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節(jié)
柳如棠驀地哼笑:“這一人一妖,都被目睹過與死者有接觸,在鎮(zhèn)厄司的重點懷疑名單?!?/br> 白九娘子睜圓雙眼:“什么?世上有這么巧的事兒?” “據(jù)我們調(diào)查,昨晚身處客棧的人里,有三個接觸過死者?!?/br> 柳如棠豎起一根指頭:“第一個,是游俠,名為‘韓縱’。” 韓縱用雙劍,出身于沒落的劍術門派。 第二個極陰之人死前,韓縱曾在他家門旁徘徊不定—— 韓縱本人聲稱,是因感受到稍縱即逝的妖氣,唯恐出什么亂子。 “第二個,是畫中仙,名‘虞知畫’。” 柳如棠:“她之所以住進客棧,是因與未婚夫打獵歸來,荒郊野嶺找不到住處。” 虞知畫的未婚夫,名叫衛(wèi)霄。 兩人情投意合,恩愛有加。在邪祟突襲時,衛(wèi)霄為救她,身受重傷。 虞知畫曾進過第一名死者的家宅,據(jù)她所言,死者家中有一幅古畫,她欲圖買下。 死者家屬承認,確實如此。 施黛在腦子里捋順思緒:“第三個人呢?” “是客棧的廚娘?!?/br> 柳如棠輕嘆:“廚娘來歷不明,剛到客棧不滿一月,人稱錦娘。她被目擊過,曾在兩名死者的家門附近出現(xiàn)——邪門的是,客棧被邪祟襲擊后,錦娘失蹤了?!?/br> 沈流霜:“畏罪潛逃?” 如果計劃沒出現(xiàn)意外,兇手其實很容易逃脫。 只要將客棧里的所有人統(tǒng)統(tǒng)殺光,再一把火毀尸滅跡,沒人清楚他是誰,更沒人知道發(fā)生過什么。 如今出了紕漏,邪祟被擊退,兇手擔心身份暴露…… 趁亂逃跑,并非沒有可能。 “誰知道呢?!?/br> 柳如棠:“就目前來看,虞知畫的嫌疑最小。她自始至終留在大堂,協(xié)助眾人抵御邪祟。她的未婚夫衛(wèi)霄雖有淺薄的靈氣,但很早就身受重傷,不可能cao控邪術?!?/br> “韓縱嫌疑不小。他性子古怪,不愛與人往來,所有人抗擊邪祟時,他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自己房間。” 最后是失蹤的客棧廚娘。 嫌疑更大。 “說了這么多,”沈流霜雙手環(huán)抱,懶聲道,“案子屬于【踏莎行】,你把我們叫來做什么?” 柳如棠表情復雜。 白九娘子長嘆口氣:“唉,甭說了?!?/br> “畫中仙有個特殊能力?!?/br> 柳如棠道:“她能把當時的情景畫成畫卷,再制成幻境?!?/br> “也就是說——” 施黛悟了:“虞知畫能利用幻境,重現(xiàn)昨晚客棧里的一切?” “嗯?!?/br> 柳如棠頷首,苦惱抓了把頭發(fā):“但是……你們知道吧,我們隊伍里的人,不適合進幻境?!?/br> 幻境之中,所能承載的生靈數(shù)量有限,無論人、動物還是妖鬼。 她倒還好,只有一條白九娘子跟在身邊,影響不大。 宋凝煙身為趕尸人,要想發(fā)揮實力,身邊的僵尸越多越好。 同理,來自苗疆的蠱師渾身上下藏有百十只蟲子,一旦踏入幻境,頃刻便會令其坍塌。 召喚流與幻境八字不合,要進去,還得靠真刀真劍。 “友好互助嘛?!?/br> 柳如棠伸了個懶腰:“你們進幻境里走一遭就成,剩下的事兒,我們來做?!?/br> 說話間,一行人抵達城郊一座客棧前。 此地偏僻,背靠幾座高聳的山包,冬雪未消,在檐間凝出蒼白薄霜。 客棧不大,共有三樓。 經(jīng)過昨夜的相斗,門匾碎作齏粉,正門亦有無數(shù)抓痕,混雜飛濺而出的殷紅血跡,觸目驚心。 “可惜了?!?/br> 柳如棠輕嘆:“老板娘心疼得要命。聽說這家客棧經(jīng)營了近百年,是附近唯一的落腳地?!?