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醫(yī)院都穿了 第125節(jié)
趙國公今年七十二歲,國都城的高門大戶去探望過一兩次表達關心以后,就再也無人上門。畢竟,他這歲數(shù)加上吐血之癥,死也是近在眼前的事情。 尤其是他家可以交結(jié)的都死了,剩下的都是些爛泥,沒有任何利益可圖。 可偏偏許多人不知道,自始至終,最支持潤和帝立太子和保太子的就是趙國公。 魏璋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,當然知道潤和帝有什么打算,所以選擇直接敲門。 緊閉的大門敲了許久,才緩緩打開一條縫,門房冷冷地盯著魏璋:“何事?” 魏璋拿著潤和帝的親筆信,厲聲喝道:“命你家管事的出來說話!” 門房瞥了魏璋一眼:“喲,這不是閑散魏七郎君嗎?今兒刮什么風,能把你刮到趙家來?” 魏璋不由分說推門進去,把追在后面大喊“放肆”的門房甩得老遠,憑著多年積累的經(jīng)驗,找到主屋時,就看到趙國公的子女們愁眉不展地圍在床邊。 一路進來,見到的仆從數(shù)量比盧家少了許多,這個家衰敗得太厲害。 趙國公躺在床榻上,面容枯槁,看起來比潤和帝還要慘。 直到魏璋推門而入,趙國公的子女們才木木地看著他,甚至沒人喝斥他“放肆?!?/br> 魏璋一眼瞥去,得,大樹還沒倒呢,猢猻們已經(jīng)傻了。 反倒是一名比魏璋矮半個頭的青澀少年,以家主之勢走來:“你是何人,怎敢擅闖趙家?” 魏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:“趙家只剩你一個清醒明白,吾是城北魏家魏七郎君,今日特上門送陛下的親筆信!” 這話一出,趙家跪著的人這才驚動起來。 少年行禮時優(yōu)雅得體,隱約透著主心骨的氣勢。 魏璋給了親筆信就算任務完成,轉(zhuǎn)身就走,畢竟陛下只是讓自己跑腿,并沒說讓他們一定上山,反正圍在這里的趙家人,沒有一個看完親筆信有收拾行裝的意思。 魏璋一路走到趙家大門,卻發(fā)現(xiàn)少年跟了出來:“魏七郎君,請留步?!?/br> 魏璋回頭:“何事?” 少年拿著潤和帝的親筆信:“米面糧油要籌備多少?有沒有時限?” 魏璋的記憶力非常好,把飛來醫(yī)館的價目表背得爛熟于心,當看到少年質(zhì)地略差、明顯舊了的衣裳,立刻明白:“這需要上山以后才知道。” 少年有些著急:“魏七郎君,太子殿下和皇后殿下在醫(yī)館的米面糧油籌了多少?” “飛來醫(yī)館明碼標價,童叟無欺。你阿翁的病情與別人不同,不能按太子殿下和皇后殿下的花費來算??傊?,先……哎,你的鼻子怎么回事?” 魏璋話還沒說完,就看到少年的鼻子里緩緩淌出幾縷鮮血,趕緊遞了帕子過去。 “去年秋天開始的,我也不知道,”少年接了帕子,認真致謝,“魏七郎君,奴一定會將阿翁送上山的?!闭f完,頭也不回地走進趙家的大門。 魏璋望著再次緊閉的趙家大門,輕聲說:“嗯,我信了?!?/br> 昆侖奴北風向來心直口快,在魏璋數(shù)年如一日的教育下,總算知道說人壞話要在背后,要小聲說,絕對不能大聲讓人聽見。 上了馬以后,北風問:“郎君,趙家不會連送病人上山的馬車都沒有吧?” 魏璋無奈地看了北風一眼,行吧,至少知道說話小聲了:“何以見得?” 北風掰著手指說:“這里所有的烏頭門,趙家的最破,外墻有些松散,大門上的漆裂了……郎君,奴是不是觀察入微?” 魏璋立刻夸他:“北風又變聰明了?!?/br> 北風是聽不出反諷、陰陽話和含沙射影的,喜滋滋地替魏璋開道,順便問:“郎君,下一家去哪兒?” 魏璋在心里嘆氣,但也很難說自己沒有樂在其中,畢竟周遭爾虞我詐、明槍暗箭,有這樣一塊傻憨憨的rou盾,哦,不,有兩大一小三塊傻rou盾,還是很讓人放心的。 