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消雨收之時(shí)，已將近黃昏。柳綃倦極，窩在何巖懷里閉目休息，而何巖見天色漸晚，悄悄起身，去了廚房。

    他下床時(shí)，柳綃就已察覺，雖說周身都是他的氣息，但溫?zé)岬能|體不在，柳綃把綢被往上拉了幾下。

    待何巖回來，見她將自己包裹嚴(yán)實(shí)的樣子，放下托盤，湊過來笑著問了句：“……冷么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。”柳綃背對著他，低聲回道。

    “你覺得冷也正常，雖說梧城氣候溫暖，但現(xiàn)在已將近年底，多少有些涼意……”何巖邊說，邊將飯食擺好。

    “……都快到年節(jié)了？”柳綃有些吃驚，在宅子里這段日子，太過平靜單調(diào)，幾乎讓她忘記了時(shí)間流逝。

    “可不是，這要在關(guān)河縣，早都穿上冬衣了?！焙螏r收拾妥當(dāng)，就去抱她。

    柳綃坐起身，扶著他的手下床，坐到桌邊，看著桌上膳食葷素相間，也確實(shí)覺得餓了。

    “既是年節(jié)將到，你要回去祭祖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回去。”何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她才意識到自己大約問了句不該問的話，心中一痛。

    “何家祖上不在關(guān)河縣，自然不必回去。”何巖像是開解她般，補(bǔ)充了句。

    柳綃沒說話，腦海中莫名浮現(xiàn)出，曾經(jīng)在落霞鎮(zhèn)何家院子里，所見的何崇習(xí)字的紙張，還有當(dāng)時(shí)胡爺說的，何夫人也曾纏綿病榻多年……

    “你當(dāng)年去醫(yī)館做學(xué)徒，也是為了母親考慮吧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全是。”何巖夾菜到她碗里。

    “母親為何生??？”柳綃才發(fā)覺，關(guān)于何老夫人，她知之甚少。

    “生下我后，她身體已有虧損，后來幾年，為了謀生，四下奔波，病情愈重?！焙螏r平靜地說著，好像是與自己不相干的事。

    “那父親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知所蹤?！焙螏r抬眼看著她，“先吃飯。”

    柳綃換了個坐姿，低頭就是小山一樣的飯碗。

    “既然不回去，那我想出門逛逛?！绷嫵粤藥卓陲?，“來到梧城后，大多時(shí)間我都在府里，再說年節(jié)時(shí)候，城里一定很熱鬧?！?/br>
    何巖皺起眉頭，“不行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為什么？”柳綃盯著他，“我還想去見見程叁娘?！?/br>
    “叁娘忙得很，怕是顧不上招待你?！焙螏r嘆了口氣，又給她添了些菜，“我會一直在家，你不用怕孤單。”

    “鋪?zhàn)永锷狻阏娌还芰?？?/br>
    見她面露憂色，何巖笑了，“總歸錢夠你花的，怎么揮霍都行，擔(dān)心那些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柳綃訕訕，又道：“你要是不放心，那就我們一起出門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需要什么，我讓人去買，你懷著孕呢，盡量別四處亂跑?！焙螏r拍拍她的手。

    “只不過出門逛逛，怎么能算亂跑呢……”柳綃說著說著，眼里帶了淚光，聲音越來越小，“我又不是逃家……懷了你的孩子，我又能到哪里去……”

    “今年邊疆戰(zhàn)事不斷，年底了，外面也不太平，我不放心。”何巖握著她的手，柔聲說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是不是，軟禁我?！绷嬑讼卤亲?，淚眼朦朧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何巖嘆了口氣，將她攬到懷里，鄭重其事地說道：“沒有，不是，你現(xiàn)在尚在懷孕初期，等你順利度過孕期，生下孩子，想到哪里，我都跟你去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真的不能出門看看么……”柳綃依在他頸窩，小聲問了句。

    何巖低頭吻了吻她臉頰，擁緊她的腰身，“怕無聊么？我這兒有各種花樣，要不要試試……”

    柳綃推開他的手，坐直身體，“吃飯才是要緊事。”說完，她拿起銀筷，仔細(xì)對付起那碗飯來。

    何巖笑了笑，只是心頭的陰云揮之不去。柳綃被他保護(hù)得好好的，自然不知道，外面疾疫嚴(yán)重之處，已與地獄無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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