/br> 她說罷推門而入,客棧里,已有幾人在等候。 閻清歡立在桌前,靜觀一女子作畫,聽聞開門聲響,雙眼晶亮:“你們來了!” 陳澈斜倚墻角,閉目養(yǎng)神,聞聲睜眼,向幾人頷首示意。 一名苗疆青年百無聊賴把玩著掌心蠱蟲,宋凝煙靠在僵尸懷里半夢半醒,瞧見施黛等人,面露微笑。 “勞煩你們了。” 宋凝煙打著哈欠:“我們拿幻境沒辦法?!?/br> “你還是先睡會兒吧?!?/br> 沈流霜眸光一轉,看向閻清歡身邊:“這位是……畫中仙?” “正是。” 女子起身行禮:“諸位大人,民女虞知畫?!?/br> 施黛壓不下好奇,掀起眼睫端詳她。 虞知畫二十上下的年紀,不夸張地說,是她見過最漂亮的臉孔之一。 黛眉含情,桃花眼如西湖煙雨、明月相照,似被淡墨一筆一劃描摹勾繪,令人見之難忘。 尤其可貴的,是她舉手投足間的素凈氣質(zhì),不卑不亢,溫雅優(yōu)柔。 施黛想起她那身受重傷的未婚夫,好心關照道:“虞姑娘不必多禮。你未婚夫怎么樣了?” “腹部被開了個大口子。” 虞知畫眉間憂慮未散:“多虧有鎮(zhèn)厄司的大夫,他險險保住一條命?!?/br> 沈流霜環(huán)顧四周:“昨夜客棧里的其他人呢?” “全在鎮(zhèn)厄司中療傷?!?/br> 柳如棠道:“我們之所以聚在客棧,是因幻境由虞姑娘的記憶所化。她身臨其境,畫得更清晰?!?/br> 施黛目光往下,落在虞知畫身前的木桌。 桌面擺有一幅綿長的卷軸,卷軸上,用行云流水的筆觸勾勒出栩栩如生的景象。 細細看去,是一行六人穿梭林間、路遇客棧、夜半妖邪橫生、眾人掙扎反抗的不同畫面。 “今日我、衛(wèi)霄、衛(wèi)家小妹、家中婢女、侍衛(wèi)與一名好友共同進山狩獵,入夜后,來客棧借宿。” 虞知畫道:“諸位進入幻境,分別取代他們幾人的身份,從而重現(xiàn)昨晚的一切?!?/br> 畫中仙是整幅畫的核心,無法被他們代替。 “為讓事態(tài)發(fā)展與當日相符,進入幻境、確認身份后,幾位將得到自己當日的大致行動軌跡?!?/br> 虞知畫繼續(xù)說:“還望多加遵守,否則擾亂幻境,功虧一簣?!?/br> 施黛點點頭。 簡單來說,他們要符合人設,按照當天的流程走。 “有個問題?!?/br> 閻清歡舉起右手:“幻境全部屬實,不可能有假嗎?” “不可能有假。” 虞知畫篤定:“你們所見,即是我和在場其他人所見?!?/br> “這個不必擔心?!?/br> 柳如棠特意查過妖譜:“畫中仙制造過往的幻境時,幻境里呈現(xiàn)的,一定是真實的記憶?!?/br> 虞知畫作畫時,周圍這么多人一齊看著,她哪能造假。 虞知畫垂眸,語氣微沉:“那邪修害我未婚夫瀕死,我只恨不能盡早查明他身份。昨夜危機重重,諸位進入幻境,務必當心。” 她本該言盡于此,躊躇片刻,遲疑道:“還有——” 虞知畫輕聲:“衛(wèi)霄的小妹與她的貼身護衛(wèi)……說是主仆,其實更……親密。若得到這二人的身份,還請見諒?!?/br> 她浸在書香里長大,提及人間男女之事,總覺赧然。 柳如棠見過那兩人,要論舉止,確是rou眼可見的親昵。 不過……等等。 柳如棠一瞬驚覺:!?。?/br> 親密?什么親密?千金大小姐和她的—— 眼珠飛速一轉,定在桌邊一言不發(fā)的白衣少年。 猶記當初調(diào)查蓮仙一案,江白硯為讓趙五郎閉嘴,自降身價信口胡謅,聲稱收了施黛一大筆錢,故而留在她身邊。 彼時彼刻,今時今日。 柳如棠腦子里只余七個字: 江白硯,求仁得仁。 祝他成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