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她的注視下，賀蘭瑾溫柔道，“心里有點(diǎn)亂。”

    “為什么？我對你不好嗎，還是你白日里聽了旁人的胡話，所以才胡思亂想?！崩钚呛碳痹甑刈穯枴?/br>
    賀蘭瑾低下頭，月光下的小姑娘面如銀盤，不施粉黛，一頭長發(fā)散在身后，卸去了所有的裝飾和高貴的公主身份，便只是一個剛過及笄年華的少女。

    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眼中的不安，如她所說的那樣，她不希望他離開，想要他留在身邊。

    冬夜寒冷，她卻穿的如此單薄，似乎是在房中聽到他的腳步聲，便匆匆跑出來。

    視線再向下，果然看到一雙踩在雪上，被凍的通紅的腳丫，十根腳趾都快沒進(jìn)雪里，紅的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。

    賀蘭瑾皺起眉頭。

    “你說話?！比淌懿涣顺聊钚呛坛槌鲆恢皇謥砼脑谒靥派?，“別想裝啞巴糊弄過去?！?/br>
    她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么上心，如果她做了這么多都沒辦法消除他心中的疑慮，那她就要思考，自己還有沒有強(qiáng)行把人留下的必要。

    或許是她想的太簡單，賀蘭瑾就算失憶了，也實(shí)在聰明得不好糊弄，若是得不到他的信任，就算做的再多也是徒勞。

    把他送回大牢，自己大不了就是回到從前的日子，一個人呆著也沒什么不好。

    可她在皇叔面前說了那么多，這會兒再反悔把人送回去，朝堂上的老臣們肯定又要對她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，好生聒噪。

    他心不在這里，強(qiáng)行留下他，除了能看他委屈受罪之外，也沒什么趣味。

    李星禾感覺頭腦很亂，身體被凍的冰冷，身子里卻燥的火熱，沒辦法冷靜思考。

    “你一定要走嗎……你可要想清楚，如果你敢走出公主府的門，我會用盡一切手段把你抓回來，等到那個時候，我絕不會再給你好臉看！”

    她狠狠的捶在他胸口上，感覺使了很大力氣，手卻凍得麻麻的，捶在他身上也不覺得疼。

    聽不到罪臣的解釋和回答，她的心晃晃悠悠的沉到冰水里……

    忽然，面前的男人俯下身，撫著長袖的手臂從她膝下穿過，后背被堅(jiān)實(shí)的手掌托住，身子一個失重，竟給他抱起來了。

    長這么大從來沒給人抱過的長公主懵了一下，靠在他臂彎里抬起頭，羞憤道：“放肆！誰允許你抱本公主了?！?/br>
    一邊說著一邊掙扎著擺動雙腿。

    少女穿著的寢衣在掙扎間從膝蓋上滑落，露出一雙潔白細(xì)膩的小腿，在月光映照下閃著溫潤的光澤。

    賀蘭瑾低眸掃了一眼，握起的手掌將那不聽話的雙腿緊緊扣住，柔聲安撫道：“外頭冷，公主穿的這樣單薄，當(dāng)心受風(fēng)寒?！?/br>
    動不了腿，李星禾就上手揪住了他的衣領(lǐng)，不依不饒的質(zhì)問：“你也知道外頭冷，那你跑出來做什么，說什么心里亂，難道不是想趁著夜深人靜，離開公主府？”

    “某沒有那么想?！?/br>
    賀蘭瑾站在房門大敞的臥房前，短暫猶豫了一下，抱著人走了進(jìn)去，將門關(guān)上，才溫柔地說：“公主待某這樣好，某怎舍得離開?！?/br>
    房中燭火未亮，只有燒在炭盆里的炭火發(fā)出紅熱的光。

    由熱到冷，又由冷到熱，李星禾眨了眨眼睛，短暫困倦后，身軀漸漸暖過來。

    她方才一定是凍傻了。

    自顧自地對他說了那些話，就好像自己多么舍不得他一樣，明明只當(dāng)他是件玩物來打扮、欣賞的。

    一番自省后，李星禾嘟著嘴看他，命令道：“還不快放我下來。”

    賀蘭瑾應(yīng)聲將她放在了軟榻上，離著炭盆不遠(yuǎn)，能讓她快些將身子暖過來。

    屁股挨著軟榻，李星禾抬起雙腳，湊到炭盆的方向，看美人從她身邊起身往外走，卻不見他推開門出去，而是到了桌邊，給她倒了一碗熱茶來。

    她接過茶杯，瞇著眼睛打量美人。

    心想他之前還說女子閨房進(jìn)不得，這會兒倒不在意規(guī)矩不規(guī)矩了。

    剛喝進(jìn)一口熱茶，就聽他開口說：“方才某說心亂并非搪塞公主，是真的……想知道某從前的事，不知道公主可愿告知？”

