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姚漸入佳境，他緊隨著雨聲？的節(jié)奏，想象著與她口中描述的碼數(shù)——

    蘇姚高昂地哼了一？聲？，從高處墜入低點(diǎn)的時(shí)？候，她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道：“反正也很刺激。”

    她松開手，靜靜地?cái)傇?？兩?cè)。脫韁的野馬奔馳著往前沖，馬蹄嘀嘀，速度很快，她默默閉上了眼睛，等待著人仰馬翻的最后時(shí)？刻。

    而在？賽場上的最后時(shí)？刻，她也松開了方向盤，任由賽車撞向前方的護(hù)欄之上。

    那是唯一？一？次，死亡離她如此近。

    然而，最后的三？秒，她還是快速降了車速，最終以？六十碼撞了上去。

    車頭還是爛了，撞擊的聲？音瞬間引來了周圍人的圍觀。

    伍正龍從人群中沖出？來時(shí)？，看？見蘇姚穿著紅色的賽車服，開門下車，摘下頭盔攜在？身側(cè)，一？步步朝著他走來。

    她的神情很冷，停在？離他半米之處，淡淡地問：“那天你給錢了嗎？”

    伍正龍一？愣，旋即明白過來她在？說什么，他試圖蒼白地解釋一？下：“姚姚，我不？愿意？用錢的方式侮辱小萍……”

    “呵……”蘇姚笑了，又問：“那你要娶她嗎？”

    伍正龍怔住，他根本沒想過這個(gè)問題，事實(shí)上，當(dāng)他在？娛樂會所里遇到方萍的那一？刻，這個(gè)女人在？他心中早已死去，可他還是跟她回家？了，并在？最刺激的時(shí)？刻，看？著柜子上的那張黑白照片，達(dá)到了有史以？來從未有過的感？受。

    他無？法將這樣骯臟的想法道出？，只能避重就輕地說：“我暫時(shí)？還沒有這樣的想法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不？就是白嫖嗎？”蘇姚很清醒，甚至是犀利。

    她走近了兩步，停在？他的身側(cè)，聲？音很低地說：“伍正龍，你可虛偽?！?/br>
    她一？字一？句，砸在？他那表里不？一？的靈魂上。

    “你還不？如那些花錢的?！?/br>
    伍正龍整個(gè)僵住，他的虛偽，一？瞬間無？所遁形。

    昔日高傲、拒絕了自己的女神，被自己容寧于？掌心，看？著她犯賤！看？著她為自己癡狂！吶喊！甚至于？在？這個(gè)過程中，他抬頭看？向蘇偉的遺像，居然有種報(bào)復(fù)式的快感？。

    多年來的愛而不？得與默默祝福，在？一？瞬間扭曲成一？張丑陋的面孔。

    是的，他不？過是為了滿足于？自己深埋在？心底的心有不？甘，只有方萍這種單蠢的戀愛腦，居然誤以？為他這么多年，還深愛著她，等著她……

    自此后，蘇姚放棄了賽車，離開了俱樂部，她甚至還沒有正式出？道，她甚至已經(jīng)為一？場全國f1新人賽準(zhǔn)備了許久，她甚至做過一？場夢，夢里是她開著賽車奔向輝煌的終點(diǎn)。

    但她再沒有碰過車，也再沒有見過伍正龍。

    窗外的雨，漸漸有了停落的趨勢——

    她明日便要回仁市，林衍川貪心地想，的確該讓這場雨久一？些，他們都酣暢淋漓地淋一？場！

    蘇姚看？著他，眼底皆是道不？盡的深刻。

    她說：“還記得第一？次邀請的晚上嗎？”

    “記得?！彼卮?。

    “第二天早上我做了個(gè)夢，很刺激的夢?！?/br>
    他努力去理解她說的話：“像此時(shí)？這樣場景的夢嗎？”

    蘇姚毫不？掩飾：“是的，像此時(shí)？這樣場景的夢?！?/br>
    “夢中的你，很溫柔，又很勇敢，在？冒險(xiǎn)中一？次次救下我，一？起與我墮入深淵。我們在？黑暗中各種嘗試，找出？光明的出？路……”她輕笑：“你看？，夢成真了，我們似乎很契合，我們今晚已經(jīng)做了多少種嘗試了呢？你知道嗎，是你驗(yàn)證了弗洛伊德的那句真理?！?/br>
    林衍川笑：“是的，我們很契合，你也同樣為我驗(yàn)證了?！?/br>
    他扶著她的后腦勺，緊緊鎖著她的視線，聽著越發(fā)快起來的雨聲？，他說：“今晚的嘗試該結(jié)束了?！?/br>
    一？切美好，也都有結(jié)束的時(shí)？刻。

    他們已經(jīng)貪戀了許久——

    她沒有說話，已然允可。

    這一？夜的雨啊，滴滴落落，時(shí)？快時(shí)？慢，終于？在？最后時(shí)？刻狂風(fēng)暴雨一？陣，雷聲？陣陣轟鳴，時(shí)？時(shí)？驚起蘇姚渾身的神經(jīng)，然后轉(zhuǎn)為毛雨，隨風(fēng)顫抖地繼續(xù)。

    雷聲？停了，雨也漸漸停了。

    瘋狂轟炸的空間，一？朝恢復(fù)寂靜。

    蘇姚迷迷糊糊再睜開眼時(shí)？，入眼是蒙蒙的一？程光亮。

    她看？了眼時(shí)？間，尚且不？到五點(diǎn)鐘。林衍川還未醒，許是真的很疲憊，所以？才睡得這般沉。

    蘇姚披起衣服下床，從自己的“炸藥包”里拿出？一？張紙筆，咬著筆蓋想了許久，才開始落筆寫下第一？個(gè)字：“親……”

