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離婚的事想好沒?！鳖伱魑炚f？。

    祁鶴煩躁地抓頭發(fā)：“我不離?！?/br>
    老？頭子拐杖戳地梆梆響，“沒問？你意見，我讓你簽！”

    他七老？八十了，痛心疾首：“多好一姑娘，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來當(dāng)孫媳，出個國？度假的功夫，你就給我作？沒了。”

    祁鶴搞不懂：“那您還讓我簽？”

    “你以為我在國？外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了？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現(xiàn)在是懶得跟你計較，簽完我再一個個罵?！崩?？爺子一個個地點過去，祁鶴、祁母祁父一個都不落下，“溫齡跟我是至交，他有多看重這？個女？兒，我才想讓她嫁進(jìn)來風(fēng)風(fēng)光光的，說？出去是祁家？的媳婦，是你祁鶴的老？婆，沒人敢多嘴?，F(xiàn)在看來，我當(dāng)初真是瞎了眼大錯特錯！”

    “我一直想著感情能慢慢培養(yǎng)，是我這？個老？爺子害慘了歲歲啊。她說？自己喜歡你喜歡了六七八年了，我讓她嫁給你還以為她會？開心會？促成一段良緣?！?/br>
    他嘆氣？：“果然緣分強(qiáng)求不得，行了，放過她吧，我們家？都放過她吧?！?/br>
    后面的話？祁鶴都仿若未聞，只是懵懂地抬頭問？：“她喜歡我嗎？”

    “你問？我？我跟她過日子還是你跟她過日子！”小老？頭氣？得血壓飆升，幸虧祁父拉住，“眼睛長屁/眼上的啊，喜不喜歡都分辨不出來？那你喜歡人家？嗎？”

    他第一次回答這？個問？題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喜歡嗎。

    他的內(nèi)心矛盾，糾結(jié)。

    是在國？風(fēng)盛典mv的抬傘一瞥還是更早就隱有苗頭，他不知道，不敢承認(rèn)。

    于是失去也是自作？自受。

    他想起那晚在校園的垃圾桶邊，溫歲還對他說？過一段話？。

    是我一直在自我感動自我幻想，就不要相互犯賤了。

    “我已經(jīng)清醒了，你別不清醒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愛就別糾纏，”祁老？爺子將三份離婚協(xié)議書擲在桌上，白？花花的刺得眼睛生疼，“這？也是歲歲拜托我的最后一件事?！?/br>
    “她要出國？了?！?/br>
    溫歲收到祁家？傳來的皆簽完字的離婚協(xié)議書時，她并沒有在看手機(jī)，她站在所有同學(xué)的注視中。

    只要在民？政局辦完手續(xù)，祁溫兩家？就會？正式宣布斷姻，她和？祁鶴再沒有一絲一縷的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錄音筆的聲音緩緩響起，靳斯銳的眼睛越睜越大：“你…你也在？”

    不止如此，祁鶴打他的時候她也在嗎，在哪兒。

    怎么會？一點動靜都沒有，一點都不生氣？，事后再坦然自若地和？大家？一起過來。

    她就像百毒不侵的戰(zhàn)士，對這？些都早已免疫，“靳同學(xué)，有沒有聽過一句話？，對你微笑純屬禮貌?！?/br>
    靳斯銳忍受著大家？的談?wù)摵?？指點，尤其是那些惡心的詞匯，葉棠已經(jīng)忍不住擼起袖子。

    “總有人滿嘴噴糞也總有人普信自負(fù)，雖然很遺憾我體質(zhì)就招這？種？的，或許人善被人欺，我禁錮不住他們的思想封不住他們的嘴，但是——”她強(qiáng)壓肆弄的怒火，猝不及防給了他一耳光，“我也該為自己出口氣？了?！?/br>
    靳斯銳的臉還沒消腫，此刻左邊挨了一掌火辣辣的。

    “東西我已經(jīng)備份發(fā)論壇上去了，靳同學(xué)會？不會？擔(dān)心你的口碑？畢竟有些話？說？出去口無遮攔不用考慮后果，牛皮吹得再大也有人信的感覺很爽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只能靠動動嘴巴來滿足你心里那些惡心的幻想，你也太失敗了。張口閉口就是性啊愛的，你的人生追求只是這？些的話？，我估計——”

    溫歲眼神促狹。

    “你那個的本事肯定不怎樣?！?/br>
    靳斯銳臉上青一陣白？一陣。

    “你瞧，我也可以說？，只允許你肆無忌憚地大談女？性嗎？”她轉(zhuǎn)頭對社長繼續(xù)說？：“快送他去醫(yī)院吧?！?/br>
    就像抱著他再也不會？回來的篤定，溫歲向他搖搖手：“拜拜?！?/br>
    第20章 出國/