    李星禾心臟一緊，喝干了杯底的茶，點(diǎn)頭道：“當(dāng)然愿意?！?/br>
    不讓下人議論有關(guān)他的事，是怕他們泄露實(shí)情，由她來說，也好掂量輕重。

    思索片刻后，她開口說：“你父母雙亡，也沒有其他的親人，十六歲那年考中狀元，這幾年在朝中做官挺受重用，但是因?yàn)檗k事的手段不干凈，得罪了不少人?！?/br>
    “某手上沾過人命？”賀蘭瑾回想起自己白日里見到大皇子時的心情。

    原來不是沖動，是殺意。

    聽到他的疑問，李星禾大方開解道：“在官場上混跡，總要有些手段，我不會因?yàn)檫@個嫌棄你的。”

    緊接著說，“但是你先前官做的太大，如今位高跌重，外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等著吃你的血rou啃你的骨頭呢。”

    今日的大皇子就是個例子。

    李星禾盯著他的眼睛，強(qiáng)調(diào)說：“我不讓你出府，一是因?yàn)槟阌凶镌谏?，不可隨意走動，二來就是你在京城仇家太多，要是離我太遠(yuǎn)，我沒辦法保護(hù)你，你就要給人殺掉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原來如此。”

    長公主的挽留，大皇子的惡意，還有崔時的舉動，都有了解釋。
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你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？”李星禾抱起雙臂。

    賀蘭瑾微微一笑，娶了她掛在架上的外衣來，披在她身上，“公主之恩，某銘記在心?！?/br>
    總算把這茬糊弄過去，李星禾心里也輕松了不少，“過去的事就過去了，你想知道的我也都告訴你了，以后不許再問，也不許再琢磨之前的事，只一心一意地想著我就成了?！?/br>
    說話間，就見賀蘭瑾又走去了外間，不多時端了一盆水過來，在她腳邊放下，撈出了里頭的帕子擰干。

    李星禾低頭看他，也就看見了自己踩臟的雙腳，一時間很不自在，嘀咕道：“都怪你?！?/br>
    要不是因?yàn)樗谕忸^亂走，自己也就不會醒了發(fā)懵，做了些糊涂事。

    “某知錯了?！辟R蘭瑾單膝跪地，焐熱的手掌握住了少女嬌嫩的腳踝，用帕子輕輕擦拭腳底的灰塵。

    骨感的手指圈住她的腳踝，腳底被柔軟的帕子擦拭，時不時碰到他的指節(jié)，感覺癢癢的。

    少女垂下雙手按在榻上，對他的伺候很受用，好奇地問：“你們讀書人不是說，不能隨便碰女子的腳嗎？”

    男人的動作微微一頓，很快恢復(fù)正常，回答說：“是不能隨便碰，但某與公主兩情相悅，又有婚約在身，如此，算不得隨便?！?/br>
    原來他是這樣想的。

    李星禾略微思索了一下，支吾道：“那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，是沒有婚約的，關(guān)系并不算親近的男女，女子被男子碰了腳，會怎么樣??？”

    賀蘭瑾抬起頭來，認(rèn)真答：“按照古時舊禮，男子當(dāng)三媒六聘，娶女子為妻?！?/br>
    忽然對上他的視線，李星禾臉頰微燙，下意識轉(zhuǎn)過臉去，嘟囔著，“竟然還有這么混賬的說法?！?/br>
    “無論男女，皆須自尊自愛，不可將身軀輕易示人?！?/br>
    耳邊的聲音清明柔和，一絲不茍。

    李星禾轉(zhuǎn)回臉來，看他身著淡色，裹的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，連頸子都不露給她看。反觀自己，腳踝給他抓著，腿也露了一半，真不知道是誰以色侍人。

    就算他不甘心失了風(fēng)骨，也得學(xué)著討她歡心不是嗎。

    得叫他開竅才行。

    李星禾嘴角彎起甜甜的笑容，俯下身子看他，小聲說：“白日里那個姓崔的都教了你些什么，不如你說給我聽聽，也叫我長長見識?！?/br>
    語畢，男人的臉頰rou眼可見的紅了起來，不知是回想起了多么羞人的話。

