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瞇過去了一會兒，昭雪就被驚醒。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，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(diǎn)，為了驅(qū)散睡意只能讓自己沒話找話：

    “季雪壽，你也太弱了吧？怎么比我還要弱柳扶風(fēng)？早知道這樣，就不該過來找我，還得讓我擔(dān)心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的劍上都是血。我原先還以為你學(xué)的那些，都是花架子呢，竟然也有用處?！?/br>
    “你什么時候能醒？你的手，好燙，你會沒事的吧，你不會有事，對吧？”

    昭雪把他的左手手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。少年的手燙得驚人，幾乎快把她的皮膚灼傷，讓人心驚。

    他像是被泡在一汪咕嚕咕嚕冒泡的熱水中，感覺整個人都要被熱得融化，從她的腿上流下去。

    只有掌心貼著她緋紅的臉頰處才有一些清涼，纖長蜷曲的睫毛盈著淚珠，從他的掌心蹭過，留下冰涼的水漬。柔軟干燥的嘴唇貼著他的手腕，垂下的黑發(fā)繞過他的手指。

    她的聲音呼喚著他，像從遙遠(yuǎn)的黑暗深處傳來。

    那聲音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變近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雪壽……季雪壽！！”

    季雪壽睜開眼睛，心悸地大聲喘著氣，抓住手邊少女的手腕，一下坐起身。

    他睜大眼睛，少女的鼻尖近在咫尺，眼睛紅彤彤的，不知道又哭過幾次。他憋住剛剛想要喘出的氣，漲紅了臉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昭雪看了他幾秒鐘，在他慢慢松開她的手腕，準(zhǔn)備別過臉去時，一把抱住了他，

    “沒事就好、你沒事就好?！?/br>
    她的聲音里緊繃的弦終于松下來，整個人都疲憊極了，嗓子又干又啞，說話時胸腔里都發(fā)出嘶啞的共振。

    季雪壽閉上眼睛，抱緊她的腰，不再開口。

    “我剛剛……差點(diǎn)兒以為你快不行了。”

    帶著重重的鼻音和偶爾的抽噎，昭雪把臉貼在他的頸側(cè)，“你真的嚇?biāo)牢伊?。?/br>
    她不知道原著中的男主會不會死，系統(tǒng)不在，沒人告訴她，況且，這還是原本沒有的劇情。她孤立無援，只能一個人捧著他的手在黑暗里祈禱。

    “不許再有下一次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好?！?/br>
    他又抱得緊了一點(diǎn)，再次允諾，“好?！?/br>
    但只是那么一時片刻的寧靜而已。

    下一刻，他松開懷里的溫度，執(zhí)起手里的劍，眼神變得警覺而冰冷。

    “什……”

    昭雪剛開口，也意識到什么，驚得捂住了自己的嘴。

    即便隔著一扇柜門，伴著嘈雜而喧囂的聲音，她也能清晰地聽到地下室門口處的石門被沉重地推開的一聲。

    緊接著，腳步聲走進(jìn)來，緩慢、不疾不徐，與腳步聲同時的，還拖著什么沉沉的東西，隨著步伐的前進(jìn)一下、一下摩擦著地面。

    那一瞬間，昭雪的心臟劇烈地跳起來，她感覺恍惚了一陣，差點(diǎn)無法呼吸到暈過去。

    那是記憶里復(fù)蘇的，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、對那個妖魔的恐懼。

    外面明明還在混戰(zhàn)，祂怎么還能有時間來這兒？

    可是來不及細(xì)想。

    她抬手，有點(diǎn)發(fā)抖地按住季雪壽執(zhí)劍的手，看著他的眼睛，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對方只是看到她的動作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很可怕?！?/br>
    昭雪在他的掌心寫字，“不要?！?/br>
    她一定很了解這個怪物的恐怖之處。昭雪說“很可怕”，那就是真的非?？膳?，遠(yuǎn)非外面那些魔物可比。

    季雪壽猶豫片刻，放下了劍。

    昭雪已經(jīng)蜷起了身子，盡力把自己縮在陰暗處，盡管克制，卻依舊忍不住渾身發(fā)抖。

    她昨天晚上，是直面過這樣可怕的怪物嗎？那時候，她該有多害怕？

    季雪壽也蜷起來，抱緊她。兩個人雜亂的心跳都逐漸同步，體溫和情感也傳遞交織。像兩只寒冷黑夜里蜷成一團(tuán)的流浪貓一樣，共享彼此的恐懼，卻仍舊試圖做著最后的抵抗。

    “假如……我們都活不下去……”

    濕潤的小指鉤上她的右手小指。

    季雪壽貼在她的耳邊，濕潤的嘴唇在開合中觸碰到她的耳廓。

    昭雪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腳步聲停在了壁柜前。

    當(dāng)聲音消失的一霎那，在那一瞬間，她緊緊地抓住季雪壽的手腕，用著死也不放開的力度。

    “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她哀求道。

    但是少年這次卻沒有猶豫，堅(jiān)決地抽回。

    然后盡力地伸直右臂，另一只手再次拿起劍，擋在她的面前。

    即使他連劍都拿不太穩(wěn)了。

    “昭雪。閉眼?！?/br>
    季雪壽的聲音很輕很輕，像一粒飄落的灰塵。

    隨著柜門一點(diǎn)點(diǎn)被打開，光亮漸漸在他的臉上延展開，

    “我……不想讓你看到那樣的畫面。”

    第013章

    013.

