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?史點(diǎn)頭，“是，我看越中郎身后?跟著三人，三人中有一人提著田昱腦袋?！?/br>
    公儀武眉頭又?動?了下，同時頷首，道?：“去把他?請進(jìn)來?！?/br>
    “哎！”長?史快步去請越松。

    不出一刻鐘，越松過來，而他?身后?，確實緊跟著三人，其中一人也確實正提著田昱死不瞑目的腦袋。

    公儀武先上前確認(rèn)，確實是田昱無疑，這才看了眼越松，“從哪找見他?的？”

    越松：“在城西方向?，末將追去時，田昱和其手下正與人酣斗?！?/br>
    “是他?，最終斬下田昱首級?！痹剿蓻]有冒領(lǐng)別人的功勞，指向?一個高大精瘦的漢子。

    公儀武于?是看向?這個漢子。

    沒見過。

    “你手下的？”他?問。

    越松搖頭，“不是?！?/br>
    搖完，遲疑一會兒，答：“此人說是賈梵手下的，說賈梵一直派他?和另一人盯著田昱去向?，田昱逃跑時，他?二人便追了上去?！?/br>
    他?身后?此時正跟著的三人，另一人便是這漢子同伙，而最后?一位，則是向?朝廷秘報的偏將軍。

    田昱逃跑時，偏將軍也第一時間?領(lǐng)親信追了過去，攔下了人。

    也是因為如此，他?帶人往城西方向?追時才能撞見田昱與人酣戰(zhàn)，不然田昱早就逃之夭夭了。

    起初不辨敵我，越松便把他?們統(tǒng)統(tǒng)當(dāng)做有二心之人，命手下把人全圍了。田昱見他?派人把他?圍住，亂了章法，也是這一亂，給了那?漢子斬首的機(jī)會，一刀砍去田昱半條命，接著又?再接再厲直接斬下田昱首級。

    在他?砍了田昱后?，越松就把三人帶過來給公儀武看。

    “賈梵……”公儀武念著這兩個字，這人，原本也在他?斬殺名?單之中。

    如今……看一眼兩個漢子，問：“賈梵在哪？”

    兩人如實答：“大人正在城內(nèi)?！?/br>
    公儀武指一指長?史，“派人跟著他?們，去把人帶過來！”

    長?史：“是！”

    在長?史走后?，公儀武確認(rèn)過偏將軍的身份，便讓他?先去一邊安置，論功行?賞之事，將來天子不會虧待了他?。

    偏將軍咧嘴拱手，高興的下去。

    越松見好像沒他?什?么事了，便也打算揖個禮就下去，但公儀武沒讓他?走，示意他?留下。

    他?道?：“田昱是你找到的，也是你領(lǐng)人圍住了人才讓他?亂了陣腳，這事，我會如實稟于?天子?！?/br>
    越松眨眨眼，沉默一會兒，他?搖頭，“將軍，此事功不在我?！?/br>
    公儀武輕笑，心想他?還是年輕。以為他?是因為皇后?才如此一說？

    是，的確有這個原因，畢竟天子有意培養(yǎng)越氏一門，這回出征時，天子說讓越松也跟上，他?就知道?天子是想鍛煉越松，好讓他?來日能獨(dú)當(dāng)一面。

    但皇后?，只是很少一部分的原因，要是越松性子不對他?公儀武的眼，為人紈绔不思進(jìn)取，他?也懶得跟他?單獨(dú)說這一句，到時寫功時，如實往天子跟前稟就是了，理都懶得理他?。

    拍拍他?肩膀，公儀武道?：“莫要多?想，換作是別人圍了田昱，這份功勞我也一樣會給。”

    “行?了，下去罷?！笔疽馑?可以走了。

    越松看他?一眼，往后?退下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不出半個時辰，賈梵被帶來，與其同來的還有他?手底下的師爺。

