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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配(作者:連翹) 第93節(ji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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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許久沒有外出,竟不知道路上的車水馬龍已經(jīng)如此厚重,醫(yī)院的大廳里也格外擁擠。

    我知道我的記憶力在衰退,甚至好不容易和司機(jī)講半天要去醫(yī)院,到了目的地又忘了他住哪間病房。

    值班的護(hù)士很客氣,在我詢問她以后就告訴我了平生住在哪個(gè)房間。

    床上的人也是真的老了,帶著氧氣面罩吸氧,我來他都有沒察覺到。

    在病床旁邊靜靜坐下,我伸出手將自己的手塞到他手下,指尖相觸,溫?zé)岬氖终葡噘N。

    “你來了?!笨菪嗌硢〉穆曇粝袷瞧沏~鑼,嘩啦呼啦往里邊灌風(fēng)。平生掙開那雙皺巴巴的眼皮,溫柔慈善的目光看著我:“我沒事,放心吧?!?/br>
    他拍拍我的手背,要我放心。

    我說我才不擔(dān)心你,我來就是告訴你快一點(diǎn)好起來,樓下新開了家小吃店,店主是豫南人,他做方城燴面很正宗,和咱當(dāng)年吃的味道一模一樣。比你學(xué)做的要好,等你好起來咱們就一起去。

    平生只笑不語,看著我的目光無限寵溺。

    來到這里不過一兩個(gè)小時(shí),小瑜就急匆匆趕過來了。

    他問我沈爸你怎么跑來了,還不和保姆交代,我快擔(dān)心死了。

    “我說了還能來嗎?”

    他搖搖頭,雖是理虧卻還是為自己辯駁:“我都說了下班的時(shí)候帶你來,你一個(gè)人過來路上不安全,而且我怕你受不住,怕你心里不好受?!?/br>
    傻孩子。

    都到今天了,我和平生這么多年,該得到的都得到了。子孫滿堂,平安喜樂,就連曾經(jīng)不敢想的都有了,這輩子已經(jīng)知足,哪里還會(huì)因?yàn)檎l先生病而難受受不住呢。

    我拍拍小瑜,告訴他我和你溫爸這么多年了,什么沒經(jīng)歷過。我們所缺的就是陪伴,就是時(shí)間,每一分每一秒對我們而言都很寶貴。

    假如我可以活到百歲,除卻年輕時(shí)不懂事耗費(fèi)的時(shí)光,我陪伴他的時(shí)間很多,卻依然在慢慢減少。

    共度一生是個(gè)漫長又短暫的精細(xì)活,我和他互相磨合,像是離合與剎車,只顧著單踩任何一方都是不行的。

    我們互相磨合著往前進(jìn),慢慢才探索出了向前的道路,才能推動(dòng)生活的巨輪前進(jìn)。

    如果他的身邊無我,我的身邊無他,我們的生活就會(huì)停滯不前。所以倘若真有要離開的那一天,我鐵定感覺得到,也鐵定和他一起走。

    午后的陽光在臉上撒野。

    身旁人坐在躺椅里沐浴陽光,我就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曬太陽。

    一生之解可確實(shí)精細(xì),我用我的一生去回答了對他的愛,他也用一生證明了他的感情。

    溫?zé)岬年柟獯┩该芰掷酉鹿庥埃液龅南肫鸲嗄昵皢査?,什么是愛,你又愛不愛我?/br>
    他說,愛就是一生相伴,誰離開誰都是不行的。倘若我先離開,他一定會(huì)陪我走。

