趁著王爺對小太監(jiān)淡了的當(dāng)口，她才不要被旁人鉆了空子。

    沒想到，陸則琰聞言挑了挑眉，半側(cè)過身朝她伸出手來。

    嫚雅一愣之后，心下狂喜，極快地抓住他，觸手那刻，她覺得男人的溫?zé)嶂烁?，好像順著她的手心穿至身體，緊緊包裹住了她。

    陸則琰將她隨意一扯，便拉下了馬轅。

    他的手白皙修長，骨節(jié)分明，然用力的短短時分，青筋隆結(jié)而起，瞬息的精壯力道，強勢的極其迷人。

    嫚雅別不開眼，不自覺地抓緊，她不愿意松手，要是能抱著再走上一段就好了。

    陸則琰察覺手上異樣，勾唇冷笑，用力往身邊一帶，將嫚雅拉至面前，彎腰湊在她的耳邊，“既是想討好本王，就要記得適可而止?！?/br>
    “憑你還不夠格，與本王討價還價?！?/br>
    陸則琰分明是笑著說的，但他語氣中的不屑和輕漫，帶著汩汩涼意，如艷陽天里的冰凌，教人遍體生寒。

    嫚雅松開手，強行穩(wěn)住神情，“是，我懂了，王爺?！?/br>
    陸則琰直起身的瞬間，視線狀似不經(jīng)意地掠過宮門口那抹蘭色，而后側(cè)目向后一瞥，“走罷，木鋒不是說，還有事找本王相商么?！?/br>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遠處的兩人靠的那般近，親密得猶如曾經(jīng)的她和大人，蘇果的下唇角被自己咬的滋出血絲，狠狠地吸吮進去，血腥味充斥著鼻腔，她卻恍若未覺，越咬越重。

    腳步聲欺近，男人腿長步快，微揚著下顎，神色如往常桀驁孤高，經(jīng)過她時，襞褶處的細云蟒膝襕泛著金光，那顏色絢麗好看，一閃而逝，未有絲毫停留。

    蘇果也很想從他俊美絕倫的五官之中看出些端倪，哪怕只是剎那對她的恍神。

    但是沒有，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在這。

    東華宮門轟隆隆地被關(guān)上，剩下的太監(jiān)們要走北華門。

    那一刻油然而生的孤寂感，該怎么形容呢，就像是當(dāng)她藏著浩大的心事在翻江倒海，但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了。更廣闊的天地里，她的傷心無關(guān)痛癢，只剩下攝政王秋狝回來，從東華門進宮，這樣一件平常事罷了。

    心頭泛起的苦味，梗的蘇果喉嚨口都堵住了。

    “李荃，我跪著久了，有點腿麻?！碧K果低著頭，聲音幽幽地，“你帶安洛先回去好不好，我自己能走?！?/br>
    李荃皺眉，為難道：“要不我留下陪...”

    “求求你....”

    李荃扶著陳安洛，走出了十余尺，又停下了步子，背對著蘇果將他藏了一路的話說了出來，“若是想哭就哭吧，我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過身了?！?/br>
    宮人們散開走得差不多，空空蕩蕩的宮門前，只留下守宮門的兩個侍衛(wèi)，還有那個呆呆地蹲坐在路邊的小太監(jiān)。

    小太監(jiān)將頭埋進膝蓋，嬌嬌小小的身量，像顆可憐巴巴的青蔥，在風(fēng)里蔫兒蔫兒地晃。

    侍衛(wèi)四下環(huán)顧，朝著同伴疑惑道：“怎么聽得有人在哭啊？”

    同伴笑話他，指了指天，“傻子，雨聲都聽不出來，你瞧，下雨了。”

    灰褐色的寬闊石板路上，斜風(fēng)細雨，嗚嗚咽咽，侍衛(wèi)看向天邊，又看了眼離他們不遠的小太監(jiān)，半響后也笑了，“啊，看來，是我聽錯了?！?/br>
    ...

