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俗游戲 第15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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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……等等,對k大你……這萬一停了工,年底結(jié)賬多半也懸。” …… 夏安遠躺在最里面的床上,睜著酸痛的眼睛發(fā)愣,困意到達極致,反而怎么努力都睡不著。他干脆下床,坐到桌邊點了根煙,撐著昏悶的腦袋看他們一堆人打牌。 渾身都提不起勁來,像是被厚實的海綿密密包裹住,孱弱的呼吸無力輸送足夠的氧氣進入大腦,于是思維也變得遲鈍,侯軍叫了他幾聲他才反應(yīng)過來。 “怎么了你,累了???”侯軍看了眼那些打牌的人,“吵著了?睡不著?” 夏安遠搖搖頭,揮散騰到侯軍面前的煙氣:“腦袋有點悶,發(fā)呆醒醒神?!?/br> 侯軍想了想:“你整天就只知道干活干活,來這這么久了,除了打工的地兒就沒怎么去過別的地方吧?不悶就怪了。這人啊就像植物,還是得偶爾透透氣才能成活的?!?/br> 他扯了下夏安遠的胳膊:“走走走,反正今天沒事兒,帶你去個好地方?!?/br> 夏安遠沒擰過侯軍,揣上煙盒跟他出門了。 有了之前的經(jīng)驗,夏安遠并不覺得侯軍口里的“好地方”是其他工友常去的那種地方。事實上,他發(fā)自內(nèi)心地認為,其實侯軍這個人,除了有時候會露出一些年紀尚輕的孩子脾氣,大部分時間還是稱得上穩(wěn)重兩個字的。 別的小孩還在上高中大學(xué)的年紀,他就出來打工混社會了,跟著一堆吃喝嫖賭的大叔整日呆在一起,卻一樣習(xí)性都沒染上,甚至連煙都不愿意碰。對比同樣是這年紀出身社會的自己,不知道自制力強到了哪個份上去。 這么想著,跟侯軍出了工地,沿著工地外圍繞道后面一條長滿草的小路,走了沒多大會,眼前豁然出現(xiàn)一條寬闊安靜的河流。 “沒想到這里有條這么寬的河?!毕陌策h深深吸了口氣,嗅到了植物和魚腥的交雜氣息。 “不是吧,你整天在樓上干活的時候就沒看見?” 夏安遠笑了兩聲:“真沒注意?!?/br> “走,往上走?!焙钴妿е拥纳嫌巫撸拥叹従徤?,露出一條窄窄的臺階。 拾階而上,剛才夏安遠老遠就看到的那座灰黑色鋼橋入口,就在臺階盡頭。 “這里安靜,景色又好,兩邊橋頭不知道怎么被封了,有些來釣魚的人就在這開了個小門方便進出,也沒人管過……跟著進來啊?!?/br> 上了橋面,夏安遠才把整條河的風(fēng)景一覽入目。 寬闊平坦的河面因為和緩的流動,泛出柔亮的光,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,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。兩岸的地勢也平坦,鋪滿了綿密的綠色,風(fēng)往哪邊吹,它們就往哪邊搖擺出浪花的模樣。 河岸左側(cè),松散地布置著幾個蒙著安全網(wǎng)的建筑工地,塔吊機的橙黃在其中格外醒目,河岸右側(cè),卻是無人踏足的荒野,瘋長著野花和灌木,侵蝕零星的廢棄民屋。 夏安遠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,這條位于津口近郊開發(fā)區(qū)的寂寞河流,竟然有如此漂亮的風(fēng)景。 “漂亮吧。”侯軍隱隱有些驕傲,“我以前沒事的時候就愛一個人到這兒看風(fēng)景?!?/br> 夏安遠往前走了兩步,靠近欄桿,往下面看了一眼,笑道:“以前?我來之前?” 河面上風(fēng)大,將夏安遠身上舊味十足的白t吹得棱棱作響,反復(fù)繃出他胸腹部肌rou的形狀。侯軍移開了眼:“不是,春天的時候,河岸上全是花,夏天了這么熱,除了釣魚佬還有誰那么傻跑這來曬太陽。” “咱倆不就來了。”夏安遠看了看天,剛才露出來一瞬的陽光又被云層遮住了,“還好今天沒什么太陽?!?/br> 他掏出自己那個幾百塊錢淘來的不知道幾手的老型號蘋果手機,扔給侯軍:“來都來了,幫我拍張游客照吧。” “噢?!