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起來，她自從進(jìn)宮后，就再也沒有摸過算盤呢，侯府可沒有賬叫她算，也不知道她會打算盤。請了先生教規(guī)矩，教琴棋書畫，莊書怡也就多認(rèn)識了一些字，別的一樣也沒學(xué)會。

    高良笑瞇瞇地捧著賬本和算盤過來，放在書案上。

    “過來我身邊坐?！笔挸徐诘?。

    莊書怡來到蕭承熠身邊坐下，眼睛看著賬本和算盤。

    蕭承熠翻開賬本，道：“就算算二月份的賬吧?！?/br>
    莊書怡看看了賬本，有些難為情，好些字都不認(rèn)識，畢竟這不是小面館的賬本呀。雖然字不認(rèn)識，但是計(jì)數(shù)和計(jì)時(shí)辰等字她都認(rèn)識呢，因此倒也不影響。

    只見莊書怡先是摸了摸算盤，撥動了幾下算珠，倒像是人家閨秀彈琴時(shí)試試琴音。

    蕭承熠饒有興致地看著莊書怡，只覺得她越看越有趣。

    “皇上我能用筆和紙嗎？”莊書怡問道。

    “掌柜的請便。”蕭承熠笑道。

    莊書怡臉一紅，拿了紙，心道這紙可真白真滑，而且似乎還有淡淡的香味呢。她又從筆架上挑了一只自己覺得趁手的筆，沾沾墨水后擱在硯臺上。

    接著她便開始算賬了，只見她眼睛只看賬本，并不看算盤一眼，波動算盤的速度并不算快，但也不慢，且非常準(zhǔn)。她算完一樣，自己旁邊的紙上寫下結(jié)果。

    蕭承熠注意看她的手和她的神情，蕭承熠發(fā)現(xiàn)她格外專注，一顆心好像全都鉆進(jìn)賬本里去了。

    一刻鐘左右的功夫，莊書怡停了手，露出欣慰的笑容，扭頭看向蕭承熠道：“皇上，安泰殿的賬目都對呢！”

    蕭承熠看見莊書怡笑得嬌憨，唇角露出淺笑：“是嘛，那可真是好事，有勞慧慧了?！?/br>
    莊書怡臉一紅：“皇上身邊的人肯定都會伺候的?！辈幌袼?/br>
    高良在不遠(yuǎn)處聽到莊書怡這么一說，老臉都笑瞇起來了，誰說莊美人憨來著，這多機(jī)靈的小人兒?。?/br>
    蕭承熠這會兒看到莊書怡在算賬時(shí)自己寫的字，這一瞧，竟是他全都不認(rèn)識的字。

    蕭承熠敲敲那張紙：“慧慧這寫的都是什么字？”

    莊書怡臉越發(fā)紅了：“皇上這賬本，和我們面館的不太一樣，好多字臣妾都不認(rèn)識，這是臣妾自己瞎畫的，只有臣妾自己認(rèn)識。

    蕭承熠再仔細(xì)一看，歪歪扭扭，原來都是她選的一些字上的胳膊腿，重新自造的字。

    “你還真是個(gè)小機(jī)靈鬼?！笔挸徐谑?。

    莊書怡見皇上又笑了，覺得皇上對自己實(shí)在仁慈，也不笑話自己。

    “來，過來朕教你寫字。”蕭承熠道。

    莊書怡起身，蕭承熠將她拉著坐進(jìn)自己懷里，握著她的手，就在她剛才寫字的紙上，對著賬本上的字教她。小手暖暖的，握在手里軟得好像沒有骨頭。

    “這是貢字，知道什么意思嗎？”蕭承熠一邊寫一邊道。

    “知道?！鼻f書怡感覺皇上說話的聲音從耳邊傳來，感覺耳朵癢癢的，有點(diǎn)想躲開又不敢。

    “嗯，知道就好。”蕭承熠溫聲道。

    蕭承熠教到第十個(gè)字，他發(fā)現(xiàn)懷里的莊書怡已經(jīng)開始從第一個(gè)字開始小聲默念了。

    “好了，就這十個(gè)吧，多了你記不住了?！笔挸徐诘馈?/br>
    他擱下筆，感覺懷里的人明顯松了口氣。蕭承熠狠狠抱了一下莊書怡：“沒出息的小東西?！?/br>
    莊書怡被蕭承熠勒得有些吃力，臉都脹紅了，心道皇上身子不好，也不吃飯，力氣還不小呢。

    蕭承熠要是知道莊書怡心里怎么想的，估計(jì)能吐一碗血來。他將莊書怡抱到身邊坐下，道：“你就在這寫?！?/br>
    “哦?！鼻f書怡小聲應(yīng)下。

