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上醒來, 盛夏坐起來，旁邊沒人?，mama已經(jīng)起床了。

    奶聲奶氣喊了聲“mama”, 盛夏已經(jīng)學(xué)會自己起床很久了，自?己從被子里爬出來, 胡亂套了個外套，撐著床沿溜下床, 出去找mama。

    結(jié)果從臥室里出來，迷迷糊糊看到客廳里有個人, 很陌生的樣子, 沒想起來是誰, 站在門邊“哇”的一下哭了起來。

    方橙正在廚房里做早飯, 聽見聲音出來一看，吳英姿已經(jīng)把盛夏抱了起來，“哎喲小迷糊, 睡了一覺，忘了姥姥是誰了？喲，衣服都穿錯了?！?/br>
    盛夏小臉漲紅的, 不?哭了, 拿開一只?手, 認真在看吳英姿，抽泣著說：“姥姥？”

    緩了緩, 開始清醒，總算想起來是誰了。

    方橙見狀，吩咐吳英姿給她穿衣服, 又回了廚房做飯。

    想起剛穿過來的幾天，每天早上起來, 夏夏都是自?己穿衣服，小丫頭?也不?怎么會?穿，就胡亂套，有時候還會?穿錯。

    一開始看了覺得好笑，但想一想，又是心疼又覺得心酸的。她開始跟夏夏說，早上起來不?用自?己穿衣服的，她可以給她穿到上小學(xué)。

    盛夏聽了，還一直說她可以自?己穿，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?怕被罵，有一次穿到最后都急哭了。

    不?過經(jīng)過兩個多月的相處，小丫頭?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學(xué)會?依賴她了。

    鼻尖聞到煎餅的香味，方橙趕緊給翻了個個兒，還好，沒糊，特別香！

    過了一會?兒，方橙端了兩個盤子出來，煎雞蛋餅和蒸紫薯，還有一鍋小米粥。

    盛夏拿著自?己的小碗放在鐵鍋邊，給三?個碗排排隊，等mama給她舀小米粥，先?是兩個大碗，再自?己的小碗。

    盛夏先?把兩個舀好的大碗拖過去，一個給姥姥，一個給mama，最后才是自?己。

    還想聽mama和姥姥說話，但他們不?說了，飯桌上只?有盛夏自?己嘰嘰喳喳的聲音，跟姥姥說爸爸快回來了，問mama爸爸是不?是快回來了，然后又跟姥姥確認，爸爸真的快回來了，姥姥可以見到她爸爸了，夏夏是第一次見到姥姥，爸爸也是！

    吃完飯，盛夏還問mama，能不?能穿昨天姥姥帶的小裙子。

    之前她也問過mama，爸爸買的衣服好漂亮，能不?能穿去幼兒園，mama說那?是爸爸買給她過年?穿的新衣服，不?給穿。

    她就是問一問，但沒想到這次mama居然點頭?了！

    盛夏蹬蹬蹬跑去把小裙子拿過來。

    新衣服應(yīng)該洗了再穿的，但方橙想著孩子在興頭?上，就穿在外面也沒事，今晚回來脫了再一起洗了。

    盛夏開心極了，穿著小裙子去上學(xué)，待會?小伙伴就會?問她怎么穿新衣服了，她就可以跟他們說，姥姥來了！

    然后她就再問他們，是不?是長大了當(dāng)mama，mama還是會?被mama的mama罵呀。

    盛夏一路上蹦蹦跳跳去了幼兒園，方橙市場趕集，回到家里，吳英姿卻不?在了，家里靜悄悄的。

    走進去，看了一眼行李箱還在，那?就應(yīng)該是自?己出門去了。

    吳英姿不?是蠢的，也在瑞城生活了幾年?，所以方橙也沒有擔(dān)心她，自?顧著做自?己的事兒去了。

    昌記燒臘的熟rou每天新鮮現(xiàn)烤，連豬rou鴨rou，都是每天去市場挑選的，全都要最新鮮的rou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有盛華晶幫忙，每天能烤上三?只?烤鴨，燒臘就更多了，所以處理起來，準備工作也比以前更費功夫，花時間。

    盛華晶送了甜甜去學(xué)校，就會?騎著自?行車去市場進貨，生鴨生豬rou，裝在車后座的筐里載回來，不?讓方橙這個大肚婆去，盛華晶說，她不?會?烤鴨，那?就別的工序多干一點，最重要的還是方橙這雙廚師手。

    姑嫂一起在院子里上料腌rou，到了中午，吳英姿也沒有回來。

    直到下午去接了盛夏放學(xué)，回到燒臘攤上，才見到了吳英姿。

    “原來你的地?盤在這兒啊，可給我一頓好找?！?/br>
    吳英姿先?是往后退了兩步，打量著方橙的攤位，又走上前，望了眼里面的燒臘，隔著小半步的距離，不?愿意碰到攤車。

    “聞著挺香，就是這斗車，不?遮風(fēng)不?擋雨，要是天氣不?好，你不?是在這里淋雨了？”

