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昨天這一幕，張菊再看向清言手里那原樣拿回來的籃子，倒也不惱不急了。十有八九是那鐵匠已經(jīng)回家說了要納妾的事，這清言就不干了，拎了這籃子找上門來了。

    張菊根本不怕他的，以前和村里其他婆子哥兒打架，她可是拿著大棒子追的人滿街跑，誰都別想占便宜的。

    這于清言要是敢進(jìn)門來鬧，張菊就敢把他這張漂亮的臉給抓的滿臉花，到時(shí)候看那鐵匠還會不會要他。

    第57章 小粘糕

    可這于清言卻根本沒有進(jìn)門的意思，他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口處看著張菊，遞出手上的籃子，道：“家里還有活，我就不進(jìn)去坐了，這是昨天劉湘落在鋪?zhàn)永锏臇|西，我從鋪?zhàn)踊貋?，就順便給他送回來了?！?/br>
    這張菊聞言一愣，很快反應(yīng)過來，眼珠子一轉(zhuǎn)，兩只手收到身后，不接那籃子，臉上帶著冷笑，陰陽怪氣道：“湘兒可跟我們做爹娘的都說了，這可不是落在鋪?zhàn)永锏臇|西，這是他送……?！?/br>
    就在這時(shí)，清言突然開口叫了一聲“劉家大嫂”，把張菊沒說完的話給打斷了。

    張菊不太滿意，臉上神情繃緊了，嘴角撇著，說：“我說于清言，你自己管不住你相……?！?/br>
    “劉家大嫂！”清言又一次提高嗓音打斷她的話，但他臉上還是掛著笑模樣，一副脾氣很好閑嘮嗑的樣子。

    周圍鄰居已經(jīng)有人冒頭往這邊看了，清言往兩邊看了看。

    張菊注意到了，也回頭看了看，但她并不覺得需要避諱，反倒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，人越多她越要大聲越要鬧，鬧到人盡皆知不好收場才好，到時(shí)候這個(gè)清言再怎么阻攔，也是無濟(jì)于事了。

    她正想抬高嗓門把昨天的事說開了，清言卻比她先開了口，聲音不大不小道：“昨天劉湘來時(shí)，我相公不在鋪?zhàn)永?，去我們老三家?guī)兔θチ?，鋪?zhàn)永镏粚W(xué)徒在，他年紀(jì)小不懂事，客人落了東西了，也不知道給送回來，劉家嫂子，不好意思啊，你看看東西沒少吧？”

    張菊肚子里剛提起的一口氣，一下子都窒在胸口里，頂不上去也沉不下來，把她的臉給堵得漲紅了，她磕磕巴巴道：“啥……咋就不在呢，不對啊，湘兒明明跟我說過……?！?/br>
    清言眉頭微挑，還是笑著道，語氣加重道：“劉家嫂子，鄰居都看著呢，說話可得多注意啊?！?/br>
    張菊眉頭皺了起來，目光滿是不服。

    清言道：“鋪?zhàn)永锬切W(xué)徒才滿十六，家里兄弟姐妹眾多，家里條件就算不好，爹娘和兄姐也是寵著他的，這孩子為人實(shí)誠，今日他還問我要不要來這里跟劉湘把話說清楚，劉家大嫂你要是覺得有必要，我就去把他叫來？”

    清言表面上在說落了東西在鋪?zhàn)永锏氖?，但?shí)際上話里有話，張菊聽了，很快便反應(yīng)過來，額頭上差點(diǎn)就冒出冷汗來。

    昨天劉湘竟還真是弄錯了不成？怪不得他回來說起來那人的表現(xiàn)，和她自己去看的不一樣，沒那么沉穩(wěn)，也沒那么不愛搭理人。

    如果真的是這樣，她把事情鬧大的話，那為了名聲，劉湘也必須得嫁給那個(gè)窮學(xué)徒了。

    她和劉有福還想借著劉湘的力，將來舒舒服服過上好日子呢。

    就算鐵匠這事最終不成，也可以再去鎮(zhèn)上縣里想辦法找找合適的，這要是嫁了那學(xué)徒，以后可就沒希望了。

    想到這里，張菊腦子都嗡了一聲，連忙道：“不用了，不用了，這籃子里也沒啥，給我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清言把籃子遞過去，張菊就趕緊接了。

    清言笑著大聲道：“您再看看，真不少東西？”

    張菊斬釘截鐵，“不少！”

    清言又道：“昨天劉湘去鋪?zhàn)永锸侨ゴ蜩F器的吧？”

    張菊又一次毫不猶豫地點(diǎn)頭，“對，我家鐵鍋漏了，是我讓他去鐵匠鋪?zhàn)哟蚩阼F鍋的?！?/br>
    清言點(diǎn)頭，笑道：“行，話都說清楚了，那我就不耽誤您干活了，那劉家大嫂、劉家大哥，我就先回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哎，”張菊趕緊應(yīng)道，那劉有福也哈著腰笑著道：“有空再來家里坐哈。”