    作者有話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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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53章 第 53 章

    ◎迷霧◎

    陰雨天氣, 積水沿著衍慶宮瓦頂?shù)穆N腳飛檐悄然滴落，在地上打了圈漣漪，很快流向了磚縫低洼處。

    偏殿里早早點亮了鎏金連盞燈, 映照著內(nèi)壁上細致的菖蘭花紋路，花萼潔白, 剔透骨瓷般地泛出瑩亮光澤。

    檀木半枝蓮的太師椅上, 陸則琰十指交叉在身前，頭微微上仰, 靠后慵懶地搭在椅背, “雨聲, 可真惱人啊。”

    木鋒和嫚雅進來了快有三刻, 攝政王就假寐了這么久, 這還是他第一句開口說的話。

    木鋒沒話找話, 也不得不胡亂接道：“王爺說的是，淅淅瀝瀝，跟小女子哭泣似的?！?/br>
    陸則琰聞言，臉上有異色轉(zhuǎn)瞬即逝，然而頭還向后靠著, 因此無旁人瞧見。

    “說罷, 與本王相商何事。”

    “是, 王爺, 不過。”

    木鋒瞟了記石頭般佇立在陸則琰身側(cè)的若楓, 覺得他的紅衣曳撒頗是晃眼，“不過，王爺要不要屏退閑雜人等, 我說的是機要事。”

    若楓淡淡地掃過他, 姿態(tài)半分未變。

    陸則琰勾唇笑了笑, 笑聲低沉，“木鋒，不要惹他，惹急了若是殺了你，本王可不會替你報仇。”

    木鋒悻悻地，曉得陸則琰器重此人，好好說不是，犯不著這么嚇他，不管如何他也是堂堂土司王子，竟然比不過陸則琰的一個奴才。

    木鋒掩去神色不悅，繼續(xù)笑道：“既然王爺信他，那我也就當(dāng)自己人?！?/br>
    他和嫚雅對視了一眼，調(diào)整好語氣，緩緩開口：“王爺，鄂西有大世子的消息?！?/br>
    陸則琰倏地睜眸，從寶座上坐直身姿，冷聲道：“你說什么，誰的消息?！?/br>
    與此同時，若楓閃身飛快地站到木鋒身后，繡春刀已然脫鞘，架在他的脖子上，脆弱鼓起的青筋的和銳利刀刃緊緊貼合，擦出一抹血絲。

    嫚雅嚇得話都說不出來，跳跑著躲開，站在了殿內(nèi)大柱后，探出半副身子偷看。

    木鋒反而淡定許多，百獸祭匈奴使臣被殺一事，他很清楚陸則琰對他那個哥哥有多看重，不尋常的反應(yīng)，反而是最尋常的。

    木鋒并不畏懼地對上陸則琰的目光，“王爺?shù)母绺?，?zhèn)北王府大世子的消息?！?/br>
    陸則琰鳳眸凌厲，盯著他的當(dāng)口，座椅扶柄差點被捏碎。

    兩人無聲地對峙，陸則琰氣勢強橫霸道，木鋒數(shù)次就要招架不住后退，但他父王曾叮囑再三，憑著攝政王對此人的在意程度，至少在他說清楚之前，他絕對無性命之虞。這個念頭強撐著他揚起下顎，不往后退分毫。

