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話那邊突然沒說話了。

    舒旻順著沈家駿的眼神看過去，看到了一張很炸裂的照片。照片放在餐桌上，旁邊是沒吃完的法棍，法棍旁邊一碗吃一半的螺螄粉，螺螄粉旁邊是沾著油的筷子。

    留子嘛，中西結(jié)合的吃法不稀奇。

    但哪個留子沒事對著一張接吻照吃飯??？

    舒旻定睛一瞧，頓時驚得頭皮發(fā)麻。

    沈家駿已經(jīng)很帥了，但沈家駿的接吻對象居然帥得不像活人。這幾年有關(guān)3d的圖像技術(shù)飛速發(fā)展，舒旻第一眼以為沈家駿自己建了個模。

    他不由地走上前看，甚至都沒注意沈家駿在盯著他。照片里的男生只有側(cè)臉，頭型圓潤，下頜線好看到離譜。舒旻當(dāng)真沒看出男女，正要拿起來仔細看，沈家駿掛斷了電話，突兀地咳嗽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哥們，行了?！鄙蚣因E說。

    “男……的？”舒旻艱難地問。

    “嗯，”沈家駿答，“男的。”

    舒旻對別人的私生活一向?qū)捜?，他只恐自己的同，朋友同不同無所謂。他突然十分生氣，感覺沈家駿背叛了自己打造的完美人設(shè)——開什么玩笑?。《嗵澪业挠握f，你現(xiàn)在可是眼里沒有愛情只有學(xué)習(xí)的高智商高情商工科美男??！

    去你的，搞半天不接近女人是因為這？！

    我他媽逢人就說你無欲無求！我說你心比金堅！我還說你眼里只有對學(xué)術(shù)和吃飯的渴望！他媽的！我以為你多高尚呢！

    舒旻氣得扭過頭喊：“好你個沈家駿啊？！你真他娘能耐啊喜歡男的不敢說？一個這破事有什么好瞞的？咱們朋友兩年多了在你眼里啥也不是?。　?/br>
    沈家駿撇過頭憋笑，趕緊摸了根煙點上：“抽煙嗎？”

    舒旻更尼瑪生氣了：“cao，你還抽煙！cao！我他媽徹底給你立反人設(shè)了！”

    沈家駿抽著煙笑，嗆著了，干脆扶著窗臺狂笑。

    舒旻咬牙切齒踹了一腳凳子，踹完了自己也覺得好笑，坐在地上嘎嘎樂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菜呢？”都這會兒了他還記得讓房東不高興，“你要給我的菜呢？”

    沈家駿指著冰箱答：“全在里面，我裝好了?！?/br>
    舒旻手腳并用地爬到冰箱前，十分隨意地回頭問：“照片里是你男朋友??？”

    這其實是一句廢話，他想，都接吻了不是男朋友是什么？

    可他看向沈家駿，沈家駿也在煙霧繚繞中看向他。

    只一瞬，沈家駿又重新回到無聲的蒼白里。

    “不是，”他低下頭說，“我們……”

    他如鯁在喉，甚至滿腔疲憊的恨意。

    “我們什么都不是?！?/br>
    第53章 你我

    其實這一天沈家駿等了很久。

    他一直在等自己說出口，向全世界宣告他和那個人什么都不是。

    “對，”他苦笑地直起身，只好又無力地重復(fù)一遍道，“我們什么都不是。”

    我們在能抵達的世界里漫無目的地接吻。

    但我們什么都不是。

    ——這就是你想要的結(jié)果嗎？

    “噢，沒事，”舒旻了然地放下照片，“你當(dāng)我剛才崩了個屁，當(dāng)我啥也沒問?！?/br>
    沈家駿拖著僵硬的身體回到餐桌：“滾吧，關(guān)門?！?/br>
    舒旻點點頭，提著大袋子飛走了。

    整個房間陷入寂靜，空氣中全是螺螄粉的味道，專門勾引中國干飯積極分子。沈家駿盯著門看了很久，盯著螺螄粉看了很久，最后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很久。

    “你有病是不是？”他指著照片里的人問，“你他媽到底為什么騙人？”

    照片里的人忙著接吻，根本沒空搭理他。

    窗外夕陽大好，好到甚至能猜得出港灣大橋有多少人在拍照。

    十二月，十二月，狗日的十二月。

    南半球正要入夏。

    ——你他媽卻要看雪。

    你有病是不是？

    聽說人在劇烈情緒波動時，大腦會自我保護地選擇遺忘。沈家駿根本不想回去，他只要聽見省城的名字就作嘔，有關(guān)細節(jié)的畫面更是怎么都記不起來。

    那個十八歲的男生對任何事都沒反應(yīng)，除了“死”這個字。

    誰死了啊？

    你罵誰死了?。?/br>
    他咒罵著所有靠近自己的人，短短時間內(nèi)完成缺勤兩個月休學(xué)再退學(xué)的光輝戰(zhàn)績。每天渾渾噩噩地待在家里吃喝拉撒，感覺省城的空氣里百分之八十是劇毒。

    高考六百多有什么用，人都沒了就剩個分?jǐn)?shù)。

    “開門！我再說最后一遍！開門！”

    沈佳歡沒料到讀個高中把弟弟讀廢了，趕到家時直接對著房門拳打腳踢：“沈家駿你他媽聽得見嗎！你在里頭騙誰呢你？！你以為在家躺著這事兒就能躺過去嗎！”

    沈媽搖著頭，一個勁地拉她：“悠著點兒，家駿不吃不喝好幾天了，說話別這么沖。”

    沈佳歡一聽這話拍更兇了：“沈家駿！你不作聲可以！你沒聾吧？”

    房門里一片死寂，做jiejie的強忍淚水替弟弟喊：“我告訴你！人！死了！”

    “明揚死了！”

    “沒死！”房間里傳來吼聲。

    “死了！”jiejie也吼。

    “沒！死！”房間里又傳來更瘋的吼聲。

    “死！了！”jiejie也更瘋地吼。

    忘記反復(fù)了多少次，直到弟弟打開房門，抱著jiejie使勁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