    “喂，你們，”

    女人拖著劍，打開柜門，看到了一個貓成團(tuán)，另一個臉龐扭曲，閉著眼舉劍向她的孩子，

    “那是什么表情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真是難為你們，還能藏在這么隱蔽的地方。昭嵐告訴我說有記號，我一路摸著，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個地方?！?/br>
    昭陽拄著劍，單膝蹲下來，對面被嚇到劍都從手里掉了下來，藏在陰影里的昭雪更是一邊哭一邊開始打嗝。

    她從柜子里連滾帶爬出來，抱住了昭陽的脖子，哭聲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喜悅。

    “得救了、太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季雪壽也嚇得面色蒼白，好一會兒都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他虛弱地靠著柜門，扶著它想借力站起來，試了好幾次才搖搖晃晃成功。

    昭陽拍了拍她的背，安慰她：“沒事了，沒事了。”

    她看向季雪壽身上的傷，問他：“還能自己走嗎？”

    季雪壽勉強(qiáng)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“那，跟緊我?！?/br>
    隨后她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往外走。

    外面七七八八的魔獸已經(jīng)被肅清得差不多了，塵煙也散去，地上到處都是魔獸的尸體，形容慘烈。

    昭雪牽著昭陽的手，一邊捂住自己的嘴，忍住作嘔的沖動，一路上小心又小心地避開這些尸體。她回頭看了看季雪壽，有點(diǎn)猶豫，過了一會兒還是說：“你先回去吧?！?/br>
    這里的事情還沒完，她還有事要跟大姐說，但是季雪壽跟這些事沒關(guān)系，他應(yīng)該早點(diǎn)回去休息才對。

    對方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轉(zhuǎn)向另一個方向離開了。

    昭雪看著他的背影消失，才從口袋里拿出來那張紙遞給大姐。

    “這是……你什么時候畫的？”

    看到昭陽也有點(diǎn)驚訝的神情，昭雪忍不住驕傲了一下。原來也能有昭陽意料之外的事。

    “昨天晚上?！彼龥]仔細(xì)說經(jīng)過，“大姐你應(yīng)該知道吧？那個可怕的蛇類妖魔，祂應(yīng)該是這里的主人，你們是怎么拖住祂的？”

    “師兄幫了我們。沒有他，我是沒辦法這么快進(jìn)來找你們的。那邪祟很強(qiáng)，但可惜的是，祂受了很嚴(yán)重的傷，他們的戰(zhàn)斗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進(jìn)入尾聲了，你不需要太擔(dān)心?！?/br>
    昭陽把紙收起來，稱贊道，“你的地圖很有用。研究陣法需要盡可能尋找陣眼，這是個棘手的陣法，和這棟建筑的構(gòu)造關(guān)系非常大。因?yàn)橐婚_始無法進(jìn)入宅邸、尋找不到陣眼，我們在外面困了很久?，F(xiàn)在陣法已經(jīng)被陸家的人暴力破解了，但是由于在這場戰(zhàn)斗中大部分地區(qū)都被破壞了，所以他們也沒有見過原生的建筑地圖。你的地圖，或許對他們研究陣法的人來說很珍貴?！?/br>
    “陸家？”

    昭雪依稀記得一點(diǎn)，但是沒什么太深的印象。比起這個，她現(xiàn)在更加放心的是另外一件事——那妖魔再厲害，也無法再繼續(xù)作祟了。

    大姐的師兄，江泠風(fēng)，真的是很強(qiáng)的一個人呢。那么強(qiáng)大的妖魔，昭雪連直視祂的勇氣都沒有，他卻能在作戰(zhàn)中不落下風(fēng)。

    昭雪這么想著，沒小心居然說出口了。

    “是這樣?！?/br>
    昭陽牽著她的手往前走，

    “師兄他是劍尊，也無愧于他的名號。即便我們的師尊仙去后，他也沒有憊懶過修煉。他從不輕易出手，但是只要他出手，很少……不，我從沒見他輸過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強(qiáng)的實(shí)力?！?/br>
    “昭雪，你也不弱，只是沒有好的根基而已?！?/br>
    昭陽突然話鋒一轉(zhuǎn)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昭雪一時沒明白她的話。

    “雖然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，但是你居然能夠堅(jiān)持下來，在這種地方，直到我們來救你，而且還繪制了陣法區(qū)內(nèi)的地圖，一路上留下了記號……”

    昭陽沒有回頭，她只是繼續(xù)拉著昭雪往前走，避開作戰(zhàn)的激烈區(qū)，她看著前方，卻好像在回憶著什么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