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節(jié)
再說他們周圍都是來接機的人,不方便說話,季蕎說:“師母,這里人多,我們叫了出租車,先去賓館吧。” 秦爭鳴覺得多虧季蕎在,要不更沒啥好?說的了。 師母又在打?量季蕎,語氣如常問:“季蕎?” 季蕎點?頭:“嗯。” 師母挽她手臂,說:“好?孩子,那咱們走吧。” 季蕎說:“師母,我?guī)湍懔嘈欣?。”接過師母手里的行李箱,看約翰手里吃力地拎著倆個行李箱,季蕎又說:“大哥,我?guī)湍懔嘁粋€?!?/br> 約翰推讓幾?句,發(fā)覺季蕎竟然是個大力士,于是任由季蕎拎著兩只行李箱,領(lǐng)著一行人往門口出租車停車點?走。 師母想要拎行李箱,但看季蕎拎著兩個大行李箱腳下生風(fēng),于是作罷。 好?在他們基本準時,要不得多付給出租車司機錢。 他們分乘兩輛出租車離開機場,季蕎跟約翰一家?坐一輛車,秦爭鳴跟他媳婦還有?喬治坐一輛車。 路上,這一家?子看著車窗外不斷變換的景物,約翰說:“沒想到?北城比我想象中現(xiàn)代化?的多?!?/br> 季蕎很?自豪地說:“你們在國外一定認為國家?還很?落后吧,其實像北城這樣的大城市已?經(jīng)很?現(xiàn)代化?了。” 為了避免冷場,她一路介紹路邊出現(xiàn)的各種建筑,說了不少好?吃的食物,醬肘子、鴨脖、煎餅之類的,大兒?子說回美國前一定把這些美食都吃一遍。 到?賓館辦理入住的時候,季蕎把寄存在前臺的一套玻璃杯順便取了出來,上樓的時候,季蕎說:“師父說師母講究,不愿意用外面的杯子喝水,他就買了一套新的給你們用,這套杯子早就洗干凈了?!?/br> 師母很?感動,說:“我以前那是矯情,現(xiàn)在都不講究了,難得你師父還記得?!?/br> 到?樓上的時候,季蕎明?顯感覺雙方都沒那么拘束,秦爭鳴不知道該說點?啥,忙著給家?人倒水。 師母竟然還給季蕎準備了禮物,是一套樂高玩具,看那包裝盒就知道是一大套。 “這是送給你兒?子的,季蕎?!睅熌刚f。 季蕎覺得太意外了,說:“師母,你們大老遠奔波,沒想到?還給我?guī)ФY物?!?/br> 八十年代能收到?樂高真是太驚喜了。 她覺得橙橙會很?喜歡,客氣幾?句便痛快地把禮物收下。 師母攬著季蕎肩膀說:“我們在北城也沒什么親人朋友了,你就是我們親近的人,季蕎是好?孩子,你師父這些年過得艱苦,要不是你給他房子住,他連住的地方都沒有??!?/br> 秦爭鳴可?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?過得太慘,趕緊解釋說:“我并不是想一直住季蕎的房子,我總要工作,只要開始上班,工作單位就會分房子?!?/br> 季蕎順著他的話說:“我?guī)煾甘俏奈锝绲拇髱煟銈兛?能不太了解他在文物界的地位,他現(xiàn)在是不工作,他要是想工作的話,各家?文物單位會爭著搶著要?!?/br> 師母對倆兒?子進?行教育,說:“你們倆不了解你爸,聽到?季蕎說的了吧,你爸在國內(nèi)是大師?!?/br> 約翰說:“我們知道?!?/br> 為了讓秦爭鳴在倆兒?子面前樹立權(quán)威,季蕎嘴巴叭叭地把她從文教授那聽來的關(guān)于秦大佬的傳說說了一遍,秦爭鳴的兒?子兒?媳跟孫女跟聽故事一樣讓季蕎多說點?。 季蕎看秦爭鳴的嘴角難得快要裂到?耳朵根。 