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海蕓又站了起來去找李廣平，從他那要來了鑰匙，算是正式接管了供銷社，她在想怎么把倉庫里過度囤積的貨物賣出去。

    光靠供銷社很顯然是賣不出去了，她要找別的辦法，不能讓這些貨物一天又一天在倉庫里放著等生銹發(fā)霉。

    雖然價格高了點，但這些貨鄭軍都會定期維護，基本質(zhì)量是沒啥大問題的，找別的渠道降價促銷，說不定能賣出去，回本姚海蕓是不指望了。

    抽屜里有一張漳曲縣的地圖，上面繪制了包括南營島在內(nèi)的七大島嶼，其中除了飛花島，另外三大有居民居住的島嶼島上都有自己的供銷社。

    姚海蕓盯著看了一會兒，決定打開銷路，南營島賣不出去，試試其他島上的供銷社愿不愿意要，再不行，島上每隔三天有一次碼頭集市，到時候人流量大，也能擺攤賣點。

    供銷社沒廚房，大家平時吃飯要么回家要么自己在大院里開火自己做，有一個爐子，可以燒火做飯。

    姚海蕓早上從家?guī)Я唆~醬和面條。

    一到飯點，大家都涌進(jìn)了大院，鄭軍先把爐火升了起來，武鎮(zhèn)川架上鍋，倒水加海帶進(jìn)去提味。

    供銷社內(nèi)等級分明，面對做飯倒垃圾這種小活，一般是交給資歷最淺的小輩，像李廣平這種老前輩經(jīng)常是坐著等開飯，姚海蕓雖然是新來的，但架不住她是主任，大家也不敢使喚她過來做飯。

    梁麗潔改口喊了姚主任，“平時大家都在一起吃，今天準(zhǔn)備做涼面。”

    “夏天天熱，吃點涼快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來洗吧。”

    姚海蕓從她手里接過了水瓢，蹲下來洗生蠔和魷魚。

    李廣平坐在臺階上抽旱煙。

    水燒開后，梁麗潔把面條加進(jìn)去煮，煮熟后撈到?jīng)鏊铮鶄€人的面量看上去有一大盆。

    面湯水她另外倒到盆里留著給大家喝。

    鍋燒好后倒了點油，先把島上特色蝦頭醬加進(jìn)去炒，炒香后加上水，把蝦、花蛤、魷魚和生蠔加進(jìn)去煮熟。

    武鎮(zhèn)川把碗拿過來，兩個人流水線作業(yè)，一人撈面一人把煮好的海鮮蓋到面上，鄭軍指了指涼面，不耐煩指揮：“給我多撈一筷子面唄，餓。”

    面是細(xì)糧，貴著呢，也就今天姚海蕓第一天來，他們才下了細(xì)面條，鄭軍多吃，他們就要少吃，武鎮(zhèn)川不情不愿給他多撈了一點面。

    島上不缺海鮮，雖然面少，但料特別足，還香！

    干了一上午的活，大家埋頭吃了起來，四顆大蒜很快就吃沒了，李廣平是吃蒜能手，一口面條一瓣蒜，吃的時候還不忘叮囑姚國旭，“多吃點，咱們下午要一個一個去生產(chǎn)隊呢，可不能餓著肚子?！?/br>
    平時他對姚國旭可沒這么好心，經(jīng)常仗著自己資歷深把姚國旭當(dāng)小輩使喚，這會兒這么說無非是說給姚海蕓和飯桌上其他人聽的。

    這點攻擊對姚海蕓來說根本不疼不癢，她笑著附和道：“是啊，多吃點，盡量把數(shù)據(jù)統(tǒng)計準(zhǔn)確了。”

    李廣平微訕，喝了口面湯。

    吃完飯，李廣平跟姚國旭騎車背著包就出發(fā)了。

    供銷社目前有兩輛自行車，還有一輛大推車用來運貨，運大件可以借用公社的貨車。

    下午姚海蕓也沒閑著，為了早日把囤積的貨物賣掉，她拿了個筆記本，打算去倉庫把那些大件且囤積時間長的貨物記錄下來，看看怎么處理。

    鄭軍沒想到她下午又來了，一躍從椅子上站起來，“主任，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她走路聲音也沒這么小啊，怎么嚇成這樣？

