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叫不對勁？”霍沉昭道：“會覺得忽然就氣血舒旺了，如果對藥物有一定的了解，可能會猜得到，這種不可能是長期的，但也只是猜到，不是感覺到的?！?/br>
    盛明麟道：“韓九洲吃過陳善的藥，雖然我們不知道陳善的藥吃下去是什么感覺，但，兩種藥都可以用神奇來形容，是不是？回血丹也是市面上從未有過的，不可用常理推斷，再說這個時候，韓九洲肯定是寧可信其有的?！?/br>
    霍沉昭沒有回答。

    因?yàn)殛P(guān)于這一點(diǎn)，在決定用這種藥當(dāng)誘餌的時候，他們就已經(jīng)說過了，這會兒盛明麟其實(shí)就是在整理思緒。

    盛明麟也沒有等他回答，道：“如今對韓九洲來說，‘第一人’是他最后一分希望，所以他才會咬緊牙關(guān)不說，可如果，他還有另一分希望呢？我們完全可以用陳善釣著韓九洲，叫他把‘第一人’說出來，畢竟藥是韓九洲吃過的，他知道有多神奇，而換魂畢竟虛無飄渺，應(yīng)該還是有希望釣出來的?！?/br>
    霍沉昭一下子明白過來，連忙道：“我給他藥之后，韓九洲好像很亢奮，一直追問我是不是認(rèn)識陳善。我忘記跟你說了?！?/br>
    主要是他沒覺得這件事很重要。

    “哦？”盛明麟挑了挑眉：“那估計(jì)江白哥和王大人，已經(jīng)在試了，我們等消息就成。”

    他看了看漏刻，又問：“無歧怎么一直沒過來？”

    他昨天回來的時候，就叫長目飛耳樓的人去傳了話，結(jié)果到現(xiàn)在也沒過來，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？

    盛明麟出去找了錦衣衛(wèi)，讓他們再去一趟長目飛耳樓的聯(lián)絡(luò)點(diǎn)，跟陸無歧說一聲，就算一時來不了，也報(bào)個平安。

    結(jié)果不出一個時辰，陸無歧就來了。

    團(tuán)子午覺剛起來，天冷了，人也懶，團(tuán)子正叮嚀叮嚀地不想去上課，一見到陸無歧，很是開心，立馬撒開小腿跑過來，歡天喜地道：“鹿鹿，你來啦！你系不系找珠珠有事呀！”

    陸無歧定了定神，趕緊蹲下，笑道：“對啊，我想小公主了，來看看你?！?/br>
    團(tuán)子卻有點(diǎn)奇怪，歪歪頭，小手手劃過他的大眼睛：“鹿鹿，你腫么啦？生病了嗎？你的眼睛不會笑啦！”

    陸無歧差點(diǎn)兒被一個小屁孩兒給說哭，嘴就開始癟。

    盛明麟一看就知道不妙，以文人最快的速度撲過去，抱起團(tuán)子，轉(zhuǎn)身要走開……

    下一刻，陸無歧一把抱了上來：“嗚嗚小公主……啊是你，你就你吧，嗚嗚，世子爺，我的心在下雨，我的心在下大！暴！雨！我心里真的好難受??！我難受的喘不過氣來！哇！！”

    盛明麟背對著他，很有義氣地沒動，給他提供了一個脊背。

    團(tuán)子也被哥哥抱著，一抬頭就是陸無歧的臉，團(tuán)子聽得一愣一愣地，還小聲跟盛明麟分享：“鹿鹿哭哭好有學(xué)問呀……”

    心在下大暴雨什么的，團(tuán)子眼兒亮亮地瞅著他，眼中寫著躍躍欲試，大有陪著哭一場，好把這句很有學(xué)問的話說一說的意思。

    盛明麟連忙道：“他太難過了，所以才哭哭，我們是他的朋友，要安慰他?！?/br>
    團(tuán)子一聽也是，于是立刻向上蛄蛹了一下，伸出小手手，拍著他的頭：“鹿鹿別哭啦，別難過啦，珠珠有閃，可以去你心心里打閃……珠珠家里還有船船，可以去你心心里劃船船?！?/br>
    小奶團(tuán)子絞盡腦汁地安慰他：“還，還有小鴨只和魚魚，可以去你心心里游……還，還可以種發(fā)發(fā)，吃藕藕……還，還……”

    她實(shí)在想不起來了，跟他打商量：“鹿鹿，要不你心心里別下雨啦，下雪行嗎？珠珠可以陪你堆雪人玩，堆雪人可好玩啦！珠珠小時候跟四鍋鍋堆雪人，堆惹十個，可好看啦……”

    陸無歧還在哇哇大哭。

    他雖然言辭跳脫，看起來很搞笑，可卻是真的傷心，哭得傷心欲絕，根本都聽不見珠珠在說什么。

    團(tuán)子卻勸得很認(rèn)真，嘴皮子都快磨破了。

    然后盛明麟默默招手，讓霍沉昭把她抱過去喂水，一邊回手拍拍陸無歧：“好了，哭夠了沒有？”

