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豫章之時(shí)，伏先生看到藥材草藥之時(shí)都會(huì)失神好一會(huì)。余娘子為大夫，擅用藥，伏先生為何會(huì)盯著藥材失神，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一頓簡簡單單的膳食后，恰好沈太守派了人來請伏危過府。

    伏危帶著幾人離開了，虞瀅也讓人出去打聽旁的消息。

    打聽消息的人回來，說是城門已經(jīng)開了，且沈太守下令在城門內(nèi)安札了能住千人的帳篷，更在城外設(shè)了粥與姜湯的攤子。

    城外的難民不用入城也能接受幫助，但城中難民得出城才能接受幫助。

    城中難民四散難管，唯有把他們聚集在一塊才方便管理。

    沈太守忽然這么好心，那只有一個(gè)可能，他要開始收買人心了。

    唯有這樣，這太守之位才會(huì)一直做得穩(wěn)。

    以前朝中有重臣舅父，現(xiàn)在朝中沒人了，也不能就這么佛系下去，自然得開始經(jīng)營起來了。

    他舅父在朝堂上被砍殺，罷免詔令和緝拿詔令不日定會(huì)到蒼梧，即便如此都回來了，想必牧云山也許諾了他什么。

    不然他怎能輕易回來，哪怕嫡子還在人家手中做人質(zhì)，他也不可能拿全家人和自己的命來堵。

    嶺南七郡，就虞瀅所知，合浦和蒼梧已然是在牧云山的掌握，不用多久，嶺南便會(huì)掌控在豫章周家宗主的手中。

    周家宗主估計(jì)一直都在等，等皇位易主。

    如今皇位易主，天下更亂，多的是舉起討伐旗幟的勢力開始自立為王。

    豫章周家出師也是正義之師，千古之后也只會(huì)稱贊。

    第163章 一百六十三

    太守府。

    府中的下人端茶入前廳, 偷偷瞧了一眼座上的沈太守。

    只見這太守府的主子神色沉沉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呈上茶水后，緩緩?fù)顺觥?/br>
    沈太守不知這樣坐了多久。

    他原想去西域避禍, 可卻不想在途中被自己宿敵攔了去路，還被關(guān)押了幾日。

    他的宿敵，也是他一直想避開的存在。

    剛?cè)紊n梧太守之時(shí)，心高氣傲，帶兵去剿匪，卻不想首戰(zhàn)鎩羽而歸，后來更是敗得難看。

    常人或敗得惱羞成怒, 不死不休, 但他在知道無法剿滅牧云山的那群悍匪后, 就及時(shí)止損了。

    十來年, 這牧云山的悍匪并沒有像其他山賊那樣燒殺搶掠，除卻偶爾被搶, 倒也算相安無事。

    此次他為避禍, 不能太打眼，所以除卻帶上家眷和值錢的財(cái)物外, 也就只帶了十個(gè)下人, 二十親衛(wèi)。

    才從水路離開不過兩日, 就被牧云山的人攔下，那山賊頭子找他談話。

    他讓他回蒼梧繼續(xù)做沈太守。

    剛聽到這話的時(shí)候，沈太守只當(dāng)他拿自己開涮, 并未當(dāng)真。

    但隨后說的話, 卻讓他沉思了起來。

    皇位易主, 讓許多早已經(jīng)對皇位野心勃勃的人有了起兵的名頭，天下大亂, 與其慌不擇路逃跑，終日憂患得失，不若擇一強(qiáng)主追隨。

    若事成，自此不用提心吊膽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時(shí)沈太守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——這是讓他反了。

    舅父被砍殺，他棄城而逃，與反了又有什么差別？

    他現(xiàn)在終于明白為何牧云山屢屢搶奪鐵礦了，他背后就有一強(qiáng)主，所以才會(huì)搶奪鐵礦制兵器。

    嶺南等地，蒼梧鐵礦最為豐富，蒼梧鐵礦掌握在手也多了一分勝算。

    沈太守反問到時(shí)卸磨殺驢，他豈不是白做工了？

    牧云山的山賊頭子卻是一笑，慢慢悠悠道：“我這不是在與你商量，而是給你做選擇，生路和死路?！?/br>
    “事成后，還缺你一人功勞不成？且又非你一人選強(qiáng)主，若卸磨殺驢，其他人還愿追隨？”

    山賊頭子所言，句句戳心窩。

    除卻聽從山賊頭子的提議，他其實(shí)沒得選了。

    不回蒼梧是死，回蒼梧也是死。

    但若應(yīng)下，回蒼梧也還算是有一線生機(jī)。

    “要我效命也不是不可，但起碼要告訴我，我為誰而效命，如此我心里才有底?！?/br>
    出乎意料，山賊頭子開了口：“豫章周家?！?/br>
    沈太守遲遲回不了神：“莫不是誆我的吧……？”

    豫章周家，百年世家，實(shí)力雄厚，仔細(xì)想想還真有一拼的可能。

    “我不在乎你信不信，給你三日時(shí)間考慮?！?/br>
    考慮了三日，也被好吃好喝的供養(yǎng)了三天。

    最后的選擇，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府中下人和家眷都不知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，

