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嗯？”

    盛笳沒有聽清，她將長發(fā)攏在耳后。

    “你?對你?的?同班同學(xué)印象不?深，那你?高中的?時候認(rèn)識我?嗎？”

    裴鐸抬起眼，看著她。

    這句話的?最后幾個字，裴鐸的?聲調(diào)已經(jīng)趨于恢復(fù)正常。

    他的?欲望好像有一個開關(guān)。

    盛笳低頭回視著他。

    很久之后，緩緩地笑起來。

    “你?對‘認(rèn)識’這兩個字，是怎么?理解的??！?/br>
    裴鐸蹙了一下眉頭，單手?從她的?身前離開，“就是……知道我?的?名字，對得上我?的?臉?！?/br>
    “哦……”盛笳回答道：“我?當(dāng)然認(rèn)識你?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么?？”裴鐸抬起胳膊，將車頂?shù)?燈打開，望向她的?眉眼。

    盛笳的?語氣很輕松，“你?很有名，你?不?知道嗎？我?覺得沒有人不?認(rèn)識你??！?/br>
    裴鐸笑了笑，不?置可否，“是么?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盛笳垂下眸，視線落在了座位旁邊的?中央扶手?盒上。

    “那你?呢？”

    她的?語氣變得有些生硬，重新盯著看他的?目光也帶上了抗拒，“你?認(rèn)識我?嗎？”

    裴鐸的?臉上出現(xiàn)了迷茫。

    “——或者說，你?曾經(jīng)認(rèn)識過我?嗎？”

    這是一句質(zhì)問。

    可是很可惜，感到羞辱的?只有盛笳一個人。

    裴鐸淡淡地回應(yīng)，“抱歉?！?/br>
    盛笳的?手?扶在他的?肩膀上，忽然低頭獨自笑了一會兒。

    然后她點點頭，“沒關(guān)系?！?/br>
    ——沒關(guān)系。因為在你?的?定義中，你?曾經(jīng)短暫地認(rèn)識過我?，雖然你?已經(jīng)忘記了，但是沒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欲望像是潮水，在奔流時，遇到了不?可控的?極端天氣。

    它迅速冷卻?，然后被凍住。

    裴鐸也感覺到了溫度的?變化。

    但他沒有直接叫停，看著她縮起來的?肩膀，微微挑眉，“有些冷？那把衣服穿上吧。”

    這是盛笳第一次意識到，原來在某些時刻，在一個男人面前把衣服一件件地穿起來比脫掉更令人難堪。

    簡直是自取其辱。

    她探身拿起副駕駛座上的?衣物。

    方才的?自己如此熱情?，主動，坐在他的?身上，面對著西裝革履的?他讓自己□□。

    可是現(xiàn)在，好像精心準(zhǔn)備的?禮物被退回，她粉飾太平，裝作一切從未發(fā)生過。

    盛笳系上內(nèi)衣后面的?扣子。

    在屈起胳膊肘的?那一刻，碰到了方向盤上的?喇叭。

    “滴——”

    “滴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噪音突兀地充斥在空間中。

    就連余音都很久才消失。

    這個夜晚被扼殺了。

    第37章 名字

    盛笳的頭發(fā)烏黑, 且硬。

    裴鐸偶爾在枕邊看到她落下的碎發(fā)，拿起?來好玩一樣地纏在自己手上才發(fā)現(xiàn)竟然輕易扯不斷。

    他想起?方才孔昇說起?的話，說盛笳當(dāng)年留著像朵拉一樣的學(xué)生頭。

    關(guān)燈前, 他忽然笑著好奇，“你還有?高中時候的照片嗎？”

    盛笳斂著目，“你怎么今天突然對我的以?前這?么感?興趣？”

    “興許我看到你的照片, 能想起?來我以?前見過你?！迸徼I道?, 又揚眉, “你對我的以?前完全不感?興趣嗎？”

    盛笳只回答了一個?問題，“我中學(xué)的時候很普通, 你就算在樓道?里正面和我相遇, 也不會對我有?任何?印象的?！?/br>
    “那我們相遇過么？”

    盛笳盯著淺灰色的被罩, “可能沒有?吧……我不記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和你姐很不像?！?/br>
    盛笳抬眼看裴鐸, 他輕輕地捻起?她的一撮發(fā)尾，慢慢地評價道?, “有?人這?么說過嗎？”

