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實(shí)上——

    容昭只是殺掉了一個(gè)不知死活來偷襲自己的長(zhǎng)老。

    仙道盟內(nèi)的人當(dāng)初都收到過警告，敢怒不敢言，心生怨恨，就挖空心思在背地里搞小動(dòng)作，讓外面?zhèn)鞯蔑L(fēng)風(fēng)雨雨。

    傳言越離譜，他們就越覺得舒心，總好過什么都不做。

    容昭不懂這樣的手段。

    他琢磨了一下，覺得大概是仙道盟上上下下都很忙，所以沒人說閑話，而外面的人一天天的沒事做，閑不住嘴。

    于是容昭又光臨了一趟仙道盟總壇的庫房，搬空了上次因?yàn)槟貌贿^才不得不剩下的寶物，牽著一大串人質(zhì)，慢慢悠悠地下山去了。

    一時(shí)修真界震驚。

    誰也不知道這尊煞神想做什么，大宗小派都坐立不安，各位掌門宗主愁得頭發(fā)都掉光了，生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。

    容昭先去拜訪了附近的子鼠門。

    掌門接到消息，一翻眼睛，直接昏過去了。

    容尊者很有禮貌地先把他救醒，再拿出一件小門派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寶物：“這個(gè)，送你。”

    又取出那張畫像：“替本尊者尋人。”

    如此依法炮制，又找了大大小小數(shù)十家門派。

    有道是人為財(cái)死鳥為食亡，流言一夜之間翻天覆地。

    ——說容尊者雖然性情不佳，但十分重情義，為了尋找友人，出手闊綽。至于跟在身后那一串尾巴似的長(zhǎng)老，這么多天下來一個(gè)沒少，虐殺什么的根本就是胡說罷了。

    各位掌門宗主都翹首以盼容昭上門，好撈著一兩件寶貝，言語之間也十分尊重，開口請(qǐng)坐喝茶，閉口尊者、容尊者的。有些甚至自發(fā)地開始幫忙尋人，主動(dòng)提供線索，以期得到更多的好處。

    容昭很滿意。

    果然這幫人忙起來就沒空說自己閑話了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，仙道盟總壇的寶物夠珍貴，數(shù)量也足夠多。

    送不完，根本送不完。

    在這樣無孔不入的尋人陣勢(shì)之下，別說方九鶴了，只要是和畫像有幾分相似之人，祖上三代都被翻了個(gè)底朝天。

    方某人的行蹤很快一覽無遺。

    ——家道中落的公子，家里敗落得徹底，樹倒猢猻散，身邊沒什么能幫襯的人；又天生體弱，兩副藥把剩下的一點(diǎn)家底也掏空了，這兩日正打算變賣宅子，搬去城外的茅屋里住。

    容昭依照承諾，放掉了那些被抓起來的長(zhǎng)老，一身輕松地回到淬玉山，把消息帶給了山殷。

    山殷大喜，馬不停蹄地動(dòng)身趕了過去。

    -

    淬玉居的花似乎比一個(gè)月前要更加繁盛了，五顏六色的花盤擠擠挨挨地簇?fù)碇斑叺涅Z黃小花兒垂得幾乎要墜下來。

    井沿上的青苔被打掃得很干凈，籬笆也重新修過，一切都井井有條。

    凡人出來迎接自己，容昭抱上去，把臉埋在頸窩里，舒服地深吸一口氣。

    明塵系著圍兜，身上有一股好聞的煙火味，混雜著淡淡的rou的香味，指尖還沾著一縷蔬菜的清香，袖口還有些面粉的痕跡。

    容昭愣了一下，又仔細(xì)嗅了嗅：“你在做飯？”

    明塵心里略覺得意，面上不動(dòng)聲色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不會(huì)做飯嗎？”

    “剛學(xué)的?！泵鲏m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(fā)，別到耳后，柔和地一笑，“要不要嘗嘗？”

    容昭點(diǎn)頭，期待地跟著他進(jìn)了廚房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你今天會(huì)回來，做的都是些簡(jiǎn)單的練手菜?！泵鲏m從蒸屜里端出一盤青翠欲滴的點(diǎn)心，還冒著騰騰的熱氣，“這是你上回想吃的翡翠糕?！?/br>
    容昭嘗了一口。

    軟糯香甜，入口就能感覺到一股艾葉的清香，里面還混了很細(xì)的豆沙餡，頗費(fèi)了一番功夫。

    “好吃嗎？”

    “好吃?！比菡延殖粤艘粔K，吃得滿嘴黏黏甜甜的豆沙味兒，眼睛瞄向門外，含糊道，“院子里的花……你澆水了？”

    “松了土施了肥，又修剪了花枝?！泵鲏m道，“只是隨便打理了一下而已?！?/br>
    容昭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咽下最后一塊翡翠糕，意猶未盡，端起碟子，準(zhǔn)備去蒸屜里再拿兩塊。

    “尊者。”明塵在身后喚他。

    容昭回頭。

    溫?zé)岬臍庀㈦S之靠攏過來，輕輕呼在耳畔，伴著蒸屜冒出來的氤氳白霧，弄得他耳朵尖有些發(fā)燙。

    只聽明塵在耳邊沉沉又溫柔地問道：“如今我會(huì)做飯，也會(huì)打理院子了。你能不能……再多喜歡我一點(diǎn)？”

