紗布？

    沈家駿當(dāng)即彎腰低聲問：“背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啊，”明揚(yáng)的臉色很暗沉，“昨晚上磕的，超級痛。”

    “就算我沒名沒分的，好歹也回一下我信息啊？”沈家駿用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，“沒睡好吧？”

    何止沒睡好，明揚(yáng)想，壓根就沒睡。

    男生對自己的玩笑話沒半點反應(yīng)，沈家駿覺得昨晚應(yīng)該沒那么簡單。好不容易熬到晚自習(xí)小班，趙老頭講了之后的復(fù)賽事宜，沈家駿馬上拉住明揚(yáng)的手不讓他走。

    秋季了，手涼能理解，涼成這樣我不能理解。

    “抽煙？”明揚(yáng)暈暈沉沉地坐在鬼屋教學(xué)樓昏昏欲塌的桌子上，“趕緊抽，我還挺喜歡聞這味的?！?/br>
    “等下抽?！鄙蚣因E站在明揚(yáng)身前，緩緩跟他對上眼睛。沒等對方反應(yīng)，沈家駿深吸口氣，不由分說地緊緊抱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明揚(yáng)?！鄙蚣因E聲音很輕地喊名字。

    “嗯?！泵鲹P(yáng)答。

    “明揚(yáng)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嗯。”明揚(yáng)的尾音開始顫抖。

    “明揚(yáng)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別喊了。”男生的每一字終于變成了哭腔，他將自己按進(jìn)沈家駿的身體里，任由眼淚打濕對方的肩膀。

    你個混蛋。

    你又看出什么來了？

    “我不想回家，”明揚(yáng)哭著搖頭，“沈家駿，我今天不要回家?！?/br>
    “好，”沈家駿抱得更加用力了，好像要把明揚(yáng)揉碎了才行。他哄小孩似地一下一下輕拍明揚(yáng)的背，心疼到眼前只剩室內(nèi)的白光，“我們不回家，我們不回家?！?/br>
    這句承諾就像開關(guān)，一下子打開了明揚(yáng)的話閘子。他的哭聲越來越大，到最后居然變成極其丑陋極其不體面的嚎哭：“他們這幾天晚上吵架，摔東西，把家里……家里那個大花瓶，砸到了?！?/br>
    要聽懂這些話需要一定聯(lián)想力，因為重點在哭不在說，每一個字都是從哭嗝里擠出來的。

    沈家駿沉默地聽，不時嗯一下鼓勵明揚(yáng)繼續(xù)講。這個得了巨人癥的小孩恐怕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，他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講著昨晚，想到什么說什么，遣詞造句毫無邏輯。

    什么家里有多亂七八糟啦，父母吵架互罵祖宗十八代啦，醒酒湯多難喝啦，花瓶倒了啦，誤傷自己了啦，好痛好痛好痛啦……

    沈家駿開始還跟自己說要冷靜要冷靜，一看明揚(yáng)的臉壓根冷靜不了。他捧著對方的臉，哪里有水親哪里，愣是跟狗一樣瞎幾把舔了一遍才罷休。

    “你狗嗎？”明揚(yáng)打著哭嗝控訴。

    “狗也不吃猴子啊，”沈家駿笑道，“哭久點吧，難得哭一次不是?！?/br>
    縱觀這么多年，明揚(yáng)能哭的場合越來越少了。兒時在鄉(xiāng)下好歹還有一間房給他哭，現(xiàn)在雖說也有，但時時刻刻要提防被弟弟看到——兄弟倆就這默契很麻煩。雙胞胎之間確實有些感應(yīng)無法解釋，如果誰受了傷，另一個好像多多少少能察覺一些。

    明揚(yáng)也不是從小就和明帆貼在一起的。記得第一次和弟弟一起住的時候，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沒有半點不適應(yīng)。

    頂多是望著差不多一樣的臉，迷茫自己究竟是誰。

    “今晚去我宿舍睡吧，”沈家駿哄小孩似地低聲說，“你要想睡單人床，我還有一套被子可以用，要是想跟我睡，那我還巴不得呢?！?/br>
    你還真他媽是無孔不入?。∶鲹P(yáng)哭到一半給氣笑了：“我還哭著呢！”

    “啊，”沈家駿懺悔地嘆口氣，“我的錯。”

    有時候明揚(yáng)真的想和匡寧分享一下沈家駿的表情，特別像那個動物世界里躺草坪上撓癢的狼，身上忒癢但撓不到，只好趴在原地委屈地嗷兩嗓子。

    “我說啊，”明揚(yáng)的哭嗝越來越起勁，一嘎一嘎地沒完沒了，“要是我真的心理有毛病治不好咋辦?。俊?/br>
    “不咋辦啊，”沈家駿趁機(jī)捏了捏明揚(yáng)的臉，“反正陪你治唄。”

    “你每次說這話的時候都不過腦子嗎？！”明揚(yáng)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，“你這樣顯得說話一點都不算話！”

    “可我喜歡你這事也確實沒經(jīng)腦子同意?。　鄙蚣因E直呼冤枉。

    要喜歡這事能用理智平息，性/欲應(yīng)該也可以。

    沈家駿一直記得開學(xué)報道那天無所事事的一瞥。就好像老天爺親自架好舞臺，等著哪個不看路的冤種一腳踩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那還是沈家駿第一次意識到，喜歡上誰并不要廢多少力氣。

    因為很久沒哭過了，明揚(yáng)決定把幾年的份額一次性哭完。等葉子華在寢室里看到人，已經(jīng)是熄燈鈴前五分鐘。他正要往床上鉆，突然看見沈家駿在宿舍門口晃。

    “夠可以啊，”葉子華指著門控訴道，“你這逼別回來算了，就他媽在教學(xué)樓里跟明揚(yáng)唧唧歪歪去吧！”

    “給我逮著你說壞話了??！”沒等沈家駿說話，明揚(yáng)便搶先竄出來反駁，“速速下床決斗！”

    葉子華一整個傻住：“哥們兒你咋在這兒？”

    明揚(yáng)一下子語塞——總不能說這么大個人了不想回家吧。沈家駿無奈地救場說：“他沒帶家門鑰匙，爸媽出差去了，老弟今晚查寢回不來?！?/br>
    “人才！”葉子華豎起大拇指，十分佩服地鼓掌說。“你可真他娘是個人才！”

    明揚(yáng)的喉嚨說不了太多，激情開麥容易暴露自己剛剛哭過。他盡量站在光線暗的地方，撇撇嘴嘟囔道：“我借宿一晚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