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春日似晚星 第27節(jié)
賀星苒被迫仰頭看著他,目光所及是他被雨水淋濕全部捋到后面的頭發(fā),雨水和著汗水,從他發(fā)尖滑落,滾到蹙成小山的眉頭上,順著清雋的臉頰墜落。 剛要說些什么,就見他單手打開車門。 再然后,被他推了進去。 “在里面等我?!?/br> 雨幕被隔絕在外,賀星苒看著他的背影,有剎那失神。 靳嶼是車主,跟交警還有保險公司的交流更簡單些。 很快,堵塞的交通被交警疏通開,雨勢漸漸收攏,喬景琛剛好也把車子開了過來,朝兩人鳴笛。 撞壞的車子交給保險公司和4s店,靳嶼看都沒多看一眼的,開車門讓賀星苒下車,又給她塞進喬景琛車子的后排座位。 自己也繞了一圈坐進來。 “砰——” 大力關(guān)上車門。 “媽的,哥,這是我新車!”喬景琛看好兄弟一肚子無明業(yè)火無處發(fā)泄,就先氣笑了。 果然,下一秒,靳嶼將矛頭對準他:“別廢話,開車?!?/br> 喬景琛:“去哪?” 靳嶼抿了抿嘴,又看了賀星苒一眼,意味不明地說:“你先開?!?/br> 喬景琛“嘖”了一聲,裝沒心沒肺地打趣他:“你前兩天說什么來著?” 不是什么該放手就放手,決定權(quán)在他手里。 那是賀星苒手里有黑洞?這沒放兩天又要緊握住了。 還好知道把靳嶼在感情里說的狠話都當個笑話聽,不能信以為真,否則現(xiàn)在喬景琛都要氣死了。 車里安靜下來。 靳嶼也有不修邊幅的時候,直接松松垮垮地坐著擰了擰衣服上的水,又指使喬景琛把前排的紙巾拿過來,胡亂扯出來幾張擦了擦,又把整包紙巾扔給賀星苒。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。 尷尬,并沒有和好,但隱隱有些東西變得不太一樣。 賀星苒一邊沉默地擦著裸露在外的肌膚,一邊復(fù)盤剛才發(fā)生的一切。 靳嶼…… 至少不是完全不在乎她的吧? 他們從前也會吵架,性格迥異的兩個人,在一起難免會有摩擦。 靳嶼高傲,不是會主動低頭認錯的性格,但他再高傲也架不住賀星苒擰巴且嘴硬。 有時候分明是賀星苒錯了,但她寧可躲起來偷偷哭也不會道歉。 靳嶼還得想辦法在她面前刷個臉,然后相當傲嬌地說一句:給爺?shù)狼?,說句對不起這事兒就過去了。 賀星苒從小在不正常的家庭環(huán)境里長大,并沒有正確處理親密關(guān)系里的矛盾的能力,即便是一點小事,在她眼里也是天大的事。 她不肯開口,氣得靳嶼會在游戲里亂殺幾把,在別人那里出過氣,再次給賀星苒發(fā)消息:求和。 過去的那些美好的酸澀的記憶像一顆香甜的蘋果,如今再拾起,已是腐爛發(fā)霉。 靳嶼或許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向她低頭了。 不過,現(xiàn)在的賀星苒,經(jīng)歷了不同的人生階段,也沒有從前那樣擰巴計較。 她也搞不清自己為何一定要這樣干,但至少這樣干,兩人還會不可避免地產(chǎn)生許多交集。 車子漫無目的地開,但終究上了高架,只能向市中心駛?cè)ァ?/br> 暴雨停了,天際云彩顏色濃稠艷麗,像是一顆流油的蛋黃。 車上空調(diào)溫度有些低,賀星苒搓了搓手臂,開口說話,喉嚨有些發(fā)緊。 “靳嶼……”話還是開口的那句最難說,“賠償?shù)氖?,你可以?s店對接我?!?/br> 靳嶼抿著唇:“不用。” 還是不想再有交集嗎? 那他們兩個這段婚姻要怎么辦呢。 賀星苒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,忽然間,感覺有熱烈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。 她不明所以地看他。 “你不舒服?”靳嶼問。 下一秒,手腕被抓住,靳嶼不容分說地將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,下巴線條繃得更緊:“阿景,去醫(yī)院?!?