    姚昌盛當(dāng)生產(chǎn)隊長時，保管員偷拿倉庫糧食，因為是每天都偷拿小半斤不明顯，過了六年才被發(fā)現(xiàn)，姚海蕓不動聲色多打量了他幾眼，“我來看看。”

    鄭軍忙道：“衛(wèi)生上午我已經(jīng)打掃好了！絕對干凈?！?/br>
    “哦好，你忙你的吧，我進(jìn)去看看?！?/br>
    姚海蕓拿著筆記本直接進(jìn)去了。

    她是主任，整個供銷社都?xì)w她管，進(jìn)倉庫有理有據(jù)，鄭軍只能看著姚海蕓走進(jìn)去，急得差點跺腳。

    有沒有偷拿很好判斷，等李廣平把進(jìn)貨單整理好，再跟社里的出貨單一對比，就知道倉庫現(xiàn)在有多少東西未出庫，姚海蕓不急于這一時，不過她沒逛幾分鐘外面姚玲玲就喊她過去，“姚主任，有人找?！?/br>
    姚海蕓誒了聲，抬腳走了出去，鄭軍松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姚海蕓來到門市部，東溝大隊生產(chǎn)隊長徐勝利和林業(yè)專業(yè)隊隊長湯進(jìn)才已經(jīng)在等著了，徐勝利看到她還不敢認(rèn)，猶豫幾秒才問道：“這不是昌盛大哥家的海蕓嗎？”

    姚海蕓笑著點頭，“徐叔叔，找我有啥事？”

    “我找你們主任?！?/br>
    徐勝利愣了下，隨即恍然大悟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：“你就是新來的供銷社主任啊！”

    “是我?！?/br>
    “哎呦，這可真是年輕有為?！?/br>
    徐勝利揉了揉鼻子，看著供銷社內(nèi)來來回回都是人，小聲說：“能去你辦公室談嗎？”

    想必是有為難處，姚海蕓應(yīng)下，“可以，跟我來這邊?！?/br>
    兩個人跟她來了辦公室坐下。

    徐勝利這才開口：“去年公社給我們下了任務(wù)，讓各大隊植樹造林保護環(huán)境，今年給我們的指標(biāo)是至少三百棵樹，但我們那塊樹林太荒了，這幾年根本沒長多少樹苗，叔叔就想問你這邊能不能買到樹苗，黑松，泡桐，刺槐都行?！?/br>
    島上缺柴火，燒煤炭貴還需要票，島上漁民多是靠砍樹或者撿柴燒火做飯，你砍我也砍，不要錢的不砍白不砍，砍多的木材還能賣錢。

    這樣下來就導(dǎo)致整個山林樹木資源極其匱乏，不僅不利于保護地下水，也破壞了環(huán)境，加之南營島特殊的地形，中高東西低，極容易引起泥石流，歷史上就曾經(jīng)發(fā)生過多起泥石流。

    眼看山一天天荒下去，省里下決定封閉管理，植樹造林，只有秋后開山才勉強允許幾天進(jìn)去砍柴。

    姚海蕓聽完當(dāng)即道：“我打電話問問看，這兩天一定給你結(jié)果?！?/br>
    徐勝利低下頭，無措地抓著褲腳，要對小輩講欠錢他格外沒面子，但此時又不得不開口，“還有啊，這個錢能不能等我們今年的海帶賣了再付，隊里實在沒錢了，幾百棵樹不是小錢，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跟你開這個口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放心，叔絕對不欠你錢?！?/br>
    第5章

    “徐叔叔，您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，我不擔(dān)心你欠錢?！?/br>
    長輩都這么說了，姚海蕓實在不好拒絕，但她也深知供銷社的規(guī)矩不能破，不然開了這個頭以后都來供銷社賒賬就完了，她想了想委婉道：“這樣吧，樹種的問題我先給你打電話問，先把樹種預(yù)訂好，但是這樹種運過來至少要一周，這一周內(nèi)你們盡快把隊里已經(jīng)曬好的海帶先運來供銷社賣掉一批，我這邊以最快速度給你結(jié)賬，這樣不就有錢買樹種了？”

    徐勝利人實誠，擔(dān)心完成不了任務(wù)，聽完便有些猶豫，“那時間上來不及怎么辦？最早的一批海帶剛腌漬五天，用鹽腌漬好等曬干最少也要一周啊。”