    清言笑了笑，轉(zhuǎn)身就離開了，等他走了一段路了，聽見張菊扯著嗓子在那指桑罵槐：“這誰家雞飛我們家院子里了，連個(gè)蛋都不會下，還好意思霸占著個(gè)窩不下來！”

    清言腳步一停，猶豫要不要轉(zhuǎn)身回去了。

    這時(shí)候就聽見旁邊有鄰居接茬罵道：“這誰這么不要臉，臭的爛的垃圾愣往別人門口扔，就你jian，把別人都當(dāng)傻子呢！”

    張菊的聲音高的破了音，“你說誰呢，你哪只眼睛看見是我扔的了？”

    那鄰居冷笑：“不是你扔的，是狗扔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你……我撕了你的嘴！”

    “來啊，看我不扇死你個(gè)不要臉的！”

    這張菊才沒遷過來多久，就和鄰居處成了這樣，聽著這兩人要打起來了，清言搖了搖頭離開了。

    到家還有時(shí)間，清言把小雞喂了，從雞窩里掏出五六個(gè)雞蛋來，應(yīng)該是剛下沒多久，蛋皮還有熱乎氣呢。

    回屋以后，把雞蛋放到專門儲藏雞蛋的籃子里，他大略數(shù)了數(shù)，攢了有三四十個(gè)了。

    清言喂小雞相當(dāng)精心，經(jīng)常出去給它們挖野菜拌豆餅，偶爾也放到河邊吃外面的蟲子，天冷了沒野菜了，也會時(shí)不時(shí)把吃剩的骨頭拿去三幺家，借他家小石磨磨成粉，去收完的地里撿剩下來的谷子粒，拌在一起喂它們。

    這下下來的雞蛋蛋皮紅紅的，雞蛋黃也格外黃，像要流油似的，煮著吃炒著吃都特別香。

    清言把李嬸送的最后一棵酸菜洗了切碎，今年的酸菜是吃到頭了，這兩天他得和邱鶴年商量著去鎮(zhèn)上買些秋菜回來，李嬸已經(jīng)答應(yīng)了，教他一起積酸菜。

    早上發(fā)的面也發(fā)好了，他就把面揉了醒一會。

    前幾天他又熬了一壇子葷油，剩的油渣被他端了出來，和酸菜拌在一起，調(diào)料一放味道就起來了，都不用額外放豆油，就足夠香了。

    清言蒸了一大鍋豬油渣酸菜餡包子，又用小蔥炒了五個(gè)雞蛋，炒了一大盤子芹菜土豆絲，用食籃裝了，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、沉甸甸地拎去了鐵匠鋪?zhàn)印?/br>
    到了鋪?zhàn)?，那師徒兩正好在忙，還沒顧上吃飯。

    見師娘是提著食籃來的，小莊眼睛都亮了，忙小跑著出去接了過來。

    但他剛剛犯了錯，又不敢表現(xiàn)得太雀躍，臉上的表情就扭曲了起來，上半張臉高興，下半張臉嘴努力憋著，把清言給看笑了，道：“你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?。俊?/br>
    小莊撓撓頭，憨憨地說：“我不敢高興?！?/br>
    清言更是忍不住笑，像邱鶴年平時(shí)那樣，抬手呼嚕了一下小莊后腦勺，說：“去吧，洗個(gè)手把桌子支上，咱們吃飯?！?/br>
    等清言進(jìn)了鋪?zhàn)?，邱鶴年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，他放下手里的錘子，披上了袍子去洗手。

    一邊洗，他一邊看清言。

    清言知道他在看自己，但就是不看他，也不跟他說話，徑自去和小莊一起把飯菜端出來，都擺桌上。

    鋪?zhàn)永锏首泳蛢砂?，小莊噔噔跑出去，去隔壁鋪?zhàn)咏璧首尤チ恕?/br>
    邱鶴年走到清言身邊，一邊用余光瞥他，一邊幫忙往出拿菜盤子。

    見對方還是不搭理自己，邱鶴年便輕咳一聲，道：“怎么樣，還順利吧？”

    清言扭過頭看向他，然后，狠狠瞪了他一眼，目光忍不住往他衣襟未遮嚴(yán)實(shí)的肌rou鼓起的胸膛瞟，嘴里說出的話卻格外堅(jiān)毅，“別以為你對著我坦胸露那啥，我就會心軟，我跟你說，這個(gè)事是不怪你，可是我很生氣！”

    邱鶴年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鬢發(fā)，往外看了一眼，見外面沒人，便問道：“生氣了還能親一下嗎？