北風沒聽到回答,又認真地揣測了一番,問:“郎君,下一家還是高門大戶嗎?” 魏璋看了一眼a4紙:“不,去城北的延祚坊 ?!?/br> 北風勒緊疆繩:“郎君,是靠近明德門的延祚坊嗎?”郎君說過,就算要送急信,哪怕是白天都要繞遠、不能去延祚坊,那里是國都城最不安全的地方。 魏璋點了點頭,忽然想到一樁事情,把剩下的a4紙交到北風手中:“這些都給你送,夜禁前,你帶著餅兒南風和馬車在明德門內(nèi)等候,等不到就回家去?!?/br> “郎君,你一個人怎么行?”北風在延祚坊生活過半個月,知道國都城繁華似錦的另一面。 魏璋特別淡定:“天黑前一定要把所有信送到,我一個人才安全?!?/br> 北風除了跑得快就是聽話,掉轉(zhuǎn)馬頭就走了,送信最重要。 魏璋半路停住,換了匹干瘦的駑馬,又換了身破爛衣裳,蓬頭垢面,臉和手都涂了灰塵,讓人一眼分不清這是一堆破布還是人。 如果北風跟著進來,他那個扎眼的樣子,改扮以后更加扎眼,怎么也低調(diào)不了。 改扮得萬無一失,魏璋一勒馬韁徑直向著延祚坊馳去,經(jīng)過坊門的瞬間,腦海里已經(jīng)布了無數(shù)個局,相較于其他坊的干凈整潔,這里用污水橫流來形容,那是冤枉污水。 國都城多次整肅街坊,都沒人能把延祚坊清理干凈,是因為前頭清后頭扔,沒完沒了。 而魏璋手中的親筆信,是給生活在延祚坊、已經(jīng)離開大理寺多年的老仵作焦柴的。 算起來,這人今年四十二,一雙眼睛極為有神,不論是何等模樣的尸體,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驗完,是公認的出色仵作,后來因為循私作偽證,被奪了仵作資格,搬到這里。 魏璋坐在馬背上,搖搖晃晃一身酒味兒,連眼睛都被眼屎糊住的樣子,完全融入延祚坊的人群里,但也正因為太融入。 剛進坊二十米,就被這里的地頭蛇攔住要過路費。 魏璋心不甘情不愿地、摸了全身湊夠過路費,又向前三十米,又被要了走坊費。 好不容易找到焦柴的破屋子時,看到他剛被人揍完,像條死狗一樣躺在污穢里。 魏璋拿起一個大麻袋,把焦柴裝進去,掛在馬背上,掉轉(zhuǎn)馬頭就看到自己被人圍住了,不慌不忙地露出微笑,隨手撒出一把又一把銅錢。 一時間圍堵的人就被撿錢的人沖散,魏璋趁機背了焦柴踩著坊墻上堆積的物品,翻墻而出,逃之夭夭。 留下一群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人,更加氣憤難當?shù)卮蛉巳鰵狻?/br> 魏璋在最短的時間,找到了國都城內(nèi)還算可靠的閭閻醫(yī)工,給焦柴全身上了夾板綁住,喂了吊命的藥丸,換了穩(wěn)當?shù)鸟R車,在夜禁關城門的瞬間,與北風匯合,一起上山。 北風在鼻子里塞了兩根布條,趕著馬車的時候,仍然被車內(nèi)怪味兒薰得吃不消,邊問:“郎君,就這樣送上山嗎?” “不怕薰著飛來醫(yī)館的醫(yī)仙們嗎?”畢竟,飛來醫(yī)館連衛(wèi)生間都那么干凈。 別說餅兒了,北風都很想念在飛來醫(yī)館的日子,吃得好睡得好,所以這次聽魏璋可以帶著妻兒一起,別提多高興了。 也因此,北風有多高興,心里就有多擔心,這算不算對醫(yī)仙們大不敬?。?/br> 魏璋想了想,是這個道理,找出一套還算干凈的衣服,讓南風給焦柴稍微擦拭再換上。 餅兒活蹦亂跳的,南風對魏璋唯命是從,擦身這種小事,她做得可利索了。 總算,兩刻鐘后,焦柴被擦得有點人樣,仍然昏著。 …… 魏家昆侖奴北風在全城送信的消息,不脛而走。 一時間,家中有難治之癥病人的貴族人家,都想送家人上山看病,但最擅長權(quán)衡的他們又有些遲疑,陛下給了親筆信上山,是不是意味著沒信就不能上山? 畢竟,之前的貴女孕婦們上山,是尋了太子妃寫了拜貼的。 