師母又說:“現(xiàn)在郭林住的房子是我的,我馬上就處理這事兒?,把房子要回來給你住,這些年他霸占著房子,想想都生氣?!?/br> 季蕎覺得師母這果決干脆的作風(fēng)真的很?讓人欣賞。 秦爭鳴以后有?人罩著了! 她說:“師母霸氣,要是需要律師的話我可?以幫忙找?!?/br> 估摸他們有?很?多話要聊,季蕎便告辭說:“師母,有?事兒?打?我家?電話。” 師母想了想說:“明?天律師能來嗎,就去你房子那兒?,咱們商量下往回要房子的事兒?。不夠我覺得可?能也用不著律師,前些年我們有?所忌憚,現(xiàn)在還能怕他們嗎,我自己?的房子還能拿不回來?” 季蕎說:“師母,我明?天會叫上律師一起過來?!?/br> 回到?家?,季蕎就把這套星球大戰(zhàn)主題的樂高積木收了起來,這是小顆粒積木,為防止橙橙往嘴里塞,等他大點?才能給他玩兒?。 等凌霽傍晚回來,難得有?興趣過問這一家?的事兒?,季蕎說:“這么多年沒見了,很?生疏,不過應(yīng)該能熟悉起來?!?/br> 律師當(dāng)然是凌霽幫忙找的,是他的大學(xué)?同學(xué)?,現(xiàn)在很?多律師都是有?學(xué)?問有?文化?的人兼職干的,這個同學(xué)?是少有?的有?正式編制的專職律師。 季蕎給他打?了電話,對方有?時間,他們約好?第二天一起去處理這件事。 第49章 第二天, 季蕎跟律師一起到她的院子那兒,看他們一家都在,師母臉比鍋底還黑。 她說:“那對母子又是離婚, 又是舉報我家有金條,還登報斷絕關(guān)?系,怎么有臉占著房子。想不到老?秦老?留著?這報紙,越看越生氣?!?/br> 季蕎從?她手中把泛黃的老報紙拿過來, 跟律師一起看, 從?右下角找到一則斷絕關(guān)?系聲?明。 之前經(jīng)常聽說運動中登報斷絕關(guān)系,季蕎這還是頭一回親眼?看到。 是師母繼弟的登報申明, 內(nèi)容是他們家是工人家庭,他母親跟資本家繼父已經(jīng)離婚,兩家自此沒有任何關(guān)?系, 成分、財產(chǎn)等毫無瓜葛。 季蕎八卦之心大起,讓師母跟律師介紹情況。 隨著?師母的講述, 她才大致了解事情經(jīng)過。 當(dāng)?年師母的爺奶還在,但是已經(jīng)人丁不旺,她父母只有他一個孩子, 母親去世后, 父親再婚,就是現(xiàn)在霸占房子的繼母跟繼弟。本來一家人的生活還算正常,可運動來臨時他們家被定為?資本家, 繼母繼弟馬上各種cao作,離婚、舉報外加登報斷絕關(guān)?系以求自保, 他們一家人輾轉(zhuǎn)去了國外, 可秦爭鳴留在了國內(nèi)。 他們?nèi)チ藝獾臎]受到什么影響,可是繼母繼弟的這一套cao作讓秦爭鳴處境更難。 更不要臉的是, 他們的房子被收了上去,等到這些被收上去的房產(chǎn)歸還時,繼弟多方托關(guān)?系,趁著?秦爭鳴還在農(nóng)村下放,搶占先機把房子要了回來,他們一家一直住著?。 再看到這份登報聲?明,師母都想?立刻沖到繼弟面前?,給他幾個大嘴巴。 可她畢竟剛從?國外回來,對國內(nèi)的一切都感覺很陌生,只能強制壓下這份憤怒。 師母說:“我父親前?幾年去世了,他留有遺囑,房子給我,另外,這套房產(chǎn)的地契房契都在我這兒。” 律師給分析了一通,他說:“按照六十年代末的婚姻法,你繼母跟你父親雖然有過一段婚姻,但無權(quán)分這套房產(chǎn),你有權(quán)要求他們馬上搬走??!?