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場夏雨過?后, 村里的棗樹果泛了紅，老陸家院中移載過?來的薔薇花也開?出了滿藤的小粉花，一簇簇如粉色云霞, 惹的勤勞的小蜜蜂嗡嗡采蜜, 后山的覆盆子跟無花果也到了成?熟的旺季, 覆盆子甜滋滋兒的，輕輕一捏就能捻出汁兒來, 鄉(xiāng)下孩子沒有?零嘴吃, 這就成?了他們?的美食。

    老陸家雖說比村里其他人吃的好，那?小孩兒天生就嘴饞, 這是改不了的, 再說鐵蛋天生愛熱鬧, 把這黑小子悶在家里幾天，再放出去就跟出籠的猴兒，立馬放飛自我。

    這幾天, 黑小子上午在家學(xué)習(xí), 晌午頭子睡了午覺起來，精神抖擻背上自個兒的小背簍, 跟小伙伴們?一起去后山吃覆盆子吃到肚飽，再拎上竹筐, 擼起褲腿, 往村頭河灘上那?么一沖摸泥鰍去也。

    泥鰍這東西?生命力賊強(qiáng)，只要有?水泡子的地方就能泥鰍, 有?時候村里雨水多了, 田里積了水, 社員們?上工，一鋤頭下去, 就能從泥地里泡出幾條泥鰍來。

    村里的小娃兒從小就在泥巴里滾，抓起泥鰍來個個都是高手，手法熟練的一個鐘頭能一天抓兩三斤，拿回家裹上面糊下鍋炸，吃起來那?叫一個香，就是有?點(diǎn)兒費(fèi)油，村里人一般不舍得這么吃，多半是蒸了囫圇吞下去，不過?味道?嘛，就有?點(diǎn)差強(qiáng)人意，總算是口rou吧，跟老陸家這么豪氣?，想咋吃咋吃的，真的不多見?。

    下午四點(diǎn)鐘，夏日的天空依舊藍(lán)瑩瑩，暑氣?下去些，趙春花忙著?把家里的菜園里南瓜藤多余的枝蔓掐下來，這南瓜藤不知道?咋地，或許是肥農(nóng)家肥施多了，今年的南瓜長得格外粗壯，枝肥葉大不說，花骨朵一個接著?一個，還肆意擴(kuò)張地盤，跟林蔓心愛的薔薇花爭地盤，你?爭我搶的好不熱鬧。

    趙春花道?，“這兩玩意兒忒霸道?了，她老婆子得好好修理修理，讓它們?知道?老陸家誰當(dāng)家！”

    得來，小老太跟南瓜藤、薔薇花較上勁了。

    趙春花提著?剪子，下手又快又利索，林蔓給婆婆打下手，把剪下來的南瓜秧丟到竹簍里，等會兒剁剁喂雞當(dāng)飼料，前頭小妞妞困了，坐在棠梨樹下小腦袋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，最后撐不住躺在涼席上睡過?去了，林蔓給小團(tuán)子蓋了個小薄毯，小胳膊小腿上抹上清涼的金銀花水，這是用后山采來的金銀花熬出來的，清涼好聞，可謂是驅(qū)蚊神器。

    娘倆邊干活邊聊天兒，趙春花“咔嚓”剪下根南瓜藤，問林蔓，“蔓啊，鐵蛋這臭小子還沒回來?！?/br>
    林蔓拍拍手上的灰，抬頭瞅了瞅天上的日頭，“可不是，出門一個來鐘頭不知道?干什么去了?！彪S后，笑?著?補(bǔ)了句，“別是開?竅了，找個地方學(xué)習(xí)去了？”

    趙春花“嗨”了聲，道?能去哪兒啊，自家崽子自個兒還不知道?，不是去后山吃野果，就是跑到河灘上抓魚摸泥鰍，再不然在哪個地方跟村里壞小子打架，把人孩子揍哭了，得意洋洋昂著?頭在回家的路上呢。