    第82章 愛你

    容昭舔了一下嘴角的豆沙渣，擱下手里的空碟子，轉(zhuǎn)過身。

    下一刻，明塵嘗到了艾葉混著豆沙的清甜味道，感覺到柔軟濕潤(rùn)的舌尖在唇齒間輾轉(zhuǎn)，末了還被輕輕地咬了一口。

    廚房里有些熱，容昭額角沁著細(xì)細(xì)的汗珠，眸子也像水洗過似的潤(rùn)，就這么一眨不眨，鼻尖貼鼻尖地望著自己。

    “我喜歡你，你喜歡我?！彼麊柕溃斑€要怎樣才算多喜歡一點(diǎn)？”

    明塵只覺得心臟被什么捏住了，任那東西搓圓捏扁，血液變得guntang，汩汩灌入本來就狂跳不止的臟器，胸口燙得仿佛要當(dāng)場(chǎng)破開、綻放出一朵殷紅的花來。

    他喉結(jié)微微滾動(dòng)了一下，低頭吻住了容昭。

    蒸屜里還冒著清香熱氣的翡翠糕無人問津，容昭被抵在廚房熏黑的墻壁上，臉頰上蹭了好幾道灰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自己的過去，也不知道你的過去?！泵鲏m不斷地吻著他，嗓音沙啞低沉，胡亂地呢喃道，“我只知道那天你從樹上掉下來，說很中意我……我就想跟你走，去哪里都行，做你的道侶。凡間、仙都，哪里都好，只要是有你在的地方……”

    容昭被親得喘不過氣來，迷迷糊糊地聽完了這么一大段語無倫次的告白，還覺得凡人有一點(diǎn)啰嗦。

    直到那一句輕輕的“我愛你”落下，才微微睜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容昭想了想，這話似乎比“喜歡”還要多一點(diǎn)分量。

    他喜歡這種說法。

    于是也回了明塵很多很多的“我愛你”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幸得山殷不在，無人打擾，兩人在淬玉居過了一段十分悠閑的日子，和從前一樣四處胡來，沒什么顧忌。

    明塵的廚藝和居家手藝精進(jìn)得很快，可謂日進(jìn)千里，還抽空修好了雞棚，養(yǎng)了一群茸茸的雞崽。

    這群雞崽整天嘰嘰喳喳地跟在容昭身后，差點(diǎn)沒把容尊者煩死。

    他溜進(jìn)廚房，煮了一大鍋沸水，準(zhǔn)備偷偷把雞崽給燉了。幸虧明塵及時(shí)發(fā)現(xiàn)，救下了還不夠炒一盤菜的雞崽。

    容昭有些不滿，捏住雞崽撲騰的翅膀晃了晃，抱怨道：“它們?yōu)槭裁纯偢遥俊?/br>
    以前養(yǎng)的雞崽子都只會(huì)跟在明塵身后嘰嘰喳喳。

    “因?yàn)槟阏腥讼矚g?！泵鲏m笑看著他，眼神溫柔甜膩得像摻了蜜，“誰見了你都?xì)g喜?！?/br>
    容昭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容昭覺得凡人病得不輕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，容昭想到自己飛升后又下凡，確實(shí)比以往有所不同，遲疑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臉，有些不確定起來，偏頭問他：“哪里招人喜歡？”

    “全部。”明塵毫不猶豫。

    容昭抿了抿嘴，別過臉去，偷偷翹了一下嘴角。

    “你在笑。”明塵稀奇，繞到他正面，“別躲，讓我看看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容尊者板起臉，“不給看?！?/br>
    “為什么不給看？”

    “因?yàn)楸咀鹫呤亲鹫??！?/br>
    見容昭動(dòng)來動(dòng)去就是不肯給自己瞧正臉，明塵干脆在他側(cè)臉上親了兩口，親得容昭立刻回過頭來，眼底還殘余著一絲沒來得及散去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……容昭?！?/br>
    “在?！?/br>
    “有沒有人和你說過，你笑起來特別好看？”明塵傾身，用嘴唇輕輕地蹭過他的睫毛，又落在鼻尖上，“特別好看。”

    容昭被親得有些癢癢，垂下眸子，正要開口，忽然眼尖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：“明塵，明塵。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“你看它?！?/br>
    那只死里逃生的茸茸雞崽無人看管，喳喳地爬到明塵的鞋面上，拉了一泡雞屎后揚(yáng)長(zhǎng)而去。

    明塵：“…… ……”

    氣氛蕩然無存。

    容昭摸了一下方才被親過的地方，忽然又勾了勾嘴角，擺弄出一個(gè)不太自然的笑容，用力有些過猛，甚至出現(xiàn)了兩個(gè)淺淺的酒窩。

    不等明塵反應(yīng)過來，容尊者扭頭逃出了廚房。

    “容……容昭？”明塵被那短短一瞬的笑容晃了眼，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，急急追出去，“容昭！”

    容昭不見了。

    明塵找了兩圈，才在雞棚后面找到了人。

    這群雞崽一點(diǎn)也不畏懼尊者，昂首闊步、喳喳亂叫地圍攏在容昭身邊，還用嫩嫩的喙啄著容尊者的手。

    容昭一只一只地拎起來，又一只只地放下，嘴里念念有詞。

    “這只做辣子雞丁，這只做麻椒雞，這只肥肥的，讓明塵做荷葉雞……”

    明塵：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