    在賈梵痛哭流涕一番表示過悔意后?，公儀武勉強(qiáng)先留著他?腦袋，只道?：“來日稟過陛下，一切待陛下定奪?！?/br>
    賈梵不敢不應(yīng)，連連稱是。

    他?來時已經(jīng)聽人提過了，田昱和于?帆的人頭正被快馬送回洛都，若非他?那?日未聽師爺之言，此時也早已經(jīng)成了一顆斷頭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二月二十五一早，雁西郡密報隨田昱、于?帆兩人頭顱，一起遞至天子跟前。

    裴鎮(zhèn)淡淡看過，揮手命人懸叛賊頭顱于?洛都城門，以告天下。

    再之后?擬旨：偏將軍擢拔平虜校尉，曹吏擢升兩級，二勇士賜百金；賈梵雖派人殺田昱有功，按理以功抵過，但其曾協(xié)同謀反，此株連九族之大罪，不可輕恕，今以儆效尤，剝其官職，抄家產(chǎn)，貶平民，自賈梵始，三代不得入朝為官。

    接著，裴鎮(zhèn)又?擬旨任命新的地方官員，命安撫三地百姓，休養(yǎng)生息。

    這些?事情忙罷，正是入夜時候，裴鎮(zhèn)捏捏眉骨，緩解疲乏。

    緩上一會兒了，沖跟前依舊埋頭的孫頜抬了抬下巴，“先生回罷?！?/br>
    孫頜老胳膊老腿的，也確實有點(diǎn)覺得乏了。

    摸摸胡須，笑著道?是，他?往后?退下。

    裴鎮(zhèn)在孫頜走后?回了中宮。

    越姜見他?回來，叫人擺膳。

    不過一會兒，宮人們魚貫而入，一盤盤冷食被送上來，兩人坐下用膳。今日寒食節(jié)，按規(guī)矩多?吃冷食。

    越姜飲了些?漿飲，又?吃了些?餅子和熟食，覺得七分飽了，和仍在大口用飯的裴鎮(zhèn)說話，“明日清明，我想同叔母一起去祁山祭掃?！?/br>
    回去……裴鎮(zhèn)筷子停下，看她一眼。

    看過她后?，倒是沒立刻說什?么，而是不緊不慢飲了杯漿飲，才道?：“明日還要祭陵?！?/br>
    越姜點(diǎn)頭，她知道?啊。

    “待同你一起祭過陵了，我再去?！?/br>
    但裴鎮(zhèn)覷她，依舊不說好還是不好，而是又?嚼了兩口冷食了，才看著她接著說：“平叛后?的雜事尚多?，明日我抽不出空?！?/br>
    越姜也覷他?，心想他?慢吞吞的也不答個干脆。

    心底哼一聲，給他?添一塊子肥膩膩的大冷rou，道?：“不必你一同去，屆時我自個兒回去便是?！?/br>
    嘖……裴鎮(zhèn)瞥她，還真就非要回去。

    便不怕途中出什?么事？

    放下筷子，撈了她半邊身子過來，低哼一聲，“我不去，不怕路上出什?么事，到時回不來了？”

    越姜知他?是嚇?biāo)亍?/br>
    她既和他?說了，他?難道?還會不派人跟著？

    拍拍他?手臂，“有護(hù)衛(wèi)呢，他?們也不是吃干飯的?！?/br>
    見他?淡淡看著她似乎還不答應(yīng)，越姜繼續(xù)說：“許久不曾清明去祭掃過，今年在洛都，一定要去一回的！”

    裴鎮(zhèn)還是哼了聲。

    不過倒是松了她了，繼續(xù)用飯，邊瞥著她邊說：“祭掃后?便回來，莫要逗留！”

    越姜敷衍點(diǎn)頭，“知道?了！”