    如今換到了他身上,原來我早已把他描述的全部做到。

    半夢半醒時(shí)分瞧到他往外走。

    他推開了門,不是原有的長廊,而是一片厚重看不透的光芒。

    他逆光向前走,只留給我一個(gè)瀟灑令人無限遐想的背影。

    我問他你去哪,醫(yī)生說了不要亂跑你跑什么,不要害我和小瑜擔(dān)心。

    他步伐頓了頓,似乎是回了頭,似乎是向我微笑,可是陽光太過明媚,霞日太過刺眼,我看不清楚,還被灼得眼睛生疼。

    “快回來,病還沒好,讓你跑了嗎?"我兇他不聽話,兇他不知好歹,妄圖以此掩下心里的慌亂。

    他卻突然發(fā)聲——

    “我這一輩子知足了,我知道你愛我,舍不得我,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回去哪?我總要陪著你的。你留我一個(gè)人待著,多么沒勁兒。”

    他知道我這個(gè)人性格有多別扭,認(rèn)定了某件事總是難以改變。

    我還是不聽他兇巴巴的話走向他,到跟前強(qiáng)行拉住他的手:“平生一遇,遇上了,便是一生。”

    “你呀,這一輩子,就是太犟。”他無奈搖頭,話語中盡是怨懟,語氣中卻是笑意和寵溺。

    “你要去哪,一起走吧?!?/br>
    “好,我拿你沒辦法?!彼π?,只能無奈挽緊我的手,一同走向璀璨明霞。

    【作者有話說】:有點(diǎn)像遇瓊的結(jié)局,就這樣

    第一百二十九章 番外四 我哥【白瓊視角】

    我想上`我哥。

    或者,被我哥上。

    我哥撿到我時(shí)我才十三歲。

    那時(shí)的驕陽很刺眼,骯臟的房間氣味很刺鼻,白天屋里像是被火烤著,晚上外面降溫了屋里就像桑拿房。

    他是隔壁新搬來的鄰居。

    人們都說這棟樓是這片區(qū)域最臟的地方,沒有人會(huì)想要來這里居住。除了環(huán)境惡劣以外,我和我爸起一大部分誘因。

    我爸是個(gè)酒鬼,嗜酒如命,沒有一天不是一身酒氣,沒有一天不提著酒瓶。他還是個(gè)賭鬼,和人打麻將輸了就脾氣暴躁拿我開涮。

    我總是被打的一身傷,每天饑腸轆轆蹲在家門口等他回來。

    起初樓道里還有其人可憐我,會(huì)給我一口飯吃??墒呛髞硭麄冏约憾甲灶櫜幌?,也麻木了樓道響徹我爸打我的聲音。

    他們說我是雜種,說我媽也是我爸打跑的。那么漂亮能干的一個(gè)女人,最終被逼到跟著別的男人跑掉。

    說我活著真是造孽,還不如沒有出生。

    我不想要他們可憐,所以我不再出聲,就算我爸打的再狠我都不嗷嗷叫,就算再餓再冷也會(huì)安安靜靜蹲在門口。

    “小孩,你家里人還沒回來嗎?”對面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,有些生銹的鐵門發(fā)出尖銳的摩擦聲。

    我抬頭看著敞開的大門,映入眼簾的是風(fēng)度翩翩,如古玉一樣靜默溫潤的年輕哥哥。

    “你吃飯了嗎?”好聽又溫柔的聲音響起,讓人如沐春風(fēng)。

    那一刻我就發(fā)誓,這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,也是我聽到過的最好聽的聲音。

    我搖搖頭:“沒有,我爸還沒回來?!?/br>
    雖然我很想靠近他,但是我身上太臟了,污泥和淤青都很多。我不敢靠近他,不想玷`污了他。我也害怕他像這棟樓里的其他原住民一樣,會(huì)看我的笑話,會(huì)覺得我活著是造孽。

    “你要是不嫌棄,就來我家吃飯吧。我一個(gè)人居住,飯做多了。”他向我伸出了手。

    我知道我不該答應(yīng),但是我無法拒絕他的溫柔。

    他給我吃了世界上最好吃的炒飯,還給了我一小袋零食。

    我問他哥哥為什么這樣好。

    他告訴我這是應(yīng)該的。大家都是鄰居,他剛搬來這里,最近都在值夜班,只有白天在家,許多情況還不知道,所以在連續(xù)好幾天看到我蹲在外面以后,他就熱情的邀請我進(jìn)來吃飯。

    我意識到他是不知道我爸和我的相處狀況的。

    我爸白天從來不著家,只有深夜回來,時(shí)間總是和這個(gè)哥哥在家的時(shí)間錯(cuò)過。

    原以為我可以得到憐憫與溫柔,其實(shí)不然,我還是不配。

    一旦他知道我的不堪,就會(huì)恨不得離我遠(yuǎn)遠(yuǎn)的吧?