向來思慮甚遠的他們又想著,陛下給臣子們找良醫(yī),除了體現(xiàn)他仁厚關愛,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意思? 于是,他們派出各家的探子,在全城范圍內(nèi)打探,很快就傳來消息。 當年爛泥扶不上墻的“閑散魏七郎君”拿著陛下給的親筆信,第一封送到盧家,第二封送到宣平坊的趙家,第三封送到長興坊的王家…… 不多不少,九封親筆信。(因為魏璋完美的改扮,送到延祚坊的那封信無人知曉。) 有些世家干脆借著與魏家或近或遠的關系,直接登門拜訪,希望套出些蛛絲馬跡。 結(jié)果卻讓他們大跌眼鏡,魏家家主魏琮甚至不知道魏璋在哪里,更別提魏璋送信的事情。 來訪的客人們,有些還是長輩,或是比較親切的人,魏琮也不能就這樣干瞪眼,只能找來魏珩等兄弟詢問。 結(jié)果還是一樣,大家都不知道魏璋回國都城,態(tài)度嘛,也非常微妙;畢竟在魏家,魏璋也是不招人待見的。 啊這…… 但魏琮畢竟是八面玲瓏的家主,打探不到魏璋的消息,但稍微泄露一些太子殿下身體正在康復的消息,當然這也是太子授意太子妃的。 這下,世家們在高門大戶的家里炸開了鍋,飛來醫(yī)館的醫(yī)術(shù)竟然如此了得?想來,潤和帝這樣照顧老臣是有原因的。 更重要的是,傳聞病得要死的潤和帝,還能寫出如此蒼勁有力的筆跡,這傳聞根本不能信! 只是九封書信,潤和帝就輕松壓住了國都城內(nèi)蠢蠢欲動的多方勢力。 整整一晚的無眠思索,高門大戶們命令家仆們收拾行囊,不論陛下是不是寫信邀請,都把自家久治不愈的病人,挑最嚴重的病人送上山去。 消息被風吹遍國都城的每個角落,販夫走卒、平民商賈也收拾了米面糧油,為自家病人尋找治愈的機會。 走,上山看病去! 第115章 36天的最小病人 一大早, 鄭院長搖來的相關人員,在食堂吃了足夠熱量蛋白質(zhì)的“體力活套餐”以后,浩浩蕩蕩地走到醫(yī)院大門東側(cè)。 供應科??崎L帶著志愿者們、保安隊員、急診的醫(yī)護人員和保潔, 把已經(jīng)關閉的發(fā)熱綠色通道的治療倉重新開啟。 大家齊心協(xié)力, 把倉內(nèi)的醫(yī)療設備、器械以及所有可移動的物品都搬到了停車場, 擦拭消毒液以后等待曝曬。 保潔和醫(yī)護人員帶上面罩、口罩和防護服,按照標準進行全倉消毒。 急診護士長周潔,按照搶救大廳的配置,往倉內(nèi)放置病床、床頭柜等物品, 供應科志愿者們在??崎L的帶領下安裝床簾、水池和可移動洗手間…… 從早晨一直忙到下午兩點,可以同時接收八位病人的傳染病房準備就緒。 改裝任務完成,接下來就是針對傳染病房醫(yī)護們和保潔的相關培訓,緊鑼密鼓地進行著。 畢竟, 大郢常有疫病流行,上山的病人們也沒有拒收的道理。 鄭院長和金老看著緊張準備的醫(yī)護們, 不由地嘆了一口氣,幸虧醫(yī)院藥房是無限供應的,不然還真的招架不住。 緊張工作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,等天黑以后, 接受培訓的醫(yī)護和保潔都已經(jīng)考核合格,隨時可以進倉工作。 在檢驗科的大數(shù)據(jù)支持下,做出上山危重病人病因的推測, 急診和門診都對藥物和醫(yī)護們做了相應的調(diào)整。 另外,小屋不止有值夜的保安,還配有譯路人, 保證能與病人溝通順暢。 一切準備就緒,就等病人上山。 但世事無常, 尤其在醫(yī)院里,無論怎么準備周全,總會伴隨各種意外。 比如,全麻手術(shù)當天,病人進了手術(shù)室,說早飯只吃了一點雞蛋,被麻醉科醫(yī)生退回病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