    “叔，你別想太多，早幾天晚幾天沒事?！?/br>
    姚海蕓笑了，“那樹種運過來以后咱們也不可能立刻就找你們要錢?！?/br>
    徐勝利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，“那你先把樹買好，我回去馬上讓他們加快進(jìn)度，盡快把海帶給你運過來。”

    姚海蕓點點頭，禮貌送走了兩人，她想著既然東溝大隊需要樹苗，想必島上其他生產(chǎn)隊也會需要，便沒立刻訂，打算讓李廣平和姚國旭順便問一下，剛好他們倆這兩天經(jīng)常往各個生產(chǎn)隊跑，順便問一嘴。

    有需要的話就多訂一點，量大好講價，也省運輸費了，不然她這邊剛給東溝大隊訂完，隔天別的生產(chǎn)隊又要來買豈不是鬧了笑話。

    趙天磊調(diào)職有幾天了，供銷社里積累了不少文件等著主任蓋章審批，梁麗潔見她這會兒終于得空了，忙把這段時間積累的文件搬了過來，“姚主任，這幾個文件要你看完后蓋個章?！?/br>
    姚海蕓應(yīng)了聲好，從抽屜里拿出銅質(zhì)印章，認(rèn)真看完文件后挨個蓋章，時間一晃而過，很快到了下班時間。

    陳興海到點就走了，梁麗潔看她還在看文件，上前問道：“一起走？”

    姚海蕓蓋完最后一個文件，站起身說：“走吧?！?/br>
    兩個人一起出了供銷社，走路回家，走出供銷社這個環(huán)境，梁麗潔對她的畏懼也少了點，笑著說：“剛嫁進(jìn)來那會兒我就聽人說長橋大隊有個特別聰明的小姑娘，那時我還以為大家開玩笑，后來見了你，才知道你是真聰明?！?/br>
    姚家底蘊在，幾個孩子上學(xué)成績都不錯，原主姚海蕓要是還活著，想必成績也不會差，姚海蕓謙虛一笑，“嫂子謬贊了?！?/br>
    梁麗潔嫁過來五年了，跟姚海蕓接觸不多，跟她jiejie姚海菲和嫂子徐友月倒是常在一起聊天，畢竟她們都是已婚身份，姚海蕓還在上學(xué)，沒什么共同話題。

    不過眼下，她就是不想多接觸也要多接觸了，變著法的找話題跟姚海蕓聊天。

    姚海蕓也有意跟她多聊，多少能了解到一些供銷社的內(nèi)部消息，當(dāng)然梁麗潔也不是傻的，她知道姚海蕓是什么性格，跟趙天磊不同，不是說幾句好話搞好關(guān)系就能得到好處的，既然如此，她就正常跟姚海蕓溝通交流，省得供銷社同事說她狗腿子討好主任。

    說同事壞話這種行為更是萬萬不可取的，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，她心里有數(shù)，聊天時都機靈避過了關(guān)于同事的事情。

    姚海蕓沒從中得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，走到路口跟梁麗潔分開了，剛到家門口就發(fā)現(xiàn)里面亂哄哄的。

    她當(dāng)上南營島供銷社主任的事情不到一天就傳遍了，下午徐勝利去過供銷社，回來就督促社員抓緊曬海帶，眾人一問才知道是要早點賣海帶，徐勝利就順勢提了姚海蕓當(dāng)主任的事情，曬海帶的島民左右也無聊，剛好來了新消息，你傳我我傳你，再跟海上收海帶的一提，很快整個島都知道了。

    傍晚天黑起了風(fēng)，海上收海帶的都回來了，這會兒大家都閑，島上也沒別的娛樂活動，不少人為了看熱鬧都來了姚昌盛家，孫寶秋作為馬蘭英在島上最要好的姐妹，笑著打趣她，“這是好消息啊，你們一家人怎么一個個嘴這么嚴(yán)，可太會瞞了。”

    住隔壁的鄭勤榮暗戳戳說：“估計是害怕我們知道要找海蕓辦事呢。”

    妯娌林秀蓮也道：“小時候我就覺得海蕓是個有出息的，果然沒看走眼啊。”