    夏天的熱浪撲面而來,樓道里僅剩一點(diǎn)陰涼,回去就是燥熱難耐。

    挨打的時(shí)候汗水會(huì)糊到傷口上,蜇的人越來越難以忍受。

    又一次挨打,我沒出聲,慶幸今天隔壁的哥哥值班沒回來。

    第二天將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去他家蹭飯,結(jié)果席間不小心漏出了胳膊,上面的淤青和腫脹擦傷全部暴露了出來。

    “你這是怎么回事?誰打你了?!”

    我立馬搖頭,想要將長長的袖子拉下來,但是手腕被他緊緊抓?。骸斑@已經(jīng)不是簡單的打架了,完全是虐待。不是和別的小孩打架對嗎,這傷口看起來是大人打的?!?/br>
    “不,不是,哥哥,是我自己摔的?!?/br>
    拜托了,不要再問我了,不要深究知根知底,不要放棄我,舍棄對我的溫柔。

    不知道何時(shí)鼻尖有些發(fā)酸,明明被打都沒有哭過,可是一被擔(dān)心就委屈得發(fā)狠,眼睛酸澀難受。

    我盡力遮掩身上的傷是我爸打的這件事。

    可是世上越丑陋的就越是容易被公之于眾。每晚的乒乓聲,帶著酒氣胡言亂語罵孩子的聲音,樓道里其他居民飯后嚼耳根閑談的聲音,我又怎么可能阻攔哥哥知道我的不堪。

   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清官尚且難斷家務(wù)事,外人更是避之不及。我已經(jīng)做好他遠(yuǎn)離我的準(zhǔn)備了,但沒想到那天正在挨打的時(shí)候聽到敲門聲阻攔。

    “你好,我是隔壁的鄰居,很晚了,你家的聲音有些吵——”

    “滾!能住住不能住滾!”

    “他是你的孩子吧,”門口探究的目光望向我,我壓低了腦袋,心里全是害怕和慌張?!八€小,打孩子是犯法的?!?/br>
    “老子教育兒子,跟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?!媽的,小雜種,什么時(shí)候勾搭的人!”

    一身酒氣的他拿著皮帶向我走來,我怕的心口發(fā)緊,卻也不敢躲一下。

    這是童年里的噩夢,掙不開,也無法解脫。

    黑色的皮帶再次抽動(dòng),我閉上了眼,同時(shí)希望隔壁的哥哥不要再看我。

    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皮帶并沒有落下來,睜開眼才看到哥哥攔住了我爸,他死死攥著他的手腕,讓他舉高皮帶的手無法落下。

    “再打他我報(bào)警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報(bào)啊,老子倒看看你和他能做出什么幺蛾子,還警`察,呸,老子怕過什么?!”喝多的人天不怕地不怕。

    我被哥哥護(hù)著離開家,但這一刻才是真正的恐懼涌上心尖?!案绺纾瑢Σ黄?,我不走了,我還是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報(bào)警頂多把我送去婦聯(lián),到最后還是要回到我爸身邊。

    他就是今天打牌又輸了才脾氣暴躁,打一頓就好,可如果鬧大了,就不是簡簡單單只打一頓了。

    “你怕什么?”拉著我的人彎下腰為我拭去淚痕,“不要怕,打人本來就是不對的。難道你不疼嗎?被打不怕嗎?”

    這話有魔力一樣,我傻愣愣跟著點(diǎn)頭,身上的新傷舊傷都火辣辣的疼。

    他算是成功把我護(hù)在身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