    飯罷，進(jìn)進(jìn)出出讓李媼收拾東西，明日她歸家一趟。

    裴鎮(zhèn)瞧她這個架勢，微微擰眉，忙前忙后?的，不知道?的還以為她要在宮外住上好幾日呢！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翌日一早，越姜身著素服，先與裴鎮(zhèn)一起祭過帝陵；這邊祭罷，與裴鎮(zhèn)說了聲，便坐上出宮回青石巷的馬車。

    裴鎮(zhèn)負(fù)手立在原地，盯著離去的馬車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。

    他?站了不知多?久，還是后?來馬巖慶低聲喊了他?一句，才淡淡挪回目光，又?去議政殿處理朝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裴鎮(zhèn)翻著昨日同密報一起呈上來的其他?事宜，凝神翻了幾頁，目光最后?停在賈梵那?個師爺?shù)纳缴?，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?/br>
    覺得此人或許有點(diǎn)用，便抬目沖馬巖慶掃了眼，示意他?去把孫頜請過來。

    馬巖慶心想天子是忘了？今日清明呢，剛剛天子還親自目送皇后?清明歸家祭掃。

    上前來提醒，“陛下，今日清明休朝，孫公在家歇息呢?！?/br>
    裴鎮(zhèn)：“……”目光空了會兒，是忘了……

    神情很快恢復(fù)，面無表情掃了馬巖慶幾眼，擺手又?示意他?下去。

    獨(dú)自一人接著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越姜在隅時抵達(dá)青石巷，回到越家。

    王氏與她行?過禮節(jié)后?，笑著拉她往里走，“還道?你要晚些?再回來呢?！?/br>
    說來昨日接到宮中來信時還把她嚇了一大跳，好在最后?是喜不是憂，是她這侄女念著家里，今日要一同上祁山祭掃。

    “已經(jīng)與陛下祭過帝陵了？”才問一句，王氏忍不住又?問一句。

    越姜笑意彎彎點(diǎn)頭，“叔母放心，已經(jīng)祭過了才回來的。”

    王氏點(diǎn)頭，這便好這便好，萬事還以宮中為重?。進(jìn)了屋里，她著仆婦們再仔細(xì)清點(diǎn)一遍香燭紙錢，確保東西沒落下，一家人這才出門，往北郊祁山去。

    從北城門出，一路往北，路上行?人紛紛，輿者、騎者、步者無數(shù)，全是或祭掃、或踏青的。

    越姜從車輿中往外看了眼，風(fēng)吹雨飄，淅淅瀝瀝的毛毛雨完全抵擋不了游人們踏青的熱情。

    到得祁山腳下，乘輿無數(shù)，越氏一門的車輿不得不停遠(yuǎn)些?，待會兒回去才好調(diào)頭。

    下乘輿，又?行?了約一刻鐘，抵達(dá)祁山山腳，一行?人擇小道?上山。

    雨后?青階石面沾了不少的污泥，越姜邊撐傘走著，邊提裙邁步。李媼就伺候在她身旁，她時不時幫越姜攔些?長?高了伸到道?上的毛草，又?或者拿木棍扒拉扒拉頭頂兩邊高木之間?結(jié)起的蛛絲，免得這些?沾到娘娘身上。

    走了許久，到達(dá)越氏祖墳，越姜收了傘，也拿了把小花鋤，和越昀叔母一起除墳前新草。

    護(hù)衛(wèi)們想一起幫忙，不過被越姜拒絕了，她示意他?們在一邊立著便是，只全部親自動?手。

    一場忙活下來，鬢邊被毛毛雨打濕，素裙上黏了好幾道?灰塵，連白皙的下巴上，也不知何時蹭了一道?不知從哪沾上的黑灰。

    越姜隨便擦一擦，袖擺撩起一截，蹲下在親人墳前灑酒敬香祭拜。她的父母對她很好，她的祖父祖母也對她很好，只可惜，世?道?不好，家里人都早早去了。

    越姜望著墳頭，難以避免有些?沉默，還是后?來王氏給她遞上一把紙錢示意她親手給越父越母燒了，這才收斂情緒，回神燒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