    方橙笑了，“你們那?里不?下雨，不?賣雨傘和雨衣是吧？”

    瞧把她給能的，不?知道還以為她真十指不?沾陽春水，出門腳不?落地?，頭?不?見天有人?抬著呢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?是這意思?！眳怯⒆死@到攤位后面，“你至少搞個店面啊，擺攤像什?么樣，我們那?里的菜市場，都是封頂?shù)?，?露天，買菜的賣菜的，都淋不?到雨的呀！”

    這一天的功夫，都不?知道聽她說了多少句“我們那?里”了，方橙聽得耳朵要長繭。

    有人?走過來，方橙先?招呼人?買rou，她接了夏夏回來，就輪到盛華晶去接甜甜，攤位上只?有她自?己顧著。

    她知道吳英姿說的封頂市場，頂上蓋著鐵皮，管理很規(guī)范，不?過眼下瑞城還沒建這種?市場，大大小小的市場，都是露天的。

    做完買賣收完錢，才看向吳英姿說，“你當(dāng)年?來插隊的時候，沒好房子住是因為不?想么？”

    是因為沒條件，沒條件就得創(chuàng)造條件，所以她找了方利民處對象，選擇了結(jié)婚生子。

    但她這里？搞店面？方橙是想過，但得一步一步來，總不?能rou還沒開始賣就想一步登天，而且就春風(fēng)鎮(zhèn)，估計還吃不?下那?么多量，得往大點的地?方去。

    不?過這些話，方橙是不?會?和吳英姿說的，又接著問：“說得輕飄飄，你不?情不?愿在這里待了幾年?，是因為不?想回城嗎？“

    那?當(dāng)然是因為沒得選，吳英姿被她這話說得臉上訕訕，沒想到方利民那?個老木棍，怎么養(yǎng)的女?兒這么牙尖嘴利。

    一時看到盛華晶牽著孩子過來，吳英姿也不?愿意再說，要面子，不?想在外頭?，被人?看笑話。

    抱著盛夏，說要帶她去逛一逛。

    雖然方橙知道這是親媽，夏夏的親姥姥，但還是有點不?放心，表面笑著說好，但還是招呼甜甜一起去。

    “甜甜一個人?在這里也無聊，一起去玩兒吧！”方橙說。

    盛華晶也笑著說，“甜甜大點認得路，你帶著姥姥，幫著看meimei，別走丟了?！?/br>
    甜甜甜甜地?說了聲“好”，高興的卸下書包，和吳英姿一起走了。

    吳英姿走了，李海寧來了。今天到春風(fēng)鎮(zhèn)婆家來，她嫌在家里悶，又出來“買烤鴨”了。

    和吳英姿擦肩而過，一湊到燒臘攤上，就問方橙，還偏著頭?，看著吳英姿的背影，“橙子，那?人?是誰？怎么還抱著夏夏？”

    那?打扮不?像是本地?人?，至少不?是春風(fēng)鎮(zhèn)的。

    方橙看她這八卦的樣，笑了，“又來老家吃飯呀。那?是我親媽，昨天剛來?！?/br>
    李海寧聽許大成說過方橙的身世，挺復(fù)雜的，方家四個孩子，三?種?血緣，親爸娶了后媽，親爸也變成后爸，年?紀到了就被家里嫁出來了。

    許大成還說，當(dāng)初盛長灃談親事，朱梅心就是看上方橙這身世。都是重組家庭的孩子，都是家里的邊緣孩子，誰也別嫌棄誰。

    想想也是兩個可憐人?，后媽想讓他們湊活，沒想到湊活湊活過下來，還挺好，真把日子過得活過來了。

    “我說呢。穿得這么洋氣哦，我也想有那?樣一身旗袍，但咱們這兒，還沒這么好的裁縫店?！辈?是沒有裁縫，而是料子款式?jīng)]那?么好。

    “我年?輕時去過一趟人?家大城市，買了一條回來，平時都不?舍的穿?！倍剂糁匾獔龊?，平時洗好了放在衣柜里傳家寶一樣珍藏。

    看看人?家，直接穿出來，也不?怕弄臟，使?勁的糟蹋也不?心疼。

    “這就是區(qū)別啊。”李海寧嘖嘖道。

    難得看到李海寧這么可愛小姑娘一樣的一面，方橙笑著說：“你身段好，有點rou，穿旗袍一定好看。”

    李海寧被夸的腰桿直了，站直起來，“別說，還真可以的，不?過再多點rou就不?行了。”過了就顯得很壯一樣，穿旗袍，得有點線條。

    又看向吳英姿三?人?走遠的方向，和方橙說，“你別說，你們母女?倆還真有幾分像，我剛剛也在想是你哪個親戚來著，不?然真怕是拐孩子的。怎么的，她突然來這里干什?么？”

