幫自己打開了門。

    烏鴉用嘴巴啄鎖，邊不服氣地說：“我可是最尊貴的、最古老的、全知全能的……啄啄啄，嘿，開了！”

    秦奚丹摸摸它的腦袋，“你是全知全能的開鎖師傅。”

    烏鴉：“啊呸！”

    它蹭了蹭她柔軟的指腹。

    走過小學(xué)的步道，要經(jīng)過一大廣場，在廣場上，她看見了一個廢棄的花壇。

    花壇里種的花草早就已經(jīng)枯萎凋零，露出里面的石樁和長椅。

    在東西南北和東北、東南、西北、西南八個方向，各擺放一個長椅，在長椅圍成的圓圈中央，有一個干涸的圓形噴泉，噴泉兩孔一上一下相對。

    秦奚丹掃了眼，馬上認(rèn)出來，這是一個八卦太極。

    當(dāng)年布置學(xué)校的人，應(yīng)該也是懂風(fēng)水的。不知道他刻意把學(xué)校修成這樣，是為了鎮(zhèn)壓什么東西？

    她知道，很多學(xué)校都建在亂葬崗上，不過小孩子混沌懵懂，不知生死，所以鬼神難侵。小學(xué)又放學(xué)放得早，一般太陽不下山就放學(xué)了，就算真在亂葬崗建校，也沒必要修個八卦花壇吧。

    秦奚丹回想了下任務(wù)，說這里會有一場開學(xué)考試，讓她參加考試。

    半夜兩點，廢棄小學(xué)，開學(xué)考試？

    是什么東西要開學(xué)？

    不過快九月了，是到了孩子們開學(xué)的時候，這些東西居然也遵循人的規(guī)矩，跟著在這時候開學(xué)嘛。

    秦奚丹摸了摸下巴，覺得有趣，翹了翹嘴角。

    她穿過八卦花壇，繼續(xù)往里面走。

    問題來了，參加開學(xué)考試的話，應(yīng)該以什么樣子的身份參加。

    一般來說，參加考試的任務(wù)，是讓人以考生的身份去考試，但她這個年紀(jì)，呃……去小學(xué)的開學(xué)考試，未免有點……

    秦奚丹扶了下額頭，沒走幾步，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。

    夏天剛過，還殘留一些暑氣，夜晚也有點燥熱，但從學(xué)校的方向，突然飄過來一陣?yán)滹L(fēng)。冷風(fēng)吹散她身上的暑氣，好像從一瞬間從夏天步入了冬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