    陸無歧已經(jīng)哭沒淚了，但胸中那個難受勁兒還沒哭出來，還在干嚎。

    團(tuán)子大睜著眼兒看了半天，終于發(fā)現(xiàn)了華點(diǎn)，然后她捧著茶杯就過去了，在下頭使勁拉他衣裳。

    三拉兩拉地，陸無歧低眼看了看，團(tuán)子兩只小手手，奮力把茶杯舉高高：“鹿鹿，你的眼淚用光啦，你多喝減水債哭哭?！?/br>
    陸無歧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淚痕未干，莫名就被引發(fā)了笑意，然后松開盛明麟蹲到地上，開始狂笑。

    團(tuán)子從來沒見過這樣復(fù)雜的表情，大眼瞪得溜圓，小身子都傾了過來，離得近近地盯著他看。

    陸無歧笑完了一抬眼，就看到了她滿是好奇的大眼睛，于是呵呵笑了一聲，怪腔怪調(diào)地道：“我好難過，我要吃個小孩冷靜一下?！?/br>
    團(tuán)子大眼一睜：“！?。　?/br>
    團(tuán)子嚇壞了，立刻就要跑，陸無歧一把抓住她小胖手。

    團(tuán)子掙也掙不脫，眼淚汪汪地道：“那，那你吃惹珠珠，就不許吃鍋鍋了啊！說好惹！”

    陸無歧：“好哦！”

    他阿嗚一口啃在團(tuán)子胖胳膊上，然后深嗅了一口，發(fā)表感想：“小孩兒真好吃，哇！真好聞，啊，小公主這樣的小可愛，我一天能吃八頓，一頓能吃八個！”

    說完了他一抬眼，就見盛明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陸無歧立馬嚎了一聲：“??！世子爺，我心里在下大暴雨……”

    盛明麟皮笑rou不笑地道：“你下刀子也不行！趕緊放開我meimei。”

    荔枝趕緊過來，把主子抱走，盛明麟去換衣裳，回來往椅中一坐：“怎么了？又出什么事了？”

    第386章 生而不養(yǎng)的爹

    陸無歧的神情也嚴(yán)肅起來，張了張嘴，卻不知道該怎么說，最終他抹了一把臉，道：“還是你自己看吧?！?/br>
    他拿了一份材料給他。

    盛明麟拿過來一看，就見上頭全是韓九洲和各路紅顏知己的記錄。

    主要是，太詳細(xì)了吧？

    譬如某姑娘獨(dú)自在房中，韓九洲是如何沐浴著月色而來，站在樹枝上朝她勾唇一笑，衣袂如何飄飄，于是被誤認(rèn)為神仙主動投懷送抱……這種都有。

    長目飛耳樓的記錄一向不是這種風(fēng)格啊！

    而且，關(guān)鍵是，這件事發(fā)生的時候按說只有他們兩人在吧？

    長目飛耳樓又沒有開天眼，還能提前去蹲守？就算能提前蹲守，那時候的韓九洲功夫卓絕，也不好蹲吧？

    盛明麟越看越詫異，道：“這，到底是什么？獵艷自傳？”

    陸無歧苦笑了一聲，開始給他講。

    因?yàn)橹绊n九洲招認(rèn)，他把韓云霄的尸體，扔到了嶺山的山崖下頭。

    長目飛耳樓的大本營在青虛山，嶺山就在鄰縣，所以陸無歧把消息傳過去之后，樓里立刻派出人手去找，在山崖下頭，找到了陸云霄的尸身。

    陸云霄的尸身已經(jīng)成了白骨，衣裳也都風(fēng)化了，但在他的內(nèi)袋里頭，卻存著一份資料。

    資料其實(shí)也已經(jīng)風(fēng)化了，好在長目飛耳樓的竹筒上有記號，按著竹筒找到了當(dāng)時給他傳資料的，如今已經(jīng)是一位長老。

    那長老姓劉，他對這份資料，印象深刻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時是怎么回事呢？

    當(dāng)時陸云霄剛剛當(dāng)上樓主不久。

    長目飛耳樓是師徒傳承，而非家族傳承的，陸無歧能被稱為少樓主，是因?yàn)殛懺葡鰶]有收徒弟，嗯，現(xiàn)在知道是假的陸云霄所以不收徒了……而陸無歧自小擅長訓(xùn)鳥，功夫也算不錯，所以通過了長老團(tuán)們的認(rèn)可。