    “這兔崽子從小就不吃虧，跟他爸他叔一個臭德行?！毙±咸f著?又提起陸洲小時候的糗事來，說這小子打小就是張小老頭臉，跟她娘家爹長的一樣一樣的，陸老頭年輕那?會兒可怵自家老丈人，后來生了陸洲，每次陸洲犯錯，當(dāng)?shù)南胗?xùn)斥兩句，可一看到陸洲那?張嚴(yán)肅小臉，老頭子就跟看到老丈人似的，下意識一害怕，要不是趙春花在場，陸老頭就給自家崽子跪了。

    林蔓聽了想想那?個畫面，跟著?笑?出了聲。

    陸副營長原來是隨了親姥爺啊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肅省榆中公社黃土坡生產(chǎn)隊(duì)。

    不同于青山綠水、煙雨江南般的河溪村，日落黃昏，黃土坡的夏日依然是熱浪滔天，黃沙遍地，家里柴禾不夠了，林君學(xué)跟賈教授去上工沒回來，秦瑤便去外頭摟了一大捆枯草，捆扎好背回家燒飯用。

    黃土坡的夏日熱得出奇，即便是平日里不怎么愛出汗的秦瑤，也給熱辣的日頭曬紅了臉，抬頭上沁出層層汗珠.......

    等她好不容易背著?背簍下了土坡，就看到下工回來的林君學(xué)坐在蘋果樹下的木墩子上，手里捏著?閨女寄來的那?封信，一副苦大仇深、愁腸百結(jié)的模樣，拿起閨女寄來得信看一眼，時不時嘆口氣?，然后再拿起來看看，再嘆口氣?........

    自從閨女寄回來這信告知父母自己結(jié)婚了，當(dāng)爸的就神經(jīng)了。

    有?時候半三更?做噩夢了，第二天林爸就哭唧唧告訴妻子，說他夢見?閨女生娃了，生了個大胖小子。

    秦瑤一樂，“老林，這是好事兒啊。”

    誰知道?林君學(xué)話鋒一轉(zhuǎn)，說他還沒說完呢，閨女生了個大胖小子不假，大胖小子讓黃鼠狼給叼走了......

    秦瑤：“.......”

    這做的什么破夢！

    剛開?始秦瑤還能耐心開?導(dǎo)丈夫，說夢都是反的，咱家蔓蔓過?的好著?呢，那?信里不是講了嘛，閨女嫁的可好，婆婆拿她當(dāng)親閨女疼，女婿是軍校畢業(yè)的，在野戰(zhàn)部隊(duì)當(dāng)副營長，性子穩(wěn)重能依靠，長得也好，星眉劍目，周正俊朗，過?兩年蔓蔓懷孕生了寶寶，咱就當(dāng)外公外婆了，多好！

    她不說還好，一說這個林君學(xué)更?抽抽了，他閨女是大城市來的姑娘，漂亮有?文化，將?來是要考大學(xué)的，家道?中落到個窮鄉(xiāng)僻壤的小山村當(dāng)知青，這就結(jié)婚了，以后灶臺孩子轉(zhuǎn)一輩子，這樣的生活真的不會后悔嗎？

    秦瑤心下也是一嘆，誰說不是呢，閨女從小心氣?就高，轉(zhuǎn)頭再想，如今這個年代，學(xué)校里的學(xué)生娃子都停課鬧革命了，高考都沒了，怎么考大學(xué)？退一萬步講，即便是林家沒有?遭難，在動亂的年代，蔓蔓想上大學(xué)只有?一條路，就是革委會推薦去上那?工農(nóng)兵大學(xué)。

    工農(nóng)兵大學(xué)雖然也是大學(xué)，但含金量跟以往的高等學(xué)府真不可同日而語。

    俗話說到哪個山頭唱什么歌，秦瑤比林君學(xué)眼光現(xiàn)實(shí)些，與其看閨女蹉跎年華，在若干年后等來一家人的重逢，不如坦然以對，女兒有?女兒的人生，身為父母遙遙祝福，他們?保重身體，他日歸來依舊是女兒最有?力的后盾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傍晚六點(diǎn)鐘，河溪村的天幕依舊湛藍(lán)湛藍(lán)地，外頭燥熱下去了些，可屋子里還是悶，林蔓一家搬了桌子在院子里吃飯。