    不?聽說這些年?都沒來過沒聯(lián)系嗎，怎么突然就來了。

    這方橙確實也很想知道，搖搖頭?，和李海寧說，“他們老知青聚會?，回來瑞城看看，可能順路，就跑到我家來了?！?/br>
    李海寧“哦”了一聲，人?老了，良心發(fā)?現(xiàn)了？

    但這種?話不?能說出來戳方橙的心，買了點烤鴨，和她說，“下次去你家坐坐，聽說你們搬到鎮(zhèn)上附近了。等你家男人?回來，到時候帶上他們父子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方橙笑著說“好”，她還是很喜歡人?到家里做客的，熱鬧，盛夏也開心。

    －－

    盛夏給吳英姿抱著，在鎮(zhèn)上走了一圈，姥姥認得路，走到旁邊的小路時，還跟兩個小女?孩說，“這里以前都是田地?，到了豐收季節(jié)，收割機嗡嗡嗡地?轉(zhuǎn)，忙個不?停?！?/br>
    現(xiàn)在不?種?地?了，改建房子了，挨著鎮(zhèn)上，邊上都看不?見什?么田地?了。

    盛夏坐在姥姥手上，看著周圍兩邊的房子，問姥姥：“姥姥，你以前在這里種?地?嗎？”

    不?然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？

    吳英姿聽了，一張臉險些拉下來，想起那?些又臟又累的日子，但對一個無知小兒，又不?能說什?么。

    “姥姥不?用種?地?，姥姥住城里，大城市，到你們這里，要坐一天火車。”說著，還給夏夏指了指寧市的方向。

    盛夏望著姥姥指的方向，只?看到一座山，“只?有大城市不?用種?地?嗎，黃金嶺的姥姥要種?地?，但mama也不?用種?地?啊，可是姥姥和mama都要吃飯呀?！彪y道地?還能不?種?嗎？

    夏夏這毫無攻擊性的童言童語，卻把吳英姿說得老臉一紅，還是嘴硬道，“那?不?一樣，這泥腿子，都不?知道要幾代人?才洗的干凈呢?！?/br>
    盛夏沒聽懂姥姥的意思，姥姥問什?么就說什?么。

    但旁邊的甜甜已經(jīng)是大小孩，分得清大人?語氣里的情緒，知道夏夏這個姥姥，不?喜歡這里，也不?喜歡舅舅。

    甜甜很喜歡舅舅，舅舅會?給她買和盛夏一樣好看的衣服，還會?給她帶沒吃過的小零食，雖然她才認識這個舅舅舅媽沒多久，可他們比誰都強，舅媽還帶著mama賺錢，mama有錢了還給她買了好多以前不?敢買的東西！

    甜甜豎著耳朵，聽夏夏姥姥和夏夏說話。

    傻夏夏，居然把爸爸mama好像吵架了這種?事都跟姥姥說。

    聽到姥姥問夏夏她爸爸mama是不?是感情不?好，甜甜眼珠子一轉(zhuǎn)，立刻說，“舅舅舅媽感情很好！舅舅給舅媽倒洗腳水，我爸爸還被我mama罵了，舅舅沒對舅媽發(fā)?過脾氣，還讓mama多照顧舅媽！mama說舅舅努力賺錢，就是要給舅媽和夏夏的！”

    甜甜絞盡腦汁，細數(shù)著舅舅的好。

    盛夏想了想，也覺得甜甜jiejie說得很對，爸爸mama感情很好的！點頭?說，“對！爸爸才剛走呢，mama就跟我說想爸爸了！”

    夏夏心里美滋滋的，想起mama跟她說的話。學(xué)著mama的樣子，摸著心口，又說，“mama想爸爸，想到這里都難受了！”

    吳英姿“額”了一聲，擰著眉說：“你爸媽戲這么多呢。”

    夏夏嘿嘿笑道，“不?是戲，電視里才是戲！”這是真的！

    爸爸mama就是這么要好。以前爸爸不?在家，mama都不?開心，要對她發(fā)?脾氣，現(xiàn)在爸爸回來了，mama開心，對她也好好哦！

    夏夏今天特別開心，回到家里，就抱著mama的腿說，“mama，姥姥給我和甜甜jiejie買了好吃的，炸圈圈，還有炒板栗，好好吃呀！”

    然后從兜里掏出三?顆剩下的板栗，要給mama吃，“我還給mama留了！mama吃，mama吃，mama吃了，寶寶也能吃！”

    方橙看她這饞樣，忍不?住也跟著樂，但看到黑乎乎的口袋，心里又涼了，可還是得笑著接過來，摸摸她的小腦袋，“夏夏真好，謝謝夏夏！”

    盛夏笑嘻嘻的埋在mama懷里，也覺得自?己特別好！

    而隔壁，甜甜回到家里，也開始和盛華晶嘰嘰喳喳說話，把下午和夏夏姥姥說的話都學(xué)了一遍。

    －－

    盛長灃是下午回來的，到了春風(fēng)鎮(zhèn)，已近黃昏。

    拎著行李袋走到家門口，就看見自?家丈母娘，正在門口徘徊著，盛長灃忍不?住放慢了腳步。