    清言氣鼓鼓抬頭，“親?！闭f著，踮起腳尖在邱鶴年唇上親了一下，然后繼續(xù)生氣。

    小莊搬著凳子回來了，三人圍著桌子吃飯，他跟師父師娘一起吃飯，不好意思專挑好的，就總?cè)A那盤土豆絲。

    邱鶴年給清言夾了炒雞蛋放他碗里，也沒忘記給小莊也夾一些，自己倒是沒怎么吃雞蛋。

    過了一會，盤子里還剩最后一塊雞蛋了，被清言一筷子夾走，放到了邱鶴年碗里，邱鶴年看了他一眼，低下頭吃那塊雞蛋時(shí)，嘴角含著笑意。

    酸菜豬油渣餡的包子酸、咸、香，太好吃了，一大鍋包子，吃到最后一個(gè)沒剩，小莊的肚子都鼓出來了。

    吃過飯，大家一起收拾刷碗，不大會就弄好了，清言就拎著食籃走了。

    可他走了也就不到一個(gè)時(shí)辰，就又溜達(dá)回來了。

    什么也不做，就坐在鋪?zhàn)娱T口曬太陽，有人過來他也幫忙招呼著。

    到了做晚飯的時(shí)間了，清言起身拍拍袍子，打了招呼就又回家了。

    邱鶴年放下手里的活，走到鋪?zhàn)娱T口，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。

    晚上邱鶴年回到家，兩人一起吃飯。

    邱鶴年問：“明天還去鋪?zhàn)幽沁厗?？?/br>
    清言點(diǎn)頭，“去。”

    等吃過飯，收拾完了，清言一轉(zhuǎn)身，就被邱鶴年給抱進(jìn)了懷里。

    “你準(zhǔn)備天天去鋪?zhàn)永锟粗覇?？”邱鶴年低頭看著清言，目光柔軟，低聲問他。

    清言眼圈卻紅了，低著頭忍了一陣，還是說道：“你根本不知道，我有多后怕，萬一昨天那時(shí)候是你在鋪?zhàn)永?，今天這事就不好解決了。”

    邱鶴年緊緊環(huán)住他的腰，輕輕嘆了口氣，低頭在他額頭上吻了吻，道：“清言，別怕，昨天就算是我在，我也絕不會讓你失望。”

    清言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眼神堅(jiān)定地說：“我相信你?！?/br>
    說著，他把臉埋進(jìn)了對方頸窩里。

    可過了一陣，邱鶴年又問，“那明天還要去鋪?zhàn)永飭幔俊?/br>
    清言卻毫不猶豫道：“要去。”

    邱鶴年一下子笑了，說：“想去就去吧，”他抬手在清言臉頰上輕掐了一把，親昵而包容地道，“小粘糕?！?/br>
    第58章 命運(yùn)之輪

    轉(zhuǎn)過天，清言還真就跟著邱鶴年去了鐵匠鋪?zhàn)印?/br>
    他也不閑著，正好眼看著到年底了，過陣子就該去把一些欠賬要回來了，也要算算這一年到頭的盈余。

    他把鋪?zhàn)永锏馁~本找出來，一筆筆記賬、對賬。

    清言現(xiàn)在的毛筆字已經(jīng)寫得很拿得出手了，與邱鶴年的字跡非常相像，但折的轉(zhuǎn)角和字的大小，與邱鶴年的還是有所區(qū)別的。

    大半個(gè)上午過去，賬就對得差不多了，清言收起賬本，打算回家做飯去。

    就在這時(shí)，小莊過來坐他身邊，小聲提醒他道：“師娘，那家人又來了。”

    聞言，清言看了他一眼，然后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，就見門外張菊和劉有福，還有那劉湘，竟一起過來了，正站在不遠(yuǎn)處往鋪?zhàn)永飶埻?/br>
    清言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下來了，還真來了！

    他轉(zhuǎn)頭看向邱鶴年，就見對方也注意到了門外的情況，但只看了一眼，就沒看見似的，繼續(xù)忙手里的活了，只臉上的神情冷了幾分下來。

    清言抿了抿唇角，低聲跟小莊說：“你出去問問他們，是要打什么鐵器，熱情一點(diǎn)。”

    “?。俊毙∏f猶猶豫豫，這孩子不傻，這兩天已經(jīng)琢磨明白了那劉湘不對勁了，這時(shí)候就不想往前湊了。

    清言給了他個(gè)眼色，“回來我給你兩文錢買糖葫蘆。”

    小莊聽了，臉上露出喜色，蹦起來就朝門外那家人去了。

    小莊一出去，那劉湘就扯著他娘的胳膊直跺腳，哭著轉(zhuǎn)身就要跑，被張菊給呵斥住了，不過張菊的臉色也是很差，盯著小莊的神情像要?dú)⑷艘粯印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