    屋前屋后的雕花窗戶都打開?了，穿堂風(fēng)吹過?，說不出的涼爽。

    前頭狗子娘送來半籃子地皮菜，地皮菜就是黑木耳，純天然的好吃，鮮嫩，是狗子雨后上山先摘的，摘洗干凈擱點(diǎn)蒜就很?爽口。

    沒過?會兒，曬的黑漆漆的鐵蛋，穿著?洗的發(fā)白的衣裳，樂呵呵拎著?簍蹦跳的泥鰍也家來了。

    臭小子山上山下的瘋跑，剛換上沒幾天的草鞋先破了個洞，穿著?跟拖鞋似的，趿拉板兒。

    草鞋好穿涼快，河溪村家家戶戶都會編草鞋，有?手藝好的老農(nóng)民?還偷偷編好了，拿到大集上去賣，鞋面是蘆葦花編的，底子軟穿在腳上舒坦，一雙三分錢，便宜實(shí)惠，生意好的時候一天就能賣出去時幾十雙。

    老陸家一家子除了林蔓穿不慣草鞋，家里其他人一夏天都穿草鞋，兩三個月下來能穿壞好幾雙。

    鐵蛋換了雙草鞋，一家子做下來吃飯，飯桌上擺了盤涼拌木耳菜，又炕了些玉米餅子，鐵蛋抓來的泥鰍也裹著?面粉炸的香嫩酥脆，林蔓的手藝那?是沒話說。

    鐵蛋跟妞妞一口一個炸泥鰍，吃的小肚子鼓起來，趙春花許久沒這么好胃口，高興道?，“明個兒是洋山大集，家里的雞蛋攢了不老少了，帶去集上賣了去?！?/br>
    洋山大集是附近幾個生產(chǎn)隊(duì)私下開?的集市，上頭不知道?，幾個生產(chǎn)隊(duì)的領(lǐng)導(dǎo)知道?了，也是睜一只眼閉只眼，自家的媳婦閨女也老往洋山集上跑，這要是給抓了，他們?的臉往哪放？索性當(dāng)做不知道?。

    鐵蛋忙吞下嘴里的泥鰍，叫道?，“奶，我想跟著?去！”

    趙春花擺擺手，“你?干啥去，臭小子在家呆著?！”

    鐵蛋不死心，哼哼唧唧不松口，說啥也要跟著?去，畢竟黑小子好幾個月沒去趕集了，自從入了夏就連縣城也沒去過?一趟，可憐吶，委委屈屈表示叔叔臨走前讓他聽話，當(dāng)好家里的小爺們?兒，對奶奶好，meimei好，更?要對嬸嬸好，最近他可聽話，家里沒柴禾了他去撿，豬吃的豬草他去打，幫著?叔叔疼嬸嬸呢！

    妞妞眨巴眨巴大眼睛，奶聲奶氣?道?，“叔叔也跟我說啦，要疼嬸嬸！”

    冷不丁鬧了個大紅臉的林蔓：“........”

    趙春花拗不過?鐵蛋，笑?罵了兩聲點(diǎn)頭應(yīng)了。

    晚上臨睡前，林蔓去洗澡，小老太神秘兮兮湊過?來，“蔓啊，你?跟小二感情挺好，娘心里高興哩，明個兒娘去集上買上兩斤紅棗家來，你?多補(bǔ)補(bǔ)哈?！?/br>
    說完，小老太就哼著?小曲兒回屋了。

    “........”