/br> 賀星苒懵懵然:“啊?” 靳嶼的語氣算不上好,但也沒那么壞:“你發(fā)燒了不知道?” 他這么一提醒,賀星苒吸了吸氣,才感覺胸腔堵得慌。 對著后視鏡照了照,雙頰緋紅,眼里泛著水汽,可不就是生病的樣子。 賀星苒“哦”了聲,沒想到靳嶼似乎脾更差了些,反問她:“知道自己身體差還冒雨下車,生病了才舒服?” 誰也不想自己生病,賀星苒被他說得有些惱火:“交警和保險公司的人都來了?!?/br> 靳嶼:“你就在車里坐著,我看他們敢拿你怎樣。” 這話里的親密不顯山不露水,說完,兩人都愣了一下。 狹小的車廂里再次沉默。 送人到醫(yī)院,喬景琛覺得自己挺多余的,就沒下車,在外面等著。 靳嶼也不慣著他,直接讓他去給兩人買一身干凈清爽的衣服。 還是門診時間,賀星苒在自助掛號機處掛號取號,靳嶼在一側(cè)陪著她。 發(fā)燒,要驗血。 賀星苒逐漸頭腦昏昏沉沉,眼睛干澀發(fā)酸,眼眶一直紅紅的,要流眼淚,走路自然也快不到哪里去。 靳嶼整個人呈現(xiàn)出與平日不相符的急躁,腿又長,步子也大,走兩步就將賀星苒落在后面,又猛然定住腳步,回頭看她。 見她不舒服,慢吞吞的。 嘆了口氣,又走回她身邊,一彎腰,給人打橫抱起來。 雖然不是發(fā)熱門診病人最多的時候,但還是有很多雙眼睛看了過來,賀星苒感覺臉上更燙了,把頭埋在靳嶼頸窩處,小聲抗議:“你放我下來,我能走路?!?/br> 靳嶼哼了聲:“慢得我著急。” 賀星苒:“……” “那你可以出去等我。” 靳嶼反問:“我出去你就快起來了?” “……” 只要是等著,他就嫌慢。 賀星苒咬咬牙:“其實你也不用陪我?!?/br> 換來靳嶼一記冷冽的眼鋒:“我現(xiàn)在扔下你一個人走了,外人該怎么說我?” “哦,靳家大少爺無情無義,老婆生病了還要跟她在醫(yī)院吵架,還轉(zhuǎn)頭就走留人家一個人看病。” 賀星苒:“……” 好吧。 既然大少爺這么在乎面子,陪老婆看病是理所應(yīng)當?shù)?,那照顧生病的老婆?yīng)該也是理所應(yīng)當?shù)摹?/br> 驗血結(jié)果出來,就是簡單的風寒起熱,沒太大問題,醫(yī)生不給吊水,給簡單開了一點藥。 賀星苒提了嘴:“現(xiàn)在還是掛水吧,我怕晚上燒得更厲害。” 醫(yī)生抬頭看了看靳嶼:“半夜發(fā)燒就吃退熱藥,剛好你男朋友也在,讓他給用酒精擦身體就行?!?/br> 想到這個場面,賀星苒有些尷尬。 倒是靳嶼跟沒事兒人似的糾正:“我是她老公?!?/br> “……” 因為賀星苒突如其來的發(fā)燒,靳嶼不得不照顧她。 又回到了一周之前搬走的房間,阿姨不在,賀星苒難受,胃口又不好,他在外賣軟件上訂了新鮮的食材,晚上親自下廚做了飯。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們兩人,而前些天吵架的事情雖不提,但并不代表沒發(fā)生過,兩人鮮少說話,多半時候相當沉默。 吃過晚飯,賀星苒精神不濟,準備睡覺。 靳嶼知道她身體素質(zhì)和脆弱的免疫系統(tǒng),怕她半夜發(fā)燒喉嚨難受,給她兌了一杯蜂蜜檸檬水。 又把體溫槍和布洛芬擺在她的床頭柜上。 前兩天還吵得要死要活的人,這兩天就互相照顧起來了。 賀星苒感覺有些尷尬,捏著被角,小聲道:“晚安?!?/br> 靳嶼“嗯”了聲,走到門口,幫她關(guān)燈。 身影在黑暗里屹立片刻,輕聲道:“半夜不舒服叫我?!?/br> 沒等她的回答,靳嶼推門而出。 客廳里燈光是亮的。 靳嶼坐在沙發(fā)上放空了會兒。 他感覺什么東西變得愈發(fā)糟糕。 明明下定決心放手,就這樣吧,結(jié)果聽到賀星苒出車禍的消息,第一時間仍舊是趕緊趕到她身邊。 底線和理智是是什么時候居然是以賀星苒的意志為轉(zhuǎn)移的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