    “很多人。除了很小的時候有?人說我們一看就是親姐妹……我大?概上小學(xué)二三年級之后, 就再?也沒人這?樣說過了。大?家更多地會說, 我們完全不一樣?！笔Ⅲ站従彽?來, 把?自?己的頭發(fā)從他手中拿回來, “你呢？你覺得我們有?什么不一樣？過去這?么多年了，我姐在你心里還是留下了很深的記憶嗎？”

    “也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裴鐸笑了笑, “不過我記得盛語很愛笑, 而你……”

    他掀起?眼簾看向她。

    臥室的床頭燈被調(diào)到最暗。

    審視需要變得更細(xì)致。

    盛笳發(fā)覺到自?己的緊張。

    當(dāng)喜歡變成了習(xí)慣, 他某一次投來的目光都會讓她緊張。

    盛笳在比較中長大?，她被迫在意旁人的評價。

    包括他的。

    ……尤其是他的。

    “你不會經(jīng)常笑?！?/br>
    裴鐸補充完, 他心里想，其實盛笳笑起?來更漂亮。

    她的左邊有?個?很淺的酒窩, 眉眼彎起?時，是真?誠的開懷。

    可惜她真?的不常笑，她不用笑容掩蓋真?實情緒，拉進?和陌生人的距離。而一個?冷硬的殼，才是她面對陌生環(huán)境的見面禮。

    不過這?些話他都沒有?說。

    裴鐸偶爾也能感?覺得到，自?己和盛笳有?層淡淡的隔閡。

    這?層隔閡有?時是自?己建立，有?時是她建立，歸根到底，是他們婚前對彼此的不熟悉造成的。

    盛笳垂下眼眸，過了一會兒，又問：“我姐是你在高中最好的異性朋友嗎？”

    哪怕知道?他們之間?只是朋友，她還是好奇兩人關(guān)系中的每一個?細(xì)節(jié)。

    這?是從童年便養(yǎng)成的習(xí)慣，當(dāng)包括父母的所有?人不停地向她灌輸“你要學(xué)jiejie，你看jiejie多優(yōu)秀”時，盛笳便會常常想——

    如果我能得到盛語所有?想得到的東西，你們會不會更喜歡我？

    “不好說?！迸徼I道?：“不過她是我在高中第一個?記住名字的女同學(xué)?！?/br>
    “為?什么？”

    盛笳掀開被角，好像不經(jīng)意地詢問。

    “當(dāng)初班主任想選一對班長和副班長，要求男女搭配，讓有?興趣的同學(xué)直接兩兩報名然后競選，盛語就來問了問我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怎么說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當(dāng)班長，不過我答應(yīng)她，我會投她一票，然后你姐就告訴了我她的名字?！?/br>
    “后來呢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后來？”

    “她當(dāng)上班長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記不清楚了?！?/br>
    盛笳笑了，“她在高一做了一年的副班長，高二成了廣播站的站長就辭去了班長的職位。也是因為?我姐在高中仕途坦蕩，所以?我媽命令我也一定要爭取做個?班干部?！?/br>
    “為?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媽大?概覺得做班干部能培養(yǎng)很多能力，也能讓老師更喜歡……當(dāng)然，也有?可能只是我姐做到的事情，我也必須得做到?！?/br>
    裴鐸點點頭，“家長有?時候會這?樣，會覺得如果某個?階段掉了鏈子整個?人生就比別人慢了一拍。”

    “秦老師也會這?樣嗎？”

    “好像偶爾會，但她管不了我，所以?就不管了?！?/br>
    盛笳的語氣染上了羨慕，“我不敢，如果我媽一定要我做什么，我再?不愿意，再?抗拒，最后其實還是會聽話的?！?/br>
    裴鐸笑了，他能看出來，比起?盛語，盛笳應(yīng)該是家里更乖的那個?孩子，“那你最后當(dāng)上班干部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上了，我做了一年的數(shù)學(xué)課代表，后來我數(shù)學(xué)成績變差了一點兒，就自?動卸任了?！?/br>
    盛笳輕輕側(cè)頭，看見墻上倒映出兩個?影子。

    他們相視而坐，討論著過去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