    馬蘭英抱著孫女點點，面對眾人熱情的簇?fù)恚罄m(xù)番外整理在滋，源峮妖兒污要死藥死妖爾跟著笑，只是那笑意不達(dá)眼底，好啥好啊，比起在島上當(dāng)供銷社主任，他們還是希望女兒能從島上考出去，去城里工作。

    姚昌飛作為姚海蕓二叔此時分外有面子，覺得光說不過癮，提出要去喝酒，“哥，把去年志華當(dāng)兵前給你買的好酒拿出來，晚上咱們喝一杯，這可是咱家的大喜事?！?/br>
    喝酒誤事，姚昌盛作為隊長最知道這幫人的德行，一喝起來酒杯誰都搶不走，都是醉醺醺回家，他頗有責(zé)任感，當(dāng)即拒絕：“凌晨起來還要收海帶呢，都喝什么喝，喝醉酒上船都不想活了吧?！?/br>
    一幫人起哄：“哎呦，隊長，你是舍不得家里的酒吧？”

    姚昌盛不悅嘖了聲，聲音豪邁：“等收完了海帶，別說酒了，我請大家吃豬頭rou！”

    姚昌盛的捕魚經(jīng)驗豐富，每趟帶他們出去捕魚都能捕到不少東西，還會熱心教給他們自己的捕魚技巧，傳授給小輩，在漁民心中非常有威望，可以說他就是這幫漁民的主心骨，大家都愿意聽隊長的安排。

    見他都這么說了，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鬧，笑呵呵聊起了天。

    姚海蕓一進(jìn)門，眾人的目光紛紛朝她望了過來，她頭皮發(fā)麻，聽到一聲聲熱情的海蕓，邊笑邊走進(jìn)屋。

    往日甭管關(guān)系熟不熟的，這會兒都跟她熟了起來，畢竟作為供銷社主任，她不僅管著買，還負(fù)責(zé)收，除了計劃里必須要收購的，收購?fù)晔Ｏ碌亩寄苜u給供銷社，由供銷社再賣到城里去。

    島上海帶，海鮮，甚至是廢鐵，都能拿去供銷社賣錢，這些都是歸到漁民手中實打?qū)嵉腻X。

    堂屋里密密麻麻坐著許多人，七嘴八舌說了起來：“以后供銷社有什么好貨可要通知我們啊?！?/br>
    “買東西呢，買東西肯定會便宜點吧?！?/br>
    “以后批條子買什么東西也方便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聽說當(dāng)主任的手里有什么名額呢，有些東西只要付錢不用給票就能買，這都是他們內(nèi)部消息，不會跟外人說。”

    “哎呦，權(quán)利這么大??！”

    “老姚家祖墳冒青煙啦！”

    姚海蕓都沒有插話的機會，只覺越聽越離譜，徐友月找到空檔擠到她身邊，一把將她拉了出來，小聲說：“廚房鍋里有飯，你先去吃飯吧，這邊恐怕不鬧到十點不會走了。”

    姚海蕓躲去廚房吃飯去了，晚飯馬蘭英做得倉促，只做了道涼拌海帶，蒸了一鍋咸魚餅子，吃完她看客廳還熱鬧著，偷偷溜了出來去沙灘上散步，脫了鞋走在細(xì)密的沙灘上，有種很特別的舒適感，不知不覺就走遠(yuǎn)了些，漸漸發(fā)現(xiàn)沙灘上有光照起來，她才意識到自己逛到了部隊附近。

    頭頂昏黃的電燈附近縈繞著小飛蟲，發(fā)出絲絲的聲音，島上沒有專門的電廠，平時用電用的都是部隊電廠的電，大多數(shù)家庭是用不起的，都是點蠟燭或者靠自然的月光。

    再往前就是駐島部隊的大院了，姚海蕓收回好奇心轉(zhuǎn)身往回走，心想這會兒家里的人應(yīng)該都走了。

    沒解放之前，南營島是座沒什么生機的荒島，如果說平原上有封建地主，那海島就有封建船主，駐島軍人來了以后，這里才重新煥發(fā)了生機，不僅讓漁民免費坐船使用軍隊運輸艇，還幫忙挖了許多的深水井，修路蓋房子，在各種搶險任務(wù)中也發(fā)揮了重要領(lǐng)導(dǎo)作用，盡可能給予島民支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