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言，佩德羅唏噓地吹起口哨。

    佐伊捏著文件，沒作聲。她覺得自己像持著一把匕首，捅出去，就要刺傷不止一個人。

    其他人喝起了香檳。佐伊去看辛戎，辛戎已走到窗邊，點燃了一支煙，神情有些寂寥。辛戎沒把煙抽完就掐滅了，轉(zhuǎn)身走到開放廚房島臺的抽屜前，翻出了一個塑料藥瓶，從里倒出了幾粒藥。不知何時，她站到了他身后，目睹一切，包括藥的標(biāo)簽。

    “季節(jié)性抑郁嗎？你可得注意下心理健康咯。暖色調(diào)的燈光和白噪音適合緩解抑郁情緒。還有，多吃些維d?！?/br>
    辛戎對佐伊的聲音毫無防備，手中的藥丸沒拿穩(wěn)，一粒粒從掌中掉落。他定了定神，轉(zhuǎn)身注視著對方，“我并不是什么異端的可憐蛋?！?/br>
    佐伊面有愧色，連忙道：“不、你當(dāng)然不是……我的意思……”

    辛戎打斷她，“你不是人醫(yī)，你是獸醫(yī)?！?/br>
    佐伊不可置信地瞪圓眼。一瞬間，她以為眼前站著的是位冷酷的陌生人。

    “抱歉，親愛的，”辛戎似乎也意識到不妥，放軟語調(diào)，抱了一下她，“我為我剛剛的說法道歉，我的錯，看在老天的分上，原諒我?！?/br>
    放開佐伊，佐伊仍一臉擔(dān)憂地看著他，且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不要擔(dān)心我?！彼f。

    她很想說點什么，覷著他的臉色，抿抿唇，最終放棄了。曾幾何時，他倆之間，一個剛說了開頭，另一個就能接上話說完。現(xiàn)在，有什么變了，她拿不準(zhǔn)，也許是自己多慮了。

    辛戎怎么可能完全不變，世界上最糟糕的事，才在他身上發(fā)生不久。她不打算再問了，辛戎看起來也不是很想談?wù)摰臉幼?。她想她?yīng)該對他寬容點兒。

    “杰溫，我只是想讓你知道，我一直都在?！?/br>
    “謝謝，”辛戎傾身，又抱住她，“你真貼心?！?/br>
    她感覺辛戎在抖，所以，她攀上辛戎的肩膀，緊緊回抱住了對方。她越過辛戎的肩頭，意外看見了一雙凝視的眼睛。她感到了一點害怕，又有點納悶，為什么他要那樣氣悶地看她？像看一個罪大惡極的人。

    第78章 76

    76

    達(dá)隆一眨不眨盯著電視，新聞里在報道關(guān)于他的消息，手邊電話鈴聲響個不停。

    他沒有像以往那般氣急敗壞，只是關(guān)了電視。驟然的安靜讓秘書感到一絲恐懼，膽戰(zhàn)心驚盯著他的臉色。好像沒有多特別，看上去有點悶悶不樂。

    電話還在響，他不想接，就算是核心股東們的來電也交由了秘書去處理、應(yīng)付。

    女秘書盡量保持冷靜，握著手機在房間里走來走去，生硬地找理由安撫躁動的股東們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掛斷一個電話，喘息間隙，達(dá)隆朝她做了個手勢，要她把公關(guān)負(fù)責(zé)人找來，商量對策，應(yīng)對輿情。

    目前鬧得人心惶惶的不僅是他抱恙的身體狀況，還有隨之而來的股價大跳水。雙重夾擊下，流言蜚語四起，無一不在暗示保留當(dāng)下完整的“凱恩斯帝國”岌岌可危。他極有可能拆分公司出售。

    這些不算是空xue來風(fēng)，他的確有思考過類似的事情，但也不過是瞬間的一些念頭，進(jìn)退兩難中的下下策，根本沒到那種糟糕地步。可媒體抓住蛛絲馬跡就不肯放，大肆散播恐慌，股價自是不好看了。不難猜，絕對是有人從中作梗，要把他和整個集團(tuán)攪得翻天覆地。

    迄今為止，他由一個肯塔基出身的鄉(xiāng)巴佬搖身一變?yōu)榧~約的億萬富翁，這一路磕磕絆絆，有辛苦，但更有運氣成分在——他深明這點。他不會就此被人打倒，幸運女神一定會再度青睞他。

    他走到酒柜前，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，一飲而盡，然后走回，突然仰面躺倒在沙發(fā)上，人一下子軟了下來。女秘書一驚，連忙問他“還好嗎，有哪里不舒服嗎”，邊說邊想著要給醫(yī)生打電話。

    他不耐煩地擺擺手，示意她安靜一會兒。秘書不作聲，手機又響了起來，怕打擾他，便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他閉著眼，呼吸慢下來，隱隱聽到交談聲，還有別的動靜。

    有什么人進(jìn)來了休息室，聽腳步聲，像是陌生人?？伤髅鹘淮氯ソ裉觳淮蛩阏写腿耍钦l違令把人放進(jìn)來的？秘書還是傭人？

    達(dá)隆眉頭緊鎖，驀地睜開眼。

    呼吸一緊，看見一個頎長的背影，穿著深色細(xì)條紋毛呢西裝。肩膀還算闊，所以就不顯瘦削，反而襯出良好的身材比例。

    那人背對他，貌似在欣賞墻上的作品。矮書柜上有一幅荷蘭畫家皮特斯*的油畫，黃綠色調(diào)，光影和諧。占據(jù)畫面最多的是一扇掛著薄紗簾的窗子，窗前有張大桌，一位母親和兩個孩子正圍在餐桌前。桌上擺著簡樸的食物。

    或許是發(fā)現(xiàn)他動了，那陌生人也回頭，與他目光相碰。

    “好久不見，達(dá)隆叔公?！蹦贻p男人頷首，禮貌地同他打招呼。

    達(dá)隆腦子訇地一片空白，竟是辛戎?！澳?、你怎么進(jìn)來的？”

    辛戎毫不避諱地看著他，而后視線移動了下，不答反問：“最近在看莎士比亞嗎？真有閑情逸致吶。”

    達(dá)隆一愣，下意識看向沙發(fā)邊的小矮桌，一本精裝版的《李爾王》正倒扣其上。午后陽光從窗外射進(jìn)來，照得燙金封面閃閃發(fā)亮。

    光也照著辛戎，他的臉蛋被照得幾乎光滑透明，仿若假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