    嫡子被扣留做人質(zhì)后，再三叮囑隨行的人不得透露半句話后，便動(dòng)身回了蒼梧。

    才與牧云山的人悍匪分開，就遇上從豫章趕回來的伏危。

    知道豫章周家也有那一爭的心思后，對玉縣知縣也多了幾分復(fù)雜的心思。

    既然回來了，那就沒退路了，周家是必須得跟隨的了。

    周家若得天下，周毅那必然就是封王的，伏危又是周毅的得力手下。

    既要跟隨，那這周家的人必然是要拉攏一二的。

    不稍片刻，下人通傳伏危已至。

    城門已開，虞瀅也要收拾收拾準(zhǔn)備回轉(zhuǎn)玉縣。

    伏危去太守府前便交代過了，今日休息一日，明日一早就回玉縣。

    難民問題依舊沒有解決，錢幕僚半個(gè)多月前送去豫章的折子上也說過這個(gè)問題，雖然去年存糧滿了糧倉，但只能先緊著玉縣的百姓。

    明日雖就回去了，但這么多人也還是安頓好的。

    虞瀅差人去附近的客棧去問了問，正巧城門開了，有許多商旅離開，客棧也就空出了空房。

    開了幾間客房，安頓好其他捕快，院子頓時(shí)就空了下來。

    伏危從未時(shí)末出門，天色暗下來了，也還未歸。

    好在隨行的人回來說了一聲，伏先生去見友人了，會(huì)晚些時(shí)候回來。

    虞瀅安頓好了其他衙差后，小睡了一會(huì)，醒來的時(shí)候，天色已暗，屋內(nèi)點(diǎn)了燭火，有一道陰影遮住了光亮，視野分為暗。

    虞瀅轉(zhuǎn)頭望去，伏危坐在床沿處看著竹簡。

    他應(yīng)是沐浴不久，衣衫略微松散，更顯長身玉立，身姿挺拔。白袍素雅，寬袖隨意垂落在榻，風(fēng)姿清越，煞是賞心悅目，教人不敢出聲破壞這份猶如清亮皎月的靜謐美感。

    虞瀅半側(cè)身，頭枕手臂靜靜欣賞。

    似乎察覺到了視線，伏危微微一偏頭，垂下目光便與虞瀅對上了視線，唇邊浮現(xiàn)笑意，溫聲問：“在想什么？”

    虞瀅坐起了身靠了過去，攬住他的腰身，頭靠在寬闊的肩膀，眉眼彎彎：“什么都沒有想?！?/br>
    伏危身上的氣息因沐浴過后更為清冽好聞。

    她暼了眼他的竹簡，問：“看的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伏危把竹簡卷遞給她看，先前周家老太爺給大人留了許多古籍，我回來時(shí)，大人讓我挑一些回來看，回到豫章再還回去?！?/br>
    既是古籍，肯定無比珍貴，虞瀅看了幾眼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幾乎成了文盲。

    上面的字應(yīng)是大篆或者小篆，偶爾只識(shí)得幾個(gè)，多的就不會(huì)了。

    “你能看得懂？”

    伏危點(diǎn)頭：“世家子弟都要學(xué)篆字。”

    虞瀅笑道：“你什么都懂，如此出色，你說我是不是撿到寶了？”

    伏危把竹簡放置一旁，長臂攬過她，低頭垂眸之際長睫也隨之低垂，唇抵在了她的側(cè)額溫柔細(xì)致的淺淺摩挲，濕熱的氣息落在她的額間，低聲道：“有妻寶阿瀅，才是危之福?！?/br>
    伏危的溫柔像是溫暖的風(fēng)一樣，輕輕地掠過，繚繞著。

    今日人多眼雜，夫妻相聚時(shí)間短，且都全在說正事，溫存的時(shí)間少，現(xiàn)在安靜了下來，又是夜晚，便多了幾分旖旎。

    虞瀅微微仰頭，側(cè)抱住了他的頸項(xiàng)，迎合他的溫柔，親吻上那薄唇。

    伏危溫柔回吻，二人緩緩倒到了榻上，十指互扣，如膠似漆，纏綿悱惻，無言間紓解這數(shù)月來的相思。

    夜半伏危去打來溫水清理。

    清理之后，二人依偎相擁。

    “我今日去太守府，求了沈太守，讓他把余家的罪籍去了。”

    虞瀅乍一聽很意外，但隨即又覺得伏危會(huì)這么做。

    “卸任的旨意還沒來，沈太守依舊是蒼梧太守，他的話依舊有用且有效，左右不用多久就反了，不用擔(dān)心問責(zé)，索性給我做一個(gè)順?biāo)饲?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回去后，我把這消息告訴他們?！?/br>
    伏危搖頭道：“臨走之前，你再告訴他們，讓他們來玉縣接管醫(yī)館?！?/br>
    “到時(shí)候，再讓他們見你一面?！?/br>
    若可以，他想阿瀅與余家人一輩子不見，一輩子都是阿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