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氣晴朗，陽光透過穹窿形頂棚照進來，投在錢倩主任的身上，隨著自動扶梯上升，光線越來越強烈，真就是仙人離去的情景。

    國子監(jiān)學生們的視線，一直追隨到三樓的盡頭，再也看不見。

    魏璋非?？蜌獾卮蛘泻簦骸敖鹱o士長，他們沒見過世面，多多包涵。對了，他們上山，一是看病，二是學以致用。”

    金護士長特別淡定：“他們在國都城學過普通話是吧？”

    魏璋點頭。

    金護士長一招手：“現(xiàn)在開始，前臺、導診服務和志愿者們都說普通話，魏璋要現(xiàn)場考他們?！?/br>
    “是，護士長。”醫(yī)護們立刻回應，純說普通話可太輕松了。

    一陣奇怪的響動，國子監(jiān)學生們嚇得立刻回神，知道今天要上飛來醫(yī)館，大多數(shù)人激動得一夜未眠，上山路上各種驚訝，尤其被“天梯”驚得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進了醫(yī)館，見過前所未見的一切，國子監(jiān)的學生們恨不得長出八只眼睛來看，進了門診大廳更加激動，直到聽見現(xiàn)場考試……

    上山看病還要考試，魏璋這個殺千刀的田舍漢！

    但是怨歸怨，恨歸恨，學生們對魏璋還是敬畏更多一些。

    就連國子監(jiān)盧祭酒都對魏璋十分信任，學生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，否則，魏璋到自家耶娘面前說些小話，回家就是一頓“混合雙打”。

    就像之前上山的太醫(yī)署學生們一樣，都是門診看診、詢問病史、抽血化驗等常規(guī)步驟，其他的都好說，那銀光閃閃的、細細的抽血針，實在是生平惡夢。

    但他們是國子監(jiān)的學生，不能做有辱顏面的事情，哪怕咬碎了牙都要硬扛。

    于是，門診醫(yī)護們見到了穿越以來，普通話最好、配合度最高的大郢病人，要不是他們都梳著發(fā)髻、蓄須并穿著大郢服飾，真就與穿越以前看病沒什么差別。

    風濕免疫科門診開了十二個診室，科室醫(yī)護不夠用，還請了神經(jīng)內(nèi)科的醫(yī)生們出診，檢驗科再一次火力全開。

    當所有檢查都做完以后，國子監(jiān)的學生們坐在藥房附近的等候區(qū)，雖然從視頻里看到過飛來醫(yī)館的全貌，但與自己真實地坐在不銹鋼椅子，還是有許多差別。

    尤其是當學生們?nèi)ミ^衛(wèi)生間以后，每個人出來都忍不住感嘆，方便，真是太方便了！

    奢侈啊，真是太奢侈了，大片大片的琉璃，處處銀光閃閃，還有金燦燦的扶手，升降電梯和自動扶梯，衛(wèi)生間里面竟然用純白紙巾，而不是廁籌！

    飛來醫(yī)館真的有女醫(yī)仙，而且數(shù)量眾多，她們的聲音柔和又堅定，待人接物不卑不亢，與大郢民女甚至貴女都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國子監(jiān)的學生們?nèi)^盡碎，又重塑；臨近中午，食堂送來了便當飯盒，打開飯盒蓋的那一刻，他們的三觀又碎成渣渣，然后在食物的香氣里重塑。

    也是這時，飛來醫(yī)館有了兩千畝的消息不脛而走，對于醫(yī)護來說，兩千畝地的吸引力遠不及錢倩主任拿到手的圣旨。

    有一名檢驗科醫(yī)生給手持圣旨的錢主任拍了一張照片，發(fā)到了穿越工作群里，瞬間引燃整個群。

    與此同時，門診一樓的電子屏，紅字色體有短暫的停頓：“飛來醫(yī)館第十一項任務，救治2000名病患，完成1024/2000，完成率50.2%?！?/br>
    第175章 端午節(jié)

    辦公室里, 錢倩主任把圣旨放到鄭院長面前：“和電視上差別真大！”

    鄭院長點頭。

    金老拿起來看了又看，問：“復印一下？”

    鄭院長沉默片刻：“今天是大郢的端午節(jié)，司農(nóng)寺送來的五彩繩大家也都帶著, 小粽子早就吃完了。食堂也包了各種料的粽子, 實在沒什么好發(fā)的了?！?/br>
    金老想了想：“要不, 問問年輕人想要怎么過端午節(jié)？如果他們愿意的話，也可以開著電車去國都城逛逛?！?/br>
    這時，鄭院長手機里的工作群正瘋狂彈出新消息，點開一看：“組團求圣旨復印件, 黑白的也可以，彩色的更好！”