焙钴娒嗣笊辖撬槌芍┲刖W(wǎng)的屏幕,兩句調(diào)侃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。他舉起手機,調(diào)整角度:“你往欄桿那邊再靠點?!?/br> 夏安遠也沒扭頭看,隨意往后一靠,手搭在欄桿上—— 他是真的很上鏡,即使穿著一眼廉價的舊衣,腳上踩著撲滿灰塵的民工膠鞋,寸頭短得幾乎只剩個腦袋形狀了,額頭上還頂著一個無法忽略的大包,侯軍怎么拍,怎么都像電影里的明星劇照。 這不僅僅是因為夏安遠遠優(yōu)越于常人的外貌,更因為他身上渾然天成的故事感。他就站在那里,一搭手,一垂眸,時間的流速就好像受他影響慢了下來,飄散在空氣中未知來處的情緒和神秘,輕紗一般籠罩在他的身上,散發(fā)出引人入勝的微光。 侯軍按了幾下拍攝鍵,盯著屏幕中的夏安遠,突然問:“遠哥,你為什么要來打工?!?/br> “掙錢唄?!毕陌策h笑了笑,把手機拿回來揣進兜里,“瞧你問的什么話,你不是為了掙錢才打工的???” 侯軍站到他身邊去,看著他側(cè)臉:“為什么你不去做明星呢?當個模特,或者網(wǎng)紅也好,不比農(nóng)民工輕松么?!?/br> 夏安遠看小孩似的看著他:“我沒那個命啊。” “可你真的太累了?!焙钴娨暰€從消瘦許多的臉頰,落到他青黑色的黑眼圈上,“遠哥,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用錢的地方,可以跟我說,雖然我可能幫不了你太多,但至少你能輕松一點。” 夏安遠垂下眼睛看了侯軍一會兒,問他:“你多大了?” “……十八?!焙钴姸汩_夏安遠的目光,虛張聲勢道,“虛歲十九了!” “還這么小,為什么要來打工?!毕陌策h將這個問題還給了他。 侯軍低頭看著河面,過了一會兒才回答:“我爸前幾年在工地上摔死了,我媽……精神病,偷跑上街,被人撞死了。家里頭沒人愿意養(yǎng)我,我就跟著劉叔出來打工了?!?/br> 夏安遠摸出煙來避風(fēng)點燃,笑了聲:“小兔崽子,那我比你幸福點啊。我媽得癌癥了,還有得治,所以我得鉚足了勁掙錢,就這么簡單。” 侯軍猜中了這個原因,這其實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故事了,甚至肥皂劇都懶得往上寫的劇情,可為什么,他總覺得,夏安遠背負的,并不僅僅只有這個故事。 “瞎想什么呢。”夏安遠撇過頭看著遠處,像是知道侯軍心里想的什么,“對于這世上平平無奇的窮人們來說,一點病痛,就足以成為壓倒他們的整座大山了?!?/br> 侯軍久久無言。他們安靜地在橋面上站了一會兒,風(fēng)的勁頭忽然大起來,吹開了云層,有炙熱的陽光澆灑下來。夏安遠擰滅煙,似乎心情比在宿舍里好些了,竟然還哼起了歌。 侯軍聽了一會兒,有些吃驚他的好嗓子:“什么‘寂寞的人寂寞的安穩(wěn)’?你還喜歡這種歌呢?” 夏安遠淺淺一笑,突然張開雙臂,用力擁抱這風(fēng)和太陽似的—— 就像站在烈日驕陽大橋上/ 眼淚狂奔滴落在我的臉龐/ 開闊高亢的歌聲在風(fēng)中揚起,又隨風(fēng)湮滅。 橋下矗立良久的那個高大男人,也聽到了這個聲音,他冷峻的臉沉默著,跟著夏安遠遠望的目光,一起看向了河水與長空的盡頭。 作者有話說: 伍佰《淚橋》之 雞翅說我真的不是跟蹤狂 第21章 “誰都可以親你是嗎?” 工地的臨時停工停到了第二天。 停工的原因并不明朗,但因為昨天那群人里的警察,工友中間已經(jīng)流傳了不下三個版本了。 方清華那邊還沒通知自己去上班,工地又停工了,夏安遠猝不及防沒有了進賬,不免有些焦慮。 這個工地的活是他在林縣認識的鄰居給他介紹的,要是沒了這個活,像他這種認識不了幾個包工頭的工人,是很難再立馬找到日結(jié)工資這么高的工作的。 侯軍卻沒什么煩惱似的,照樣該干嘛干嘛,也不參與工友們的牌局,一整天都悶在被窩里玩手機。 夏安遠趁著這時間去醫(yī)院陪了夏麗一下午。預(yù)繳的住院費早已用光,因為剛進行完第一個療程的化療,現(xiàn)在他還倒欠著醫(yī)院,聽護士的口氣,要是近期不把費用繳上,他們也很難及時安排下一個療程。 于是在見完雖然消瘦許多,但眉目間卻明顯因為治療多出幾分生氣的夏麗之后,夏安遠的焦慮到達了頂點。 他盤算著哪里能借來錢。 夏麗的母家他從小就沒有接觸過,自然也就沒有有血緣關(guān)系的親戚,稍微熟悉一點的人,也就是鄰居和工友,大家都是普通人,就算他夏安遠有那么高的信任值能讓他們放心把錢借給他,但人家最多就只能拿出那點了,杯水車薪。 