    第31章

    第二日天蒙蒙亮, 夏日小山村的晨霧還未散去，院子里的薔薇花猶帶著雨露，村里雞叫了三聲, 興奮了大半夜沒睡著的鐵蛋就蹦起來, 扒拉堂屋的門喊奶奶起來, 趙春花在炕上翻了個身，沒好氣道, “個臭小子瞎吵吵啥！”說完披衣起身, 叫鐵蛋哪涼快哪呆著去，一會兒吃了飯就出發(fā)。

    鐵蛋聽到這, 很?快樂應(yīng)了, 豬圈里老母豬一夜沒吃食餓的直哼哼, 窩里的蘆花雞也撲棱著叫，就鴨窩里的大白小白沒有動?靜，昨天晚上這倆家伙兒在河灘上吃到飽才回來, 肚子里有食兒自然?不?鬧。

    老陸家小爺們兒鐵蛋喂了豬, 拌了雞食兒，堂屋里早飯也上桌了, 一盤腌蘿卜干，冒熱氣的紅薯面窩頭, 兩碗熱騰騰的玉米粥, 這就是趙春花祖孫的早飯了。

    至于林蔓還卷著小棉被跟小團(tuán)子在床上睡的香，往常小妞妞是跟鐵蛋奶奶睡一個炕的, 本來也是相安無事?, 這不?是到了夏天嘛, 鐵蛋臭小子整天在外頭瘋，天生的臭腳丫子洗了腳也臭, 趙春花和妞妞都?嫌棄的要命，在隔壁屋支了粗布青頂蚊帳，把鐵蛋丟去一個人睡了。

    鐵蛋睡的自在，小妞妞也不?用每天邁著小短腿找嬸嬸告狀，說哥哥腳丫臭臭，熏的她睡不?著覺！

    對于鐵蛋腳丫臭這事?兒，林蔓也為難，人也不?是不?洗腳，老陸家甚至為此準(zhǔn)備了一小塊專門洗腳的香胰子，可惜無甚大用，鐵蛋認(rèn)真打了胰子洗香香，掰著腳丫子一聞還是臭，這就是天生的，沒法子。

    好在老陸家還有間空屋子，不?然?......

    祖孫倆洗手吃飯，吃到一半，狗子娘挎著籃子來喊了，鄉(xiāng)下一個月才有個大集，去趟縣城更是不?方便，每次遇上趕集的日子，村里小媳婦但凡有空，便會挑著擔(dān)子抱著母雞跑去趕集，河溪村還有專門趕集的騾子車，便利著哩。

    狗子娘道車來了在村口等著呢，鐵蛋嘴里還塞著半塊窩頭，連忙吞下，挎上小書包祖孫倆就急吼吼出了門。

    早上九點(diǎn)鐘，棠梨樹上的畫眉鳥啁啾叫了好幾趟，嬌懶的林蔓好一會兒才終于慢吞吞坐起身，親一口睡的小臉蛋紅撲撲的妞妞，舒服伸了個懶腰，先打了水洗臉，紅雙喜搪瓷臉盆打滿水還挺沉，看?著搭在架子上的另一條陸副營長專用毛巾，林蔓突然?惆悵嘆了口氣，她想陸洲了。

    這人啊，真是奇怪的很?，前頭陸洲在家那?會兒，不?是嫌棄人家悶葫蘆性子不?愛說話，就是看?陸副營長賢惠織毛衣好調(diào)戲，總想著這人走了，她就能舒舒服服獨(dú)占大床，沒想到，人真走了，她心里還空落落，不?是滋味兒了。

    不?如過會兒吃了飯，再給陸副營長寫封信吧。

    廚房小翁里滿滿的雞蛋空了，就剩竹筐里那?十來個小雞蛋，不?用說，指定是老太太趕集拿去賣了，林蔓挑了幾個雞蛋，想著妞妞每到天冷就小手冰涼，小嘴巴也虛白，沒有血色，看?來是血?dú)獠?足，就煮了一鍋紅糖荷包蛋，打算給小團(tuán)子補(bǔ)補(bǔ)。

    老陸家兩崽崽，鐵蛋是無rou不?歡，妞妞愛吃甜，兄妹倆是對天生的小吃貨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早飯做好了，原本在屋里睡得正酣的妞妞一骨碌翻起來，一副惺忪睡眼模樣，cao著小奶音道，“嬸嬸，吃飯飯。”