    “想要圣旨復印件的，參加群接龍?！?/br>
    三分鐘后，群接龍五百三十二個人。

    鄭院長把手機給金老看：“怎么說？”

    金老望著手機笑了好久：“端午節(jié)每人發(fā)一張紙, 對醫(yī)院來說很劃算啊。”

    鄭院長在工作群回復：“半小時后，排隊去復印室領?！?/br>
    錢倩也笑了, 但是沒說話，嗯，檢驗科全體人員的手機里都有手持圣旨的單人照，以及全科與圣旨的大合照。

    半小時后, 金老收好塑封后的圣旨原件，而復印室門邊排起了大長隊。

    院長辦公室和復印室離得挺近，金老望著已經(jīng)排到二樓的長隊, 笑著對鄭院長說：“老鄭，誰說年輕人懶的？他們排隊的勁兒可不比搶雞蛋的老年人差?！?/br>
    鄭院長樂呵呵地搖頭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風濕免疫科大病區(qū)里，又是另一番景象。

    早晨六點, 四名值班護士給剛入院一晚的病人們量血壓，怎么也沒想到, 每個人的血壓都偏高，與昨天下午進病房時的血壓數(shù)值不符。

    于是，護士看著一張張既疲憊又興奮的年輕臉龐，哦，還蓄須，得到的回答讓人啼笑皆非，他們激動得一晚沒睡，努力喝白開水然后輪流上病房里的衛(wèi)生間。

    沒錯，太醫(yī)署的學生們，住院第一晚體會到飛來醫(yī)館無與倫比的舒適、方便和整潔，興奮得一晚沒睡，早晨都血壓偏高。

    護士們沒辦法，只能照實記錄血壓，同時向值班醫(yī)生報告。

    痛風重癥病人的治療，包括嚴格控制飲食，用藥物降低血尿酸水平，小關節(jié)嚴重變形的還需要手術去除痛風結石……

    因此，所有含嘌呤高的食材，都與他們無緣。

    學生們心向往之的飛來醫(yī)館美食，就成了特別清淡的痛風病人訂制餐，對于習慣了大魚大rou、復合醬料的茶湯等重口味、油膩食物的他們來說，心里落差非常大，身體也十分抗拒。

    吃到第三頓痛風病人餐以后，學生們的眼神都黯淡了，太清淡了，連清茶都不讓喝，只能喝晾涼的熟白水，個個苦著臉生無可戀。

    第二天晚上，每個痛風病人都從窗戶眺望國都城太醫(yī)署的方向，飛來醫(yī)館真的很好，可是他們有點想家。

    可他們卻不知道，太醫(yī)署輕度和中度痛風的學生們，也在眺望飛來醫(yī)館，充滿羨慕和無限暇想。

    因為下山的文浩、唐彬彬、狄警官和小葛警官，帶著風濕免疫科林欣主任的治療方案，從一日三餐、課間運動和減重等各個方面都有詳細指導。

    所以，留在太醫(yī)署的學生們，端午節(jié)的清晨是從晨跑開始的，在不影響學習的情況之下，整整一天，除了小粽子和白開水，什么都沒有。

    與他們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女學生們，個個盛裝，趕到曲江邊，看無數(shù)人家搭起的彩樓、席棚，在兩岸綿延數(shù)十里，樓里棚下擠滿了盛裝華服的鄉(xiāng)民仕女，一起等著看龍舟。