找老板預(yù)支工資?可他這兩份工作才干了沒多久,人徐福明顯就擔心他會不會隨時跑路,哪里還肯給他預(yù)支呢。 夏安遠站在醫(yī)院衛(wèi)生間的鏡子面前,取下了眼鏡。 他打量著鏡子里面的自己,曬得發(fā)黑的皮膚,渾身精瘦的肌rou,只圖方便毫無形象可言的短寸頭,青黑雜亂的胡茬,那張曾經(jīng)神似夏麗的清麗臉龐,早被柴米油鹽染成了大多數(shù)失意中年男人的頹唐模樣。 他對著自己笑笑。就算去賣,也不會比曹德剛拿出來逗大家玩樂的那個價錢高吧。 想到這里,夏麗時而尖銳時而哽咽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反復(fù)響起,仿似附骨之疽—— “頭發(fā)放下來!眼鏡戴上!你準備勾引誰呢!” “是不是又忘記我的話了?記吃不記打是吧?給我跪下!” “小遠,聽mama的,咱們不需要受歡迎,也不需要出眾,mama只希望你,只要平平安安普普通通過完這一生就好了?!?/br> “對于有錢人,美貌是可以成為武器,成為錦上添的花,如虎生的翼,但對于窮人,美貌只會帶來災(zāi)難?!?/br> “你看看媽這一輩子都過成什么樣了,你也想成為像mama這樣的人嗎?!” “疼嗎?疼就對了。有錢人,一步不能接近,有錢人的錢,一個子兒都不能碰!” “我寧愿死,也不愿意自己的兒子,用臉去掙那些臟錢。” “你以為那樣是救了我們嗎?不,它們只會害我們一輩子。” 背上像有經(jīng)年不肯痊愈的藤條印,一跳一跳地在夏麗的哭訴聲里刺著他。 夏安遠閉了閉眼,低下頭,默默地將眼鏡戴了回去。 回到宿舍,那群喧鬧不停的工友竟然早早就散了場。 侯軍見夏安遠終于回來,迫不及待跳下床:“走走走,就等你了?!?/br> “怎么了?劉哥呢?” “去鎮(zhèn)上先訂位置去了,那家店生意好,不早點去排隊還吃不成?!?/br> 夏安遠被他推著往外走:“他贏錢了請客吃飯???” “我請。”侯軍埋著頭,嘟囔著,“不早跟你說了嗎,我這個月過生日請你倆喝酒?!?/br> 夏安遠是真不記得了,坐在燒烤攤前才想起,上個月請他倆在食堂吃晚飯時侯軍好像是說過這么一件事,他有點不好意思:“禮物一定給你補上。” “好啊?!痹S是沒怎么做過飯桌上的主人公,侯軍今天格外容易害羞似的,“但不用你去買,待會兒我找你要,你不許不給?!?/br> 沒等夏安遠應(yīng)聲,劉金貴抱著一件啤酒“乓”一聲砸到地上:“他奶奶的,好說歹說才給我打了折,他這啤酒比超市貴了兩倍!” 燒烤早上好了,就等著酒。夏安遠從紙箱里拿了幾瓶出來,都是冰鎮(zhèn)過的,叫人看著就覺得心里痛快:“做生意么,不都是這樣。咱們先干一杯?小兔崽子離長大成人又近一步了。” 侯軍豪邁地咬開瓶蓋,給三個杯子都倒上,頗有氣壯山河的架勢:“你才小兔崽子,你全家都小兔崽子。我早他媽成年人了好么?!?/br> 酒是個挺好的東西,雖然對夏安遠來說,啤酒跟白水沒什么太大區(qū)別,但酒精的香味和幾個朋友一起拼酒的氛圍讓他思維逐漸放松下來,一邊喝著酒,一邊聽著劉金貴跟侯軍扯東扯西,這種閑適的時光在夏安遠二十七年的人生里面十分少有。 他微微瞇了瞇眼睛,像只暫時找到居所的流浪貓,一邊舒服地閉目養(yǎng)神,一邊又豎著耳朵不放過周遭任何動靜。 “劉叔,你又聽這些老掉牙的歌。” “你懂什么,小燒烤吃著,小酒喝著,小風(fēng)吹著,還得小歌聽著才帶勁?!?/br> 劉金貴手機的破喇叭在簡易方桌上鳴震不停,摻雜了不少雜音,夏安遠好半天才聽出他放的是什么歌,緩緩坐直了身體。 “情難自控,我知我身負有重;沉溺恩寵,原來幻境已早空……” 劉金貴打著拍子,蹩腳的粵語幾乎唱不出歌詞的本來模樣,但夏安遠卻知道那歌詞,熟悉那旋律。他勉強勾了勾嘴角,盯著劉金貴震動的手機:“劉哥,你音樂品味挺特別啊?!?/br> “還是安遠懂我!侯軍簡直一點藝術(shù)細胞也沒有?!彼指謾C里的女聲哼哼了兩句,把歌名點開給夏安遠看,“我們年輕那時候啊,這些粵語歌是很火的,我最喜歡的就是這首,不是什么大明星唱的,但就是聽著舒服!” 夏安遠定定地盯著歌名下面的歌手名,半晌才出聲:“shery,這個歌手沒聽過啊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