/br> 師母是急脾氣,說:“一想?到他們霸占著?房子我就生氣,那走?吧,現(xiàn)在就讓他們搬走??!?/br> 于?是秦爭鳴鎖了門,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坐公交車,直奔師母家老?宅。 老?宅所在區(qū)域全都是四合院,也是老?城區(qū),這一片過去住的都是有點身份地位的達官貴人,之前?季蕎找房,也來過這一片。 路上師母給介紹情況,繼母家同樣人丁不旺,只有老?太太,繼弟郭林兩口子,還有他們二十來歲的兒子。 師母家老?宅是一處二進四合院,保存完好,他們到的時候其他人都在上班,只有老?太太在家。 老?太太一開門,看到師母,立刻驚得說不出話來,連連往后退了兩步,等鎮(zhèn)定下來,馬上從?震驚換了副熱情洋溢的笑臉,說:“佩云,你在國外那么多年,可算是回來了,你弟弟要是知道你回來不知道得多高興呢,快進來,中午吃啥,我去買菜,吃啥都給你們做?!?/br> 師母并不想?跟對方寒暄套近乎,直奔主題地說:“王老?太,我這一回國就聽說房子你們住著?呢,這是我爸留給我的房子,你們住了這么多年,我現(xiàn)在要住,你們該搬走?了。” 這里一定要省略三千字,大致就是外國歸來的試圖講道理的文雅女?士跟蠻不講理試圖霸占房產(chǎn)的老?太太跟他兒子的撕逼大戰(zhàn)。 這段撕逼烏煙瘴氣,讓人血壓飆升,就不做太多描述。 女?士帶來的人雖多,可是因為?各種原因都說不上話,只有這三個曾經(jīng)的繼母繼女?繼弟撕得厲害。 老?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,說她跟梁佩云的父親結(jié)過婚,房子就是她的,還說當(dāng)?時是迫不得已離婚,輪不到小輩跟她搶房子。 律師跟王老?太說按照六十年代末的婚姻法,她無權(quán)分房產(chǎn),再說六十年代末就已經(jīng)離婚,房子跟她一點關(guān)?系都沒有,可王老?太仍舊胡攪蠻纏。 于?是季蕎提議去房管所,當(dāng)?時是房管所把房子給老?太太母子,房管所有責(zé)任。 去房管所就比跟王老?太溝通順暢多了,對這一樁陳年舊事,房管所的領(lǐng)導(dǎo)也不想?管,但是他們很硬核地說要起訴房管所,所長不想?讓這件事鬧大,這才重視這件事,并且花了不少時間,才找到當(dāng)?時把房子返還給王老?太一家的職工,當(dāng)?年他是小科員,王老?太兒子托關(guān)?系找他才拿到房,現(xiàn)在他已經(jīng)是科長。 科長可不想?因為?這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影響他的前?途。 畢竟梁佩云手里有地契房契還有她爸的遺囑,科長只能說房子是暫時給王老?太他們住,于?是科長跟著?一塊去找王老?太。 本來見科長走?進院子,老?太太的兒子郭林還松了一口氣,這么多年來,他們的關(guān)?系一直都很好。 可是還沒高興上一分鐘,房管所的科長一開口就說房子是梁佩云的,讓他們趕緊騰房。 看對方那無語的表情,季蕎爽了。 科長說:“這房子跟你們沒啥關(guān)?系,你們住了這么多年已經(jīng)可以了,現(xiàn)在房主回來你們得騰房,想?辦法找單位分房吧?!?