    “都是些渾話，別臟了公主的耳朵。”手上從容不迫的擦干凈了少女的雙足，視線卻垂了下去。

    看他的反應(yīng)，李星禾反而好奇起來。

    “我都十六了，聽一聽也沒什么吧，而且你是我的……”她想了想措辭，壓低了聲音道，“是我的戀人，咱們兩個私下里說這話，不是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嗎？”

    說著，一雙玉足踩在他手掌心，頑皮地使力，叫他不得不托穩(wěn)。

    看他紅透的耳尖，覆了薄紅的面頰，還有那微抿的雙唇，冷白色的肌膚染上了溫度，李星禾得意又歡喜。

    “快說快說，我想聽?！迸d致高漲地催促他，踩在他掌心的腳一起一踩。

    下一刻，溫?zé)岬氖终泼腿晃站o了她，足心與掌心相觸的瞬間，灼熱的溫度燙得她蜷縮起腳趾，腳背到小腿都軟了下來，一聲輕吟溢出齒縫。

    第11章

    只見男人轉(zhuǎn)過臉來，紅透的臉頰，閃爍的神情，粗長的呼吸……

    溫潤的眸子與她短暫對視一瞬便再次低下視線，聲音微啞道：“某不言，是因珍視公主，還請公主見諒。”

    他在說什么？

    李星禾摸了一把自己發(fā)熱的臉頰，不懂他為何不愿意對自己講他們之間的談話，也不明白，為何給他握著的腳丫會酥酥麻麻的，有些發(fā)軟，發(fā)熱。

    正要開口追問，男人便從面前站了起來，托著她的小腿，讓她踩在了軟榻上。

    他沉默著去收拾了水盆，臉頰的紅暈過了許久都沒有淡開，李星禾好奇的張望著他的舉動，像是打量一只羞怯的小狗。

    他害羞了……

    是因?yàn)樗麄兪叹g的話，還是……李星禾恍然大悟，一定是因?yàn)樗f他們是戀人關(guān)系，叫這個木頭疙瘩害羞了。

    也對，他都二十歲了，家中卻沒有長輩為他cao辦婚事，這些年又一門心思撲在朝政上，聽說連上門求親的媒人都沒空去見，錯過了好幾家門當(dāng)戶對的婚事，一直獨(dú)身到現(xiàn)在。

    以他現(xiàn)在的身份，能得到她這位公主的喜愛，可不是要受寵若驚嘛。

    李星禾托著腮看他驚慌失措的臉紅模樣，心中嘆道美人就是美人，就算心里慌張，舉止也是優(yōu)雅的，模樣更是好看。

    收拾好房里，賀蘭瑾在門邊站定，柔聲道：“天色已晚，公主早些休息吧，某先回房了?！?/br>
    李星禾愣了一下，喊住他，“給我站??！”

    賀蘭瑾剛轉(zhuǎn)過身去，手還沒碰到門，回過頭來看，就見少女坐在軟榻上不高興地抱起手臂，撇嘴道：“我沒有鞋子穿，你要我光著腳走到床上去??？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他向里頭張望了一眼，看到了床榻下的繡花鞋。

    “你剛才抱的不是挺利索的嗎?！崩钚呛掏犷^笑著，打斷了他的話。

    賀蘭瑾壓抑著吐了一口熱氣，小姑娘卻絲毫不覺得自己的任性之舉有什么不對，頗為積極的抬手招他過去，“還不快過來，要本公主等你多久。”

    短暫的掙扎一下后，他走到了軟榻前，將伸出一雙手臂的少女打橫抱了起來。

    長公主身量小，抱在懷里輕輕的，小小一只臥在他懷中，看上去沒什么威脅，卻意外的很不安分。

    纖瘦的臂膀在他胸膛前亂蹭，細(xì)長的手臂搭在他頸間，柔嫩的指尖撩撥著他敏//感的后頸，明知她是不諳世事的頑皮，自己卻可恥的想要將她緊緊摟在懷里，揉碎在身體中。

    腦海中生出如此冒犯公主的想法，賀蘭瑾深感不恥，穩(wěn)當(dāng)?shù)倪~著步子把人往床邊送，卻不敢低頭看她一眼。

    男人看著從容，身體卻僵的跟石頭似的。李星禾從沒給人抱過，這會兒靠在他臂彎里才知道這卿卿我我的妙處，就要在他身上撒野，盡興，主動勾住他的脖子，小臉埋進(jìn)他頸窩里輕嗅，竟然有淡淡的香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