    [親愛的林律師：

    見信已別，我將回到我們的家？中，與奶糕一？起，繼續(xù)等待你凱旋歸來。]

    落下句號，她不？由想起他問，當(dāng)年那場全國大學(xué)生攝影決賽的情況。當(dāng)時(shí)？8歲到20歲在？泥地里掙扎了十二年的蘇姚，死在？了那場落選的比賽中。

    生活的逼迫，親情的背叛，以？及人性？的骯臟與虛偽，一？點(diǎn)點(diǎn)摧毀消磨著她的意？志。

    那輛撞爛的賽車，是最后一？根稻草，也是她最后的吶喊。

    那日下午，蘇姚坐在？會場外的椅子上，旁邊是一？顆茂密的樹落下成片的陰霾。

    會場里的廣播聲？傳了出？來，正念著獲獎人的名字，一？個(gè)又一？個(gè)，終了也沒有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蘇姚緩緩抬頭，伸手觸摸著斑駁的陽光。

    一？身無？窮的力量，在？一？瞬被抽走得一？干二凈。

    ——還有意？思嗎？

    ——有什么意？思呢？蘇姚，你這么努力，有什么意？思呢？你到底是為了什么，是為了得到什么要這樣堅(jiān)持呢？

    她想起自己在？緊要關(guān)頭放慢到60碼速度的行？為。

    她連自己也嘲笑了——

    沒勇氣？死，那就活著受罪吧……

    她想，這世道，本就是不？公平的。

    -

    不？！

    老天爺是公平的，他用我那十幾年的痛苦，換來了與你的快樂。

    而你的努力，也換來了如此優(yōu)秀的人生。

    ——每個(gè)人都有一？場自我修行？。

    蘇姚捏著筆，往下挪了一？點(diǎn)，繼續(xù)寫到：

    [希望你歸來時(shí)？，我與奶糕，都已不？同。]

    期待與你再相見；

    期待不？一？樣的我與你又相見。

    第38章

    ·38

    十天后——

    ty工作？室與電視臺聯(lián)名舉辦的比賽, 名叫“覓光”。報(bào)名地點(diǎn)在電視臺，距離學(xué)府第比較近。

    蘇姚早上去了學(xué)府第，與兩？位教授吃了午飯后, 下午才去的電視臺。

    仁市電視臺大樓很大, 蘇姚在里面轉(zhuǎn)悠了半天，都？沒有找到？報(bào)名的地方。此時(shí)楊教授撥來電話？：“姚姚啊, 你下午記得過來吃飯，我準(zhǔn)備做你喜歡吃的糖醋里脊。”

    從欒城回來后, 蘇姚發(fā)？現(xiàn)兩？位教授的性格都？是比較開朗愛熱鬧的，但因？為林衍川平日的工作？很忙, 就疏忽了對他？們？的陪伴。

    所以最近幾天, 蘇姚常去陪他？們？吃飯, 兩？位教授見著她都？開開心心的。

    他？們？開心, 她自然也跟著高興。

    “好的?！碧K姚舉著手機(jī), 抬頭看著路過的辦公室：“或者您等我回去了，我來做……”

    話？未說完, 肩膀突然撞上一個(gè)人。

    蘇姚捏在手里的資料散落一地——

    她忙與楊教授掛了電話？, 然后蹲下身去撿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啊，小姑娘。”一道滄桑的中年男聲于頭頂響起，同？時(shí)見到？兩？個(gè)人的手正幫她撿著資料。

    蘇姚顧不上看他？們？：“沒關(guān)系, 沒關(guān)系?！?/br>
    她撿完站起身后，只見對面站著兩？個(gè)男人。

    一個(gè)是鬢發(fā)？蒼白，溫文儒雅的中年男人, 和一名黑框眼鏡長發(fā)？高個(gè), 身上帶著幾分放蕩不羈的青年人。

    這名青年, 無意？間看見她的資料，是“覓光”比賽的報(bào)名表。

    “你要報(bào)名覓光？”他？隨口問了句。

    蘇姚點(diǎn)頭：“是的?！?/br>
    中年男人手里正好拿著她的照片, 聞言低眸看了眼，不由被吸引了視線。

    相片是在一個(gè)瀑布邊，他？大抵能認(rèn)出應(yīng)該是欒山的那座瀑布。邊上卵石很大，一個(gè)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穿著白裙，扎著辮子站在上面，面朝瀑布，迎面是水花與陽光，強(qiáng)烈的視覺光線模糊了邊角。女孩笑著微微躲閃水花，濺開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芒。

    照片捕捉得很好，角度找得也合格，整張照片營造出一種大自然與女孩玩耍的感覺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?！?/br>
    中年男人正看得入神，便被一聲道歉打斷了。

    蘇姚指了指他？手中的照片：“這是我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?！敝心昴腥宋⑽⒁恍?，遞給了她：“拍得不錯(cuò)。”

    蘇姚笑了笑：“謝謝?！?/br>
    她張望著周圍：“請問你們？知道‘覓光’報(bào)名點(diǎn)在哪兒嗎？”

    長發(fā)？青年指著身后的走廊：“一直走左轉(zhuǎn)，上樓梯就能看見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