    終于。

    “說?！?/br>
    若楓收回刀，一陣風(fēng)似的站回了陸則琰身側(cè)，又成了那座沒有表情的石雕。

    木鋒心下松了口氣，是的，他贏了，和攝政王談判，不輸就是贏。

    “王爺，大世子好好地活著，在鄂西的一個小村落里，至于他遭逢的事，父王還在查，有消息定然會傳信過來。”說的模棱兩可，顯然還有后話。

    “王爺，俗話說，強龍不壓地頭蛇，鄂西山多水多，卓將軍駐扎這么多年都摸不透，若是王爺貿(mào)然來尋人，恐怕反而會傷了大世子?！?/br>
    陸則琰冷笑一聲，“所以，你要威脅本王做甚么事?！?/br>
    “王爺言重了?！?/br>
    木鋒朝著嫚雅招手，將人帶至身邊，“我們感念王爺對鄂西這些年的護翼，只想著送禮，怎么還會有多余的心思?！?/br>
    “嫚雅雖只是我繼妹，但鄂西族人不重世俗禮法，待她也稱呼一句嫚雅公主，若是王爺收下她伺候，便是與我族結(jié)了你們中原常說的秦晉之好?！?/br>
    嫚雅今日宮門口先被嚇了次，方才又緊接著看到了刀光，現(xiàn)下安份地不得了，就只敢跟著木鋒說的話，點頭表心意。

    陸則琰眼底醞起笑意，“本王還以為，你要卓嵐山的兵力?！?/br>
    “木鋒豈敢，父王素來想與王爺多些聯(lián)絡(luò)，嫚雅是他最喜歡的女兒，送給王爺自是無上光榮?！?/br>
    陸則琰撩起眼皮，多看了幾眼嫚雅，“這么說，本王還賺了。”

    木鋒笑道：“王爺可是看得上嫚雅？”

    陸則琰沒有搭話，反問道：“陸攸珩是不是殘了?！?/br>
    木鋒沒想到他話鋒突兀一轉(zhuǎn)，又繞到了大世子身上，下意識地回道：“是?！?/br>
    說完他才想起來自己不該那么早說，但提都提了，也沒繼續(xù)遮掩的必要，“一雙腿筋骨齊斷，以后都無可能站起來?！?/br>
    ...

    木鋒帶人離開后，陸則琰方才還急切的神情忽然不復(fù)存在，懶懶地坐回了長榻。

    若楓迎上前，“王爺，木鋒待你不敬，屬下可殺了他?！?/br>
    陸則琰嘴邊噙著若有似無的弧度，哪里還有方才的緊張感，“無礙，自以為是的蠢貨?！?/br>
    “若枟昨夜于不歲山取道西行，他傳回的消息，你盯著點。”

    “王爺放心?！?/br>
    陸則琰極其少見地捻起瓷盤上擺放的一塊白色芙蓉糕，看了半響又扔在了幾上，“放過去了么?！?/br>
    “是，宮里的人昨夜收到了王爺?shù)男?，回宮前將東西放進了監(jiān)欄院?！?/br>
    ***

    陰天蔽日，加之秋日入夜早，才至哺時，已然似蒼茫暮色。

    蘇果坐在磚地上，憋了一路的酸楚委屈宣xiele小半日，總算覺得心口不那么堵了。

    她從膝蓋上抬頭，雙眼哭得紅腫，眼睛比以往瘦了一圈，眼皮卻凸凸的腫成了兩倍寬，丑乎乎的。

    將冰涼的手覆在臉上橫豎揉了揉，蘇果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，走到北華門門口時，被守門侍衛(wèi)攔了下來。

    守門侍衛(wèi)是個愣頭青，直剌剌道：“你是哪個宮的？怎么這時才回來，有牌沒有?！?/br>
    蘇果這才想起來宮城都有門禁，她只顧自己情緒，沒有隨著大流在宮門開的時候進去，現(xiàn)在怎么辦，她又沒有出去的令牌。

    “我是尚膳監(jiān)的公公，百獸祭跟著回來的，方才，方才就沒來得及....”

    “百獸祭的公公們早一個多時辰前都進去了，你呆門口做甚?！?/br>
    “...”

    蘇果正為難著，這時有人匆匆跑來，與那侍衛(wèi)耳語了幾句，侍衛(wèi)皺著的眉立刻散開，“哦，原來是方總管的人，既然如此，這次就放你進來罷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謝謝?！?/br>
    奇怪，她方才就說了是尚膳監(jiān)的人，也沒見他愿意放啊。

    另一頭，李荃回到監(jiān)欄院，趕緊扶著陳安洛上了床，替他脫了外袍，掖好被子，就在一旁守著，順道等蘇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