    說回來，陸云霄剛當(dāng)上樓主不久，派人找他的生父。

    他母親小名叫蘭姑，是一個獵戶之女，長的美貌，會一點(diǎn)粗淺功夫，及笄之后許給了同村的一個后生虎哥，還沒成親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時他外公想著多給閨女一點(diǎn)陪嫁，就頻頻上山打獵，蘭姑不放心，就跟著去，然后就遇到了一個住在山里的人，自稱名叫孟擷蘭，十分英俊，風(fēng)度翩翩，時時遇到，似乎對她有些意思似的。

    如今想，孟擷蘭，不就是夢中摘取蘭花的意思嗎？他就是沖著蘭姑來的！

    但是蘭姑只是一個死心眼的山里姑娘，一來已經(jīng)訂了親，與虎哥感情不錯，二來山里人本來就對外頭的人有些畏懼，所以一直都是躲著他。

    結(jié)果有一天，他的外公被毒蛇給咬了。

    蘭姑在山里長大，卻從沒見過這么嚇人的毒蛇，彷徨之時，就被那孟擷蘭給救了。

    他幫著她把人背下山，還一直住在他家，幫著救治，當(dāng)著人又對蘭姑溫柔款款，一點(diǎn)不知道避嫌。

    山里就這么大點(diǎn)地方，風(fēng)言風(fēng)語就傳了出來，虎哥的爹娘怕惹事，過來退了親，那孟擷蘭立刻向她求親，蘭姑也就應(yīng)了。

    然后就是很俗套的，兩人成親，成親之后蘭姑懷孕，之后有一天孟擷蘭一去不回……本來若只是這樣也就算了，就是遇到了一個渣男，可問題是，幾個月之后，那孟擷蘭又回來了，帶回來一個紅衣女子，笑吟吟地解釋，說這個村姑一直纏著他，所以才誤了她的生辰什么什么的……

    然后紅衣女子說，“你殺了她我就信?！?/br>
    孟擷蘭搖頭不肯，紅衣女子仗劍過來，直接捅了蘭姑一劍，外公外婆上來阻止，也被她刺傷……兩人揚(yáng)長而去。

    蘭姑拼死生下了兒子，然后就死了，外婆沒兩個月也死了，陸云霄是跟著外公長大的，姓也是跟了外公的姓。

    他自小聰明，稍微長大一點(diǎn)，就出了山，到處打聽，然后遇到了長目飛耳樓的上一任樓主，收了他為徒，收徒之后就說了，若他當(dāng)上樓主，會集全樓之力，為他查清當(dāng)年之事。

    于是小小的陸云霄拼命學(xué)功夫，但其實(shí)，前樓主已經(jīng)派人去查了，也已經(jīng)查到了韓九洲，還查到了那紅衣女子。

    但總之，陸云霄接任樓主之后，劉長老就把這份資料給了他。

    陸云霄派了人手繼續(xù)查這件事，其間還跟陸夫人成了親。

    陸夫人是他的師妹，兩人算是青梅竹馬，自小感情就好，但就在陸夫人懷孕之后，陸云霄就變得有些奇怪……當(dāng)時劉長老一干人還心里犯嘀咕，一直到陸夫人生下陸無歧，好像他還不滿周歲，陸云霄又認(rèn)識了另一個女子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時不少師兄弟都在罵他。

    倒是陸夫人性子爽利，直接就道，男人心變了，什么都拉不回來，由他去吧。

    但大家還是不待見他。

    因?yàn)閯㈤L老就負(fù)責(zé)查韓九洲的事情，有一天，陸云霄忽然給了他另一份資料，說是從別處得來的。

    劉長老一看，就十分詫異。

    因?yàn)橐粊恚褪鞘⒚鼢氲母杏X了，太詳細(xì)了，就跟趴在人家床底下看一樣。

    二來，陸云霄這么恨韓九洲，可是這里頭的韓九洲，卻有很多溢美之詞，好像他獵艷獵這么多很了不起似的。

    三來，這份資料，細(xì)細(xì)的捋下來，韓九洲好像就是從蘭姑，也就是陸云霄生母之后，才開始意識到，并不是每個女人都吃他那一掛，所以從那之后，每個女人他都用不同的面貌和方式……總之，這對蘭姑真的稱得上侮辱了，可陸云霄為何不抽了這一份？

    但劉長老當(dāng)時只覺得他變了，一當(dāng)上樓主就變得大家都不認(rèn)識了，嫌棄得很，也沒多問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想想，這分明就是已經(jīng)換人了。

    盛明麟聽得無語，道：“所以，韓九洲是你血緣上的祖父？”

    陸無歧道：“別提這個人！惡心！娘的，老子真想把他腦袋拎去給我奶奶上墳！”

    “可以，”盛明麟道：“到時候你拿他的腦袋去給你爹和你奶奶上墳吧?！?/br>
    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，又道：“另外，還有一件事?！?/br>
    他就把中州的事情跟他說了，道：“那應(yīng)該是韓九洲心里最重要的地方，你先放出人手查查，查到了，我讓韓酒酒陪你去。”

    陸無歧登時精神百倍：“好！老子非得夷平了他的老巢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