    蕭承熠拿起書來讀，時(shí)不時(shí)地看一眼莊書怡字寫得怎么樣了。

    夜色越來越深，安泰殿中只有蕭承熠翻書的聲音。莊書怡在做事的時(shí)候，若是沒人打擾她，她會格外認(rèn)真，將那十個(gè)字練得有模有樣。

    蕭承熠一篇書看完，莊書怡一張紙也寫得滿了。

    “如何？”蕭承熠問莊書怡道。

    莊書怡扭頭看向蕭承熠，一臉認(rèn)真地道：“皇上的紙和筆都好好寫哦。”

    蕭承熠哭笑不得：“誰問你這個(gè)了，這幾個(gè)字可認(rèn)得了，會寫了？”

    莊書怡忙點(diǎn)頭：“會了會了?！?/br>
    蕭承熠考了莊書怡幾個(gè)字，見她果然認(rèn)識，又新拿一張紙叫她默寫，也全都會了。

    “嗯，還不算太笨?！笔挸徐诘?。

    莊書怡看著蕭承熠認(rèn)真道：“皇上待臣妾真好?！?/br>
    “哦，怎么好了？”蕭承熠覺得這憨憨倒是個(gè)識好的，人最怕好賴不分。

    “臣妾犯錯(cuò)了，皇上不怪臣妾，教臣妾道理，還教臣妾寫字。娘說學(xué)問和道理都是很值錢的，可不是隨便能學(xué)到的?！鼻f書怡說得極為認(rèn)真。

    蕭承熠面色柔和，微笑看著莊書怡，聲音也極溫潤，他揉了揉莊書怡的腦袋，道：“知道皇上好，就好生伺候，該就寢了?！?/br>
    一提就寢兩字，莊書怡臉紅了，鼓起勇氣道：“皇……皇上，您身子要緊，今夜……就……別……”

    第14章

    ◎“臣妾，臣妾太笨了……”◎

    蕭承熠臉色微變。

    莊書怡見皇上變了臉，立馬知道自己有說錯(cuò)話了，小聲道：“等皇上身子好了……臣妾夜夜伺候……”

    蕭承熠臉色略微緩和些，哼了聲道：“你想得美！”

    “臣妾……臣妾……”莊書怡不知道蕭承熠心里怎么想的，只覺得皇上對自己那樣好，自己還惹皇上生氣，一時(shí)不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蕭承熠不想與她計(jì)較，只道：“好了，莫要杵在著了，高良，帶她去暖閣。”

    “臣妾告退。”莊書怡屈膝道。

    莊書怡離開后，蕭承熠俯身看看自己，臉色越來越難看，自行去了另一間暖閣洗漱。

    莊書怡被宮女們伺候著凈了身子，又回到寢殿中。此時(shí)皇上不在，見莊美人手足無措的樣子，高良小聲道：“莊美人，您只管到龍床上躺著，等皇上來就行了。還是那句話，皇上讓您做什么就做什么，不讓做就不做?！?/br>
    “多謝高公公?！鼻f書怡說著，便先行趟進(jìn)床上，心下忐忑，皇上今日不會還要她“侍寢”吧，雖然她也想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做的，但是……還是皇上的身子要緊啊。

    蕭承熠洗漱后回到寢殿，來到龍床邊，只見莊書怡錦被蓋得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，小臉只露出半張，眼睛也閉得緊緊的，但一看就是故意那樣閉著的，也不知道誰教她這樣侍寢的。

    蕭承熠好像還是頭一次在她醒著的時(shí)候就寢，他趟到她身邊，人雖未靠著她，卻感到她身子僵硬得很，他去找她的手，發(fā)現(xiàn)被子里，有人正把拳頭捏得緊緊的，好像隨時(shí)要和人干架。

    “怎么，準(zhǔn)備給我來一拳？”蕭承熠將莊書怡的小拳頭整個(gè)握緊手里，湊到她耳邊道。

    熱氣灌入莊書怡耳中，她身子一纏，裝不了成了，緩緩睜開眼，身子仍是僵的，帶著顫音道：“臣妾不敢?！彼褪翘o張了，才會握拳，哪敢打皇上……

    “轉(zhuǎn)過身來?！笔挸徐诘?。

    莊書怡乖乖轉(zhuǎn)身，兩人之間只有半個(gè)手臂的距離，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

    宮燈昏暗，但蕭承熠能看清莊書怡黑白分明的眸子，閃著清澈的光。煙波流轉(zhuǎn)是對自己的關(guān)心的眼神。

    蕭承熠心下嘆，若是自己沒有那隱疾，此刻說不定真就要了莊書怡。

    “我睡不著，慧慧想想辦法?！笔挸徐诘?，“你把我哄睡著了，今夜我就不要你侍寢了?！?/br>
    莊書怡小聲道：“那臣妾給皇上唱小曲兒？小時(shí)候我睡不著時(shí)，我娘就常給我唱呢。”