/br> 對方仍強硬地說房子是他們的,在梁佩云要求下,科長還跟他們一塊兒去了趟派出所,派出所的人忙得很,本來不想?管這種糾紛,但房管所科長跟律師都在,只能派出人來調(diào)節(jié)。 公安的意見也是讓這一家人趕緊騰房。 既然房管所跟公安都這樣說,這對母子再霸占房子也沒用,季蕎覺得要回房子是板上釘釘?shù)氖聝骸?/br> 不行還可以采取訴訟手段,不過律師說周期太長。 梁佩云這一天也氣夠嗆,不想?多做糾纏,說:“公安跟房管所的人都在這兒,給你們?nèi)鞎r間騰房,三天后我來收房,不騰房的話我會要求把這么多年的房租結(jié)給我?!?/br> 季蕎很多時候不打算純吃瓜,臨走?的時候她要做總結(jié),把話說得更清楚,他說:“房管所之前?把房子給老?太太就是錯誤,現(xiàn)在請務(wù)必督促他們搬走?,另外這么一大套院子,住這么多年租金該是多少,房管所的人最清楚?!?/br> 現(xiàn)在是房管所科長的壓力最大。 一行人離開后,梁佩云說:“也到了中午吃飯時間,咱們一塊兒去吃飯?!?/br> 季蕎終于?覺得呼吸順暢了,她還是第一次接觸這種霸占著?人家房子不放又胡攪蠻纏的人,真是漲了見識。 他們又回到季蕎的院子附近,找了一家大飯店,梁佩云說她請客,點了一大桌子菜。 秦爭鳴點了幾瓶桔子汁,給每人都倒了一杯,特?意把梁佩云那杯遞到她手里,說:“你以前?愛喝桔子汁,在米國喝不到桔子汁吧,消消氣,房子肯定能要回來,別?著?急上火?!?/br> 能正常說話,會關(guān)?心人的秦爭鳴真是難能可貴。 梁佩云現(xiàn)在情緒也稍微平復(fù)一些,說:“老?秦,我真沒想?到這母子倆這么難纏,在國內(nèi)這些天我什么都不干,也得把房子要回來給你住?!?/br> 秦爭鳴繼續(xù)安慰他媳婦:“其實我也有一些朋友,也有熟悉的公安,要不我去找找他們,讓他們幫忙盡快把房子要回來?!?/br> 梁佩云很感動,她了解秦爭鳴的性子,知道他不善交際,讓他去求人辦事對他來說很難,也多虧他有一技之長,不用跟人打交道,她語氣輕松:“不用,我就不信那母子倆不還房子。咱不急,明天你帶我們在北城好好轉(zhuǎn)轉(zhuǎn)?!?/br> 必須再省略兩千字的讓人生氣的撕逼大戰(zhàn),貪婪的母子倆當(dāng)?然不愿意白白放棄房子,但來自房管所跟梁佩云的壓力太大,他們擔(dān)心郭林被起訴丟了工作。 單位一時分不出房,房管所就把他們安排到秦爭鳴之前?住過的那個城中村,這一家人無奈搬走?,但凡是原先房子里就有的家具,梁佩云一件都沒讓他們帶走?。 梁佩云這些日子就在收拾房子,她的計劃是自己回國,以后在國內(nèi)生活,但倆兒子還是回米國,她把所有臥室都準備了床跟被褥,他們?nèi)珡?賓館搬到四合院居住,秦爭鳴也搬離了季蕎的院子,搬到這里居住。另外把所有房間都布置好,備齊生活用品后就邀請季蕎一家過去吃飯。 早上,季蕎跟橙橙說去看秦爺爺,跟他說秦爺爺現(xiàn)在家里有好多人,有個孫女?在,橙橙聽懂了,問:“她會跟我玩嗎?” 季蕎解釋說小孩從?國外來的,不知道愿不愿意交朋友,橙橙想?了想?說:“我能送她禮物嗎?” 季蕎點頭:“可以?!?/br> 她覺得橙橙這個小孩有點心眼?,雖然帶禮物,但他會根據(jù)情況決定給還是不給。 橙橙立刻去翻找自己的東西,最后選中了兩本小人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