    林蔓就笑了，原來小團(tuán)子是餓了，她給小家伙兒套上小花裙，梳了羊角辮，穿好小鞋子往地下一放，打水洗漱，小妞妞忙不?迭扯她裙角，“吃飯，吃飯。”

    小團(tuán)子是真餓了，一碗色澤漂亮的紅糖荷包蛋，甜滋滋跟蜂蜜水似的，小丫頭連湯帶水全都?喝光光，丁點(diǎn)兒不?剩，末了打了個飽嗝兒，拍拍小肚子心滿意足，要去狗子奶奶家給墩子上課。

    自打墩子在老陸家做了幾天小客人，小妞妞就有了小學(xué)生了，上午跟著嬸嬸學(xué)背千字文，下午一本正經(jīng)給十個月大的小墩子上課。

    于是在夏日艷陽天，綠意圍繞的陸家小院中，棠梨樹下鋪著的破草席上，充當(dāng)小老師的妞妞搖頭晃腦教著古詩，下面是十月大的什?么也聽不?懂的墩子要么吃著小手手，跟著小老師傻樂，要么挺著小肚子呼呼大睡。

    等到晚上墩子媽來接兒子回家，看?到這一幕，不?僅不?生氣還十分歡喜，她這輩子就是一大字不?識女?人，生在舊社會，長在新中國，現(xiàn)在日子是比以前好過了，可也是吃了沒文化的虧，一輩子只能墩子爹在鄉(xiāng)下土里刨食兒過活，當(dāng)?shù)鶍尩目?，?shí)?在是不?想讓墩子也過這苦日子。

    學(xué)文化好啊，別看?墩子小，那?不?是慢慢就懂事?嘍，就跟林知青說的那?什?么近朱者?赤近墨者?黑......孟母三遷那?個故事?似的，從?小開始培養(yǎng)，將來他墩子還不?是個大文化人兒？

    墩子娘樂滋滋兒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晌午大太陽在天上掛著，村里去趕集的驢車轱轆轱轆回了村，趙春花拎著大籃子下了車，捶錘酸痛的老腰，跟狗子娘吐苦水，“這一路晃悠的我老婆子骨頭都?散了，金窩銀窩不?如自己的狗窩，還是自個兒家好啊?！?/br>
    “誰說不?是呢，洋山鎮(zhèn)瞅著挺好，其?實(shí)?出去走走也就那?樣，樺樹林土旮旯路，就一家供銷社，也跟鄉(xiāng)下一樣路邊刷著大紅色標(biāo)語，油漆都?掉色了，比咱河溪村也好不?了多少。“

    狗子娘也給驢車顛的屁股疼，倆老太太呲牙咧嘴吐糟個沒完。

    在路上睡到家的鐵蛋可是精神，手里摸著奶給買的柿餅，咂巴著嘴巴吃的歡，柿餅是洋山鎮(zhèn)的特產(chǎn)，從?八月到十一月，洋山鎮(zhèn)的柿子進(jìn)入豐收季節(jié)，山里老百姓屋前屋后?都?會載上幾棵，紅紅的柿子跟燈籠一樣掛滿枝頭，老百姓摘下來做成柿餅，外頭白綿綿的帶著一層糖霜，吃一口甜蜜的滋味就在舌尖蔓延。

    洋山大集上最不?缺的就是柿餅，賣的也便宜，一包只要一分錢，趙春花在攤上嘗了口，覺得甜過頭了，家里倆孩子準(zhǔn)喜歡。

    外頭日頭太曬，趕了大半天集，一行人給熱的嗓子冒煙，沒說幾句話就小心翼翼左右看?了眼，趁著沒人注意分道揚(yáng)鑣，趕緊各自歸家了——她們籃子里可有寶貝呢！

    趙春花祖孫回家路上遇上了去縣城回來的衛(wèi)建軍，這家伙兒依舊跟往常般咧著大白牙，騎著那?輛鳳凰牌自行車，看?見趙春花跳下車，喊了聲嬸兒，老陸從?部隊(duì)往家寄信了，鎮(zhèn)上郵遞員是他同學(xué)正巧碰上了，就把信帶回來了。

    “.......”