    chapter 20

    月底的？短期研學(xué)結(jié)束, 溫歲著手辦理出國留學(xué)的？手續(xù)。

    她？并非忽然心血來潮，而是幾天前回廊燕給她？發(fā)來了郵件。

    回廊燕，國內(nèi)知名漢服設(shè)計品牌, 溫歲作為模特跟她？們合作過多次, 高？級總監(jiān)尤其喜歡她？。

    這回國風(fēng)盛典的？山海謠組別, 也就是溫歲親自設(shè)計的？十款漢服，博得好評無數(shù)也徹底驚艷了回廊燕的？創(chuàng)始人。

    于是，她？們希望能夠發(fā)掘這顆滄海遺珠，與溫歲進(jìn)行更深度的？合作。

    但溫歲知道？目前的？自己尚且沒有接受過專業(yè)的？培訓(xùn)，遂向回廊燕約定，出國進(jìn)修兩年。

    葉棠她？們肯定舍不得呀, 不過那？是歲歲的？前途，再？傷心也要笑著祝福她？。

    祝福她？學(xué)成歸來, 年薪百萬，祝福她？人生順?biāo)? 越來越發(fā)光。

    大概魚微微對？異國情緣什么的？挺執(zhí)念的？, 嚷嚷著說不定歲歲會帶個？外國男朋友回來呢。

    她？握住溫歲的？手, 無比虔誠：“你要好好找個？疼你的？人?！?/br>
    “歲歲你很好很優(yōu)秀, 你一定要比所有人都幸福?！?/br>
    不是第一次聽但在那？一瞬間溫歲還是濕了眼眶。

    她？的？愿望很小很大，曾經(jīng)她？以為美夢成真就是幸福。

    年少時追逐著比肩神明的？光，她？學(xué)著別人一點點地靠近, 一點點地伸出手。

    灼熱的？溫度燙傷了她？, 熾烈的？白？光令她？雙目失真, 她？才發(fā)現(xiàn)有的？夢還是永遠(yuǎn)不要實現(xiàn)的？好。

    她？是一個？失敗的？人，起碼過去一年是, 她？看不清迷瘴，深陷在低劣的？游戲里, 所有的？苦痛都是活該，但現(xiàn)在她？不會再？重？蹈覆轍。

    自己也可以是比肩神明的？那？道？光。

    原定出發(fā)的？前天，溫歲臨時改了機(jī)票。

    因為某些不可抗力？的？因素在，而那？個？人也果真沒叫她？失望。

    祁鶴知道？她？是8.11日的？飛機(jī)，出發(fā)美國。

    至于怎么知道？的？，也全都是溫歲給他？下的？套。

    包括日期包括目的？地全都是假的？。

    8.11那？天，祁老爺子？勒令祁鶴待在祁宅。

    “你讓人家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走?！?/br>
    “不，您讓我去見一面?！彼颗?，怕極了。

    怕什么呢，怕溫歲以后待在美國，永遠(yuǎn)一去不復(fù)返。

    怕她？忘記自己，他？再？也找不到她？。

    怕她？和別人相愛。

    如果她？還在慈城，還在大學(xué)里，他？還能茍且地偷看幾眼。

    但溫歲要走了，要遠(yuǎn)離他？，遠(yuǎn)離這座生養(yǎng)的？城市，他？再？也看不到她？。

    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，離登機(jī)越來越近。

    “你別以為我不知道？！你那？只是去見一面嗎?！逼罾蠣斪?？招手命管家送他？進(jìn)臥室，“機(jī)票都買好了就打算跟她？一起走，祁鶴?！?/br>
    “你現(xiàn)在做這些有什么用?！?/br>
    門？重？重？地關(guān)上，落鎖，祁鶴失魂落魄地靠坐在墻壁。

    屋子？里滲進(jìn)的？一束光打在男人身旁，他？在黑暗中，漸漸覆手遮蓋住雙眼。

    “我錯了歲歲，我真的？錯了，”他？喃喃，“別走?！?/br>
    樨園里她？的？味道？在逐漸消散，即便一天天地去擦拭她？用過的？牙杯，看過的？書，很快都會落灰。

    貓咪依舊每天傍晚，乖乖地坐在門？口，抬頭望著再？也不會響起的？密碼鎖，他？也坐在沙發(fā)上，望著永遠(yuǎn)不會出現(xiàn)在門？口的？那？道？身影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，所有的？氣味都消失了，她？留下的？衣服被子？，冰冷地躺在原位。

    后來貓咪也不去蹭了。

    有什么東西從家里抽絲剝繭地離去，燈光越來越黯淡。

    原來，這個？家真的？很黑。

    祁鶴一個？人坐著，感受無邊的？孤寂，他？去廚房給自己做吃的？。

    猶記得那？天出門？前，他？在玄關(guān)，偏頭看見廚房里歡悅的？身影。

    女孩扎著麻花辮，踮腳轉(zhuǎn)著圈從冰箱拿出一根胡蘿卜，興許是察覺到他？盯過來的？目光，她？臉一紅，害羞得像小兔。

    可她？真的？很開心，為每一天平凡的？生活而開心，為能闔家團(tuán)圓的？吃飯而開心。

    女孩揮著胡蘿卜向他？告別，眼睛里生光，他？無奈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畫面遠(yuǎn)去，祁鶴才發(fā)現(xiàn)做飯很枯燥，可是因為有期待，她？做的？一切都會有意義。

    他？開始無比渴望那？種平淡的？生活，他？想回家，他？想——

    兩人一貓，就這樣活下去。原本就該這樣的？。

    可他？親手銷毀了這些美好，從此那？些鮮活的？物品沒了主人，他？也沒了歸航。

    “對？不起……”每一日每一夜他？坐在陽臺的？臺階，星空微涼。

    這個？位置她？坐過許多次，那？片星空記得她？。

    “對？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祁鶴很少后悔。

    他？相信所有存在的？事物，所有遇到的？對？與錯都有被經(jīng)歷的？意義。

    他？不會慢落一子？，他？做的？決定他？選擇的？岔路皆不會回頭。

    可他？現(xiàn)在真的？后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