    蕭承熠躺著身子，閉上眼，單手將莊書怡摟進(jìn)懷中道：“好?！?/br>
    莊書怡輕聲唱起，唱到第三句，蕭承熠睜開眼，莊書怡閉了嘴。莊書怡唱的是娘哄孩子小曲兒，第三句是“娘的乖寶兒……”

    莊書怡想哭了，今日這一整日伺候下來，自己到底干對了哪件事……

    “皇……皇上，我，臣妾換一個(gè)，換一個(gè)……嗚嗚……”莊書怡覺得今夜這事若是被太后知道了，她定死無全尸。

    蕭承熠長嘆一口氣，側(cè)過身子，只見莊書怡一臉驚恐的臉上，已經(jīng)布滿淚水了。

    “我都沒說你什么，你就哭了？”蕭承熠拿寢衣的袖口去為莊書怡擦眼淚。

    “臣妾，臣妾太笨了……”莊書怡越想越怕，嗚嗚地止不住地要哭。

    “好了，莫要哭了，叫你哄我睡，倒成了我哄你?！笔挸徐跍芈暤?。

    莊書怡不敢哭，但又憋不住，整個(gè)人憋得打起嗝來。蕭承熠無奈嘆氣，將莊書怡扶起身，又親自給她端了茶水。

    莊書怡一抽一抽地打著嗝，整個(gè)人恨不得鉆到地縫里去，也不敢看蕭承熠一眼。

    蕭承熠倒是知道莊書怡心里怕什么，她剛才那句唱詞雖說是無心，可若是被人聽去，那真是彌天大禍。在這宮里，她若是這般不當(dāng)心，沒心機(jī)，可不是好事。也不知她這一年是怎么相安無事過來的。

    莊書怡喝了茶水，止住了打嗝。蕭承熠伸手要接茶盞，莊書怡剛想遞過去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竟然要皇上伺候自己，忙又縮回手，自己下床將茶盞放好，之后也不敢再回床上去，垂首站在床邊，似乎在等蕭承熠發(fā)落。

    蕭承熠見莊書怡這可憐模樣，便是有心說她兩句也開不了口，心道只有自己在她身邊安排兩個(gè)機(jī)靈可靠的時(shí)時(shí)提點(diǎn)她一二便罷了，真若叫她全改了，變得工于心計(jì)只怕她也不是她了。

    “好了，過來歇著，換個(gè)曲子便是了，這是我的寢殿，不會有人傳出去的?！笔挸徐谡Z帶無奈地道。

    “謝皇上恩典。”莊書怡挪著小步子上了床。

    兩人重新躺好后，蕭承熠在她耳邊道：“往后說話前，自己心在心里想兩息，想這話能不能說知道嗎？跟我不用?！?/br>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莊書怡囁嚅道。

    蕭承熠看看莊書怡，見她神情落寞，似乎在想什么。他不問也知，她定是想家了，想她娘親，想她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。

    蕭承熠將莊書怡抱進(jìn)懷里，心道，她還有過那樣的日子呢，自己可是一日都不曾有過。然而身為帝王，他坐擁江山，哪有資格再去想這些呢。

    “好了，快些重新唱個(gè)小曲兒吧?！笔挸徐诘?。

    莊書怡見皇上果真不怪自己，還替自己瞞著“罪行”，心里便又搜刮來，這會兒她放聰明了，自己先在心里頭唱了一遍，覺得里頭沒有大不敬的詞兒，才輕輕地緩緩地哼唱起來。

    蕭承熠感覺心頭被春風(fēng)吹過，適才心中升起的無奈之情被撫平，前些日子與太后的爭執(zhí)的煩惱也忘卻。好像跟著莊書怡輕揚(yáng)的歌聲一起去到了她的家鄉(xiāng)，那里也是他的江山，他卻從未踏足過。

    莊書怡連續(xù)唱了許多遍，兩人都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入眠的。

    次日一早，蕭承熠睡飽了醒來，莊書怡還睡在他懷中，面容恬淡，嘴角似乎帶著笑，也不知在夢里吃著什么好東西了。

    “慧慧，醒醒?！笔挸徐谳p喚兩聲。

    莊書怡睜開眼，見皇上在喊自己，嗡聲道：“皇上。”

    “該起身了?！笔挸徐诘?。若是由著自己的意思，他愿意讓莊書怡多睡，但今日多半太后和皇后還要來探望，若見她仍在睡著，只怕要責(zé)怪她。

    莊書怡這會兒不像在自己宮中，忙坐起身，利落地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