    老陸家院子里，林蔓泡了綠豆，摘了一籃子新鮮的西紅柿黃瓜，搬了兩張小板凳，跟妞妞往陰涼地里一坐，一邊乘涼一邊盤算著后?山自留地種的西瓜是不?是能摘了，今年也是邪門了，明明后?山種了不?少西瓜苗，就是光開花不?結(jié)瓜。

    林蔓正琢磨著，趙春花帶著鐵蛋回家了，一家人一上午不?見如隔三秋啊，鐵蛋跟妞妞高興在一塊兒抱抱貼貼，感情好的不?得了，正好家里該放鴨了，兄妹倆把鴨子放出來，提著小竹竿啃著柿餅子一前一后?趕著大小白去河灘了。

    林蔓親親熱熱喊了聲娘，去灶上捧了碗煮好的涼茶來，還加了勺鄉(xiāng)下老農(nóng)民自家賣的桂花蜜，涼茶喝起來沁甜沁甜帶著秋日的桂花香，趙春花一口氣喝光，頓覺暑氣全無！

    老太太笑瞇瞇把從?集上買來的好東西拿來給兒媳看?，有草紙包的柿餅、五香瓜子、鹽煮花生，鄉(xiāng)下自家磨的香油、菜籽油，吃起來香，老鄉(xiāng)織的土布，做成衣裳特別涼快，最驚喜的是，籃子里那?兩扇牛里脊rou，一看?就是新鮮宰殺的好rou。

    林蔓驚喜問從?哪兒買的，趙春花樂呵呵道，“今個兒也是巧了，洋山鎮(zhèn)下頭有個村子養(yǎng)的老牛老了，眼瞅著就不?能動?彈，村里大隊(duì)長就讓人把老牛宰了，在村里吆喝著賣rou，你狗子嬸兒在那?個村里有家遠(yuǎn)親，咱家不?是沒rou了？你狗子嬸兒喊我一塊去瞧瞧，我倆一去看?，嘿，這牛rou真挺好，價格也公道，一斤rou八毛錢還不?要rou票，我咬咬牙買了五斤，你狗子嬸兒買了一斤！這回咱家rou吃到過年都?不?怕！”

    這年頭鄉(xiāng)下生產(chǎn)隊(duì)都?養(yǎng)著幾頭牛跟騾子，騾子推磨，老牛拉車，村里農(nóng)忙的時候，牛車騾子車都?拉糧食，牛老了就留著殺了吃rou，牛rou多金貴啊，城里國營飯店一道土豆燒牛rou要三毛錢還要二兩rou票！

    牛rou鄉(xiāng)下平時吃都?沒得吃，也沒有什?么殺不?殺生的忌諱，再說了那?牛養(yǎng)了就是干活吃rou的，以往村里臘月快過年的時候，都?要宰上幾頭豬跟隊(duì)員們分rou。

    今個兒要不?是趙春花好運(yùn)氣，老陸家一家子一年也吃不?上一口牛rou。

    除非——林蔓去做任務(wù)，跟狗系統(tǒng)兌換牛rou。

    但是最近一段時間，上頭嚴(yán)查生活作?風(fēng)問題，老支書天天外村里開會，趙春花也是為了買不?買牛rou思?想斗爭了好久，千載難逢的好機(jī)會轉(zhuǎn)瞬即逝呀！最后?小老太一拍大腿，買了！

    趙春花悄咪咪叮囑林蔓：“蔓啊，過會兒把牛rou吊到井里去，別讓外人瞧見了?！?/br>
    林蔓應(yīng)了聲，往井里吊牛rou的時候，腦中突然?冒出個想法，把牛rou做成牛rou醬給陸洲寄去嘗嘗咋樣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