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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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怎么連這種事都往外說?明帆不高興地瞪一眼“明揚”,胸口忽地溢出無法表達的難過。 他再也沒法瞪明揚了。 而沈家駿也再也聽不到明揚說話了。 “駿兒啊,”匡主持朝他招招手,“要收尾了,你跟明揚總結(jié)兩句?!?/br> “哦,”沈家駿把沒抽完的煙丟進火堆里,然后平淡地指揮道,“立正?!?/br> 三個男生知道要干嘛了。 “向后轉(zhuǎn)是吧?”匡寧無奈地嘆口氣。 “嗯,”沈家駿點點頭,“你監(jiān)督一下那兩母胎solo。” “你罵誰呢?!”葉子華暴跳而起。 “行了行了,”匡寧得心應(yīng)手地掰住葉子華的腦袋,“少兒不宜,明帆也別看?!?/br> 男生們齊齊看向山下,山那頭的樹林前,一家屋子亮起了暖黃的燈。 一輛三輪車開著大號方向燈,緩緩從鎮(zhèn)上回到無聲的鄉(xiāng)村里。 傍晚了,要吃飯了。 遠山?jīng)_即將迎來今年的冬天。 會下雪嗎? 沈家駿擦了擦墓碑的照片,輕輕在明揚的嘴角落下一吻。 真可惜啊,遠山?jīng)_從不下大雪。 “走吧,”他看了眼已經(jīng)燒干凈的火堆,“把垃圾撿了,我們下山回家?!泵鞣?/br> “你總結(jié)什么了?”葉子華問。 “我說辛苦了,”沈家駿笑了起來,“花一個多小時聽你倆逼逼?!?/br> 沒等男生們發(fā)火,又慈眉善目地補充一句:“還全是廢話?!?/br> 回程很快,因為匡寧和葉子華追著逼王一頓打。 如果是跟哥哥的朋友一起上山,明帆一般會很累。他很快就睡了,聽不清耳邊的聲音,也不知道自己的姿勢是什么樣。每年這時候他都會短暫地松口氣,因為哥哥的朋友們只是單純地想跟哥哥說話。 他們從不會像爸爸mama外公外婆那樣,一定要給哥哥的死找一個原因。 畢竟不管什么原因,哥哥就是死了。 曾經(jīng)雙胞胎哥哥問過雙胞胎弟弟一個問題,你覺得人生是巧克力味的屎還是屎味的巧克力,弟弟想了想,不明白為什么非得是巧克力和屎。 他覺得人生不一定要用這倆來形容,但哥哥貧瘠的幼年或許接觸屎比接觸巧克力還多。 血rou相連,如一道天溝。 回想起來,明揚從沒有向誰求救過。他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,他只想離痛苦遠一點。明帆總覺得哥哥活得太緊張,所以兩年前的12月14號,他難以置信地反復(fù)確認明揚的表情,告訴自己哥哥真的看起來很安穩(wěn)。 原來只有死才能讓哥哥感到安穩(wěn)嗎? 原來我這么沒用。 原來我也成了讓哥哥痛苦的一部分。 “睡了?”沈家駿在副駕問。 “睡了,”匡寧看了眼明帆,“只要睡著了,他倆就長得一模一樣?!?/br> 葉子開車比明帆快,匡寧撐著頭,看向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:“你倆之后什么打算?我打算留在美國學(xué)習(xí)天體物理,之后能不能回國就看實驗室的時間了?!?/br> “我也差不多,”葉子華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盯著路況,小指一鉤,熟練地打轉(zhuǎn)向燈道,“我的保研結(jié)果已經(jīng)下來了,以后就是搞科研的崽種?!?/br> “你呢?”他一巴掌抓沈家駿肚子上,“什么打算?” “在糾結(jié),”沈家駿癱在座位放空自己,“現(xiàn)在是搞虛擬的黃金期,但我感覺vr來得快去得也快,現(xiàn)有的技術(shù)力頂多撐五年。” “你最想干什么?”匡寧問。 “不知道,”沈家駿老實說,“我沒有活著的實感,根本無所謂自己在哪兒?!?/br> 學(xué)分修了一堆,猛地反應(yīng)過來真能提前畢業(yè)。 走在路上有人吹口哨,心情好就對著美女帥哥比個心,心情不好就跟著吹口哨,比一比咱倆誰更油膩。 沒有廉恥心,沒有道德感,腦袋空空,兩手搖晃。 “那你還能喜歡其他人么?”葉子華輕聲問。 “不知道,”沈家駿捂住眼睛,死死抑制掉眼淚的沖動,“我真的……什么都不知道?!?/br> “我被明揚騙了,”他嗚咽地說,“他跟我親了那么多次,每一次都不像假的?!?/br> “他跟我說畢業(yè)后找個機會在一起……他哪里要的是一個機會,他分明要的是一次奇跡?!?/br> 沈家駿的眼前,突然閃過高中三年的浮光掠影,明揚的笑,明揚說過的話,明揚在任何時間看向的任何一個沈家駿。 他任性地挑選這些瞬間,然后把18歲的沈家駿也帶走了。 “他留下一句向前走有什么用?我往哪兒前?你們都能往前,我往哪兒前?” “他不能走的時候讓我什么都不是,他不能這么自私啊……” 沈家駿閉上眼,很想在這段過去里找到自己的位置。 可明揚實在太殘忍了。 他自知龐大的痛苦無法表達,便讓沈家駿原封不動地親自體驗一遍。 “他吃死了我會原諒他?!?/br> 沈家駿緊握雙拳,咬牙切齒地控訴道:“他吃死了我會千方百計用上所有時間來原諒他?!?/br> 劇烈起伏的胸前,掛著一枚銀色的戒指。 它的來歷并不重要,因為共同佩戴的人早已不在這個世界里。 車內(nèi)只余寂寞的呼吸聲。 紅燈了。 ====================