    江面上，京兆府在龍舟出發(fā)點立起紅旗，在終點扎一座驛樓牌坊，坊上掛起錦標。

    九艘龍舟嚴陣以待，船頭船尾涂油抹朱，都已畫龍點睛，甚至連劃舟丁夫的衣衫上也涂了桐油，這樣劃船時可以水不濕衣，減少負重。

    鼓聲三下，紅旗開處，龍舟像在江面飛行一般，兩兩一組地滑行。

    兩岸絲竹簫笙一陣又一陣，圍觀百姓喊聲陣陣，與船頭的鼓聲、舟夫的號子聲，木漿擊水聲，交織成最熱鬧的人間舞樂。

    龍舟水道很長，百姓們看得了開船，就看不到到達終點，只能靠耳朵聽驛樓處傳來的歡呼聲。

    率先抵達牌樓的龍舟，鼓手掄起鼓槌打下了錦標，并緊緊捉住示意，就會獲得兩岸圍觀者震天動地的歡呼聲。

    按大郢習俗，優(yōu)勝者京兆府會賞給彩緞，打標者加賞一雙銀碗。

    而這一切，只有能到曲江邊的女學生們才能看到。

    不僅如此，太醫(yī)署女學生們順利通過普通話考試，獲得了優(yōu)異成績，還可以與男學生們一起學習飛來醫(yī)館的醫(yī)術，尤其是婦產(chǎn)科。

    國都城百姓們早就耳聞，所以對她們格外尊敬。

    特別是世家大家長們，尤其得意送族中少女去太醫(yī)署是多么明智的決定！比自家龍舟賽得了好成績還要驕傲。

    而其他世家的家長們，知道自家孩子被飛來醫(yī)館的醫(yī)仙們特別訓練，今天不能來看龍舟賽，心里也暗暗高興，這叫什么？這是重視。

    醫(yī)仙們不重視，能給孩子們特訓？

    與此同時，被迫留在太醫(yī)署的男生們個個垂頭喪氣，跑得呼哧帶喘，汗流浹背的，還要被小葛警官嫌棄：

    “蝸牛爬得都比你們快，就你們這種體格，別救人救到一半自己先倒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到時候是你們救病人，還是病人救你們？”

    “快跑！”

    男生們欲哭無淚，真的好累啊，實在跑不動啦！

    小葛警官當然知道第一次運動不能過量，所以看了一下運動手環(huán)的計時，拍了拍手：“中場休息，不能躺、不能坐，慢慢走動，多喝水……”

    正在這時，一名太醫(yī)正走過來，身旁的仆從提著大食盒，擺到文浩、唐彬彬、狄警官和小葛警官面前：“辛苦了，端午節(jié)不能去曲江看龍舟賽，一些吃食，聊表心意?！?/br>
    太醫(yī)正還特意給小葛警官遞來一根藤條：“小葛仙，若這些學生偷懶耍賴，盡管打！”

    小葛警官掂了掂頗有重量的藤條，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太醫(yī)正，這是客套啊？還是認真的？以自己的手勁，隨便一藤條下去，學生肯定要躺兩三天。

    正在這時，狄警官趁人不備踢了小葛警官的腳后跟。

    小葛警官收下藤條，向太醫(yī)正點頭。

    太醫(yī)正高高興興地帶著仆從走了。

    小葛警官拿著藤條，赫然發(fā)現(xiàn)，剛才還疲態(tài)明顯的學生們，忽然精神大振，不僅如此，視線還緊盯著自己手里的藤條。

    唐彬彬惟恐天下不亂：“我記得魏璋說過，這里的嚴師名師都會體罰學生，不打顯示不出自己的嚴格，學生也不會有敬畏之心。”

    “哇喔……”小葛警官看了一下訓練計劃，又看了看各式各款的熊樣兒，隨即拿起一瓶藍色透明裝的運動飲料，“來，再加跑一圈，第一名喝這個！”

    太醫(yī)署的學生們，幾乎也都是世家子弟，雖然現(xiàn)在有二十四名平民學生，也是富戶家的孩子，平日也是吃穿不愁的。

    第一天就這樣訓練，學生們都受不了，不論拿什么好吃好喝的，也激不起求勝欲，只想躺在地上把這一天過完算數(shù)。

    可偏偏飛來醫(yī)館的一切都對他們有巨大的吸引力，小到上課用的中性筆和筆記本，大到文師的“大鐵馬”，只要是飛來醫(yī)館的，什么都想要。

    于是，小葛警官話音剛落，運動飲料還高舉在手，看到東倒西歪的學生們忽然撒腿就跑，越跑越快。

    狄警官拿著本子負責記錄，文浩和唐彬彬站在場邊當急救員，都可以保證學生們的安全。

    三分鐘后，小葛警官將擰了瓶蓋的飲料給了最早沖線的學生，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好樣的！”

    既得了飲料，又得到夸獎，跑第一的學生笑得嘴咧到耳后根，就著飲料瓶喝了一口，笑得比陽光還燦爛，太好喝了！

    后面接二連三地有學生沖線，還有沖線后直接躺倒在地的，被小葛警官提溜起來，順便比出藤條警告。

    狄警官記錄完所有成績，然后宣布：“太醫(yī)署食堂按飛來醫(yī)館的運動水方，煮了適合你們喝的茶湯，現(xiàn)在列隊，向食堂出發(fā)?！?/br>
    “是！”學生們迅速排隊，站好陣列，向食堂走去。

    文浩笑著問狄警官和小葛警官：“二位警官，感覺如何？適合嗎？”

    兩人笑了笑，下山前還因為不懂大郢語而緊張，直到現(xiàn)在才相信，這些學生真的非常用心學習普通話，才能讓他們的交流如此順暢。

    又因為太醫(yī)署，上到太醫(yī)正，下到學生，都非常配合，所以鍛煉身體計劃第一天進行得很順利。

    小葛警官突然伸手：“狄警官，我們打賭，半個月以后，他們有一半人可以完全康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