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里十分安靜，柳綃不由得放輕了腳步，跟在何崇身后，踏上已經(jīng)老舊卻打掃得干凈的臺階，上了叁樓。

    兩人剛剛踏上叁樓，就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朗朗傳來：“何少爺和夫人大駕光臨，在下梁塵，感榮幸?！?/br>
    何崇拉著柳綃的手，走過幾排擺放舊書的書架，就見一張寬大的書桌旁，一個清瘦的男子長身玉立。

    柳綃一眼看過去，只覺得這個梁塵俊秀非常，甚至隱約帶了點陰柔之氣，加上常年浸潤書海的沉靜氣質(zhì)，又披散著長發(fā)，乍一眼倒像大家閨秀一般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她微微皺眉，他右側(cè)鬢角那一縷白發(fā)，實在有點扎眼。

    “梁公子過獎?！焙纬缣謶?yīng)了聲，柳綃回過神來，簡單行了一禮。

    “還請何夫人在此稍后片刻，我與何兄有事相商，那邊矮幾上有些茶點，請夫人隨意用些，這兒還有些畫冊，夫人無聊了，也可以看看解悶?！?/br>
    柳綃點點頭，“你們要去哪里？”

    “這邊有一間內(nèi)室，夫人要是有急事，敲門進(jìn)來即可?！绷簤m指著墻邊一扇門道。

    不知怎的，柳綃覺得梁塵話里話外透著一股親切，看著她的時候，眼里似乎有些歡喜。

    “綃兒，我去去就來?！焙纬缗牧伺乃募珙^，輕聲說了句，就和梁塵進(jìn)了內(nèi)室。

    房中空曠，只擺放了桌椅，唯一的一扇窗戶半掩著，倒也不覺得憋氣。

    “梁公子，兩次差人找我，到底有何貴干？”何崇剛坐下，就開了口。

    梁塵慢悠悠地倒了兩杯茶，這才坐下，“聽聞何大少爺極擅冶鑄，精通武器制作，梁某正是為此而來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敢當(dāng)，年少時跟著鐵匠干過幾年，遠(yuǎn)遠(yuǎn)達(dá)不到精通的程度，”何崇一擺手，“我聽平安說，梁公子來自高州邊境，公子又提到冶煉的事，難道是邊境戰(zhàn)事有變？”

    “不瞞你說，梁某在盛愈將軍手下做事，眼下瑯朝與蚩族的戰(zhàn)事稍緩，是因為夏天蚩族草原草豐水美，他們不缺吃穿，借著老天賞賜，他們囤了不少糧草兵馬，打算秋冬時節(jié)再次出擊。”

    何崇眉頭漸漸皺起，“眼下正是盛夏，到秋天也不遠(yuǎn)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正是，”梁塵嘆息一聲，“所以盛將軍特意派我出來，想方設(shè)法募集糧草武器，糧草的問題，我已經(jīng)委托高州內(nèi)部分官員辦妥，但是武器一事，從采礦到淬煉，工序太多，非行家不能解決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沒記錯，像我們關(guān)河縣，鑄造的武器，在所有供給高州的武器中，占了四成，這個數(shù)目，已經(jīng)不少了?！焙纬缈戳肆簤m一眼。

    “何大少爺說的不錯，按理說，這些兵器是足夠用的?！绷簤m面不改色，“但所有武器，并未全部發(fā)放給邊疆將士?！?/br>
    何崇驚異道：“沒有發(fā)放？那做什么去了？難不成還封存起來，任其落灰生銹不成？”

    何崇剛問完，就見梁塵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“這可真是奇了怪了。”何崇嗤笑道，“梁公子，你從高州來，告訴我，我們幾個州打造的兵器，送到邊境后，被鎖了起來，我倒要問問，之前的仗都是怎么打的？那么多捷報都是假的？”

    “是真的，是盛將軍帶著部下，拼死抵抗，邊疆要塞才沒有陷落，而如今，即便是備用的軍備物資也即將用完，要是蚩族發(fā)起攻勢，未必會有多少勝算。”

    何崇陷入了沉默。

    “何大少爺久居術(shù)州，恐怕對邊疆事宜知道不多，但外戚楚家，你應(yīng)該知道?！绷簤m話里帶了一絲冷淡，“高州目前的知州，崔筑，是國丈楚令森的門生，邊疆要塞樺縣，縣令聽命于崔筑。如果說他們只是簡單地克扣武器，倒還好說，關(guān)鍵在于，他們另行組織了一支隊伍，一聽打仗就往后縮，但是吃喝用度卻是半分沒缺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個繼王楚必，挑術(shù)州兩縣為封地……”何崇忽然想到什么，“難道也是為了控制軍備供應(yīng)？”

    “正是?！绷簤m定定說道，“之前我派人去試探，也是因為有人監(jiān)視于我?！?/br>
    何崇一驚，下意識看了看四周，“那現(xiàn)在？”

    “我在這里呆了幾天了，廟會人多，有人暫時引開了他們。”

    何崇心下略安，但仍有疑惑，“梁公子，楚氏到底與盛愈將軍有何過節(jié)，楚令森身為國丈，要用這種方式，拿瑯朝安寧作兒戲，為難你們？”

    梁塵垂下眼，細(xì